20.命如浮萍

　　她眼角迅速扫了一下董大娘，见她脸上闪过慌乱和怯意，心头顿时明白了几分。

　　看来昨夜的动静这驿馆中的人都知道，只是因为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谁也没有出来查看。云桑俘虏的命在他们心里自然是轻如草芥，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死了个燕国的王爷，真要追究起来，谁也说不清楚吧！

　　“你、你好自为之吧！”董大娘自知理亏，生怕言多有失，便不再说话，只嘱咐身后两名仆妇在门口好生看着，扔给她一套半旧的藏蓝色粗布衣衫，道：“快把衣服换了，再过一个时辰宫里就来人了。”

　　巳时刚到，昨日一起过来的几个姑娘就被推推搡搡的拥到了院中。那几人一看到朝容的脸，都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朝容抬眼望向她们，也都或多或少的面有伤痕，不过昨日是七个人，今儿个却只剩下五个。她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你们怎么少了两个？”

　　那几人都不由得低下了头，有几个年龄最小的更是抱在一起低声抽泣着说不出话来。最为年长那名李尚宫微微红了眼圈，叹了口气有些哀伤道：“锦明县主和依依郡主去了。”

　　这个时候，其实大家已经心照不宣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比她们自己更清楚的，

　　“快走呀，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这些南边来的，非得用铁链锁着鞭子抽着才肯听话吗？”后面一名仆妇大声吆喝着，正和几名护卫骂骂咧咧的赶了过来。

　　朝容心头郁愤，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刚到了过厅，就听的前院里传来震天的嚎哭声和咒骂声。

　　“哎呀，想必是撒乔王爷府上的人来找麻烦了，咱们快从侧门走吧！”其中一个仆妇有些焦急道。

　　一行人忙又往回拐，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朝容回过头，看到几个披麻戴孝的女人飞一般边喊边跑了过来，转眼间就将几人围了起来。

　　“就是这几个狐狸精害死我家王爷的是不是？”为首那个年逾四旬身材魁梧的妇人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怒喝道：“今儿我就要为王爷报仇！”说着扑过来老鹰捉小鸡般抓起一个少女又撕又打。

　　那少女吓坏了，尖叫着一边躲闪一边大哭。

　　这妇人起了个头，其他几人也都一窝蜂的扑了过来，有一个身材稍微矮小的夫人扑到了朝容身上，一抬头看到她的脸容，登时吓得面色煞白，连声尖叫着往后退去。

　　朝容这样子倒是没有人敢过来招惹她，便都跑去厮打其他几人，别人不知道，但是昨夜那个恶徒的死她心知肚明，应该是后来过来的慕容归做了手脚。反正乱成了一团，她倒也不介意浑水摸鱼，扑过去学着那些妇人的样子又撕又抓，不动声色的帮云桑的女孩子们抵挡那几名凶悍的燕国妇人……

　　“哎呀，快把她们拉开，快点，加古大人已经到了。”董大娘急急奔了过来，指挥着仆妇们将啼哭大闹的那几名妇人拉开，然后由几名侍卫护着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云桑女子急急奔出了大门。

　　昨日那官员正在大门外等着，一看到几人这情形不由得面露惊异，在看到朝容时更是气急败坏，大步冲了进去，怒声道：“董大娘，你这差事怎么办的？怎么搞成这样了？还少了两个，你叫我怎么跟可汗交代？”

　　董大娘好不容易从那些哭天抢地的妇人中逃了出来，一面扶着歪斜的发髻一面装腔作势的喊冤，“加古大人千万不要生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昨儿夜里撒乔王爷喝醉了，带着一名亲兵闯进来问我要人，说是日间在城门口亲眼目睹了云桑公主的花容月貌，一定要去探个究竟，我是千般阻拦，可是哪里拗得过人家老爷们……这不，一大早就闹出大麻烦了……”

　　董大娘说着开始就开始哭哭啼啼的扮可怜，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门外停着两辆牛车，朝容等人刚出来就被赶进了车里。

　　同车的是那个李尚宫和一个杏眼桃腮的少女，刚才被抓破了脸皮，此刻坐在车里还哭的梨花带雨。

　　朝容从袖中扯出一方帕子递给了她，那少女忙不迭的道谢。

　　朝容从帘缝里看到那个官员一脸怒气的走了出来，董大娘跟在后面不停地赔罪。

　　车辆缓缓前行，她抬手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发鬓。

　　旁侧的李尚宫转过头望着她，眼中满是感怀，叹息道：“那一年公主跟着陛下南巡后流落民间，接着就是战事最繁忙的时期，贵妃娘娘从陛下回来后再难见笑颜。奴婢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公主了……”她顿了一下，有些自嘲般苦笑道：“再这样的境遇下相逢，还不如不见。”

　　既然她是云桑宫廷的女官，那么对朝华应该很熟悉。朝容对往日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不敢轻易去提，抬眼望着面前湛青色的车帘，低笑着道：“是不是再见的时候觉得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李尚宫点头道：“是啊，再见时公主的确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在宫里时那么活泼开朗，朝气蓬勃，隔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再见的时候奴婢几乎认不出来了。”

　　朝容叹了口气，道：“呵呵，人总是会变的，经历了那么多风霜，谁还能单纯依旧？如今落到这番境地，往日的旧事不提也罢！”

　　“公主有何打算？”李尚宫打量着她，轻声问道。

　　朝容撇了撇嘴，淡淡道：“如今命如浮萍，说什么打算都是多余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公主，您脸上伤还疼吗？”对面那少女忽然怯生生的问道。

　　朝容不由得吸了口气，皱眉道：“你无端提这个做什么？原本我都已经忘了。”

　　那少女慌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公主，星纹知错了，您千万不要生气啊！”

　　朝容有些纳闷，她并没有生气呀！她感觉那个少女好像是故意在引起她的注意，但是她仔细瞧了几眼，觉得还是没有多少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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