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预知后事
洋人……都是这么说话的?
在座听书的有家境不错的,但就算见过洋人,也没有交流对话的机会,看见顺先生这正经又好笑的样子难免疑惑。
不过很多洋人女人说话时似乎确实是这种神情,那就听先生的,当洋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吧!
茶楼众人很快决定到,继续听故事。汉口的洋人们则在不知不觉间头上扣了一口大锅,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原本惧怕他们的华夏人,看着他们都在背后偷偷憋笑。
此时还在根据观众反应思考后续故事怎么编的谢颜更是没料到,这为了好玩提出的译制腔,居然成了汉口百姓不再逃避洋人的开端。
艾莎被后妈骗上了去中国的船,后妈的情夫也跟着同行,老仆人虽然担心艾莎,却需要看守园子不能陪同,只好千叮万嘱,还给艾莎准备了很多可能用到的小玩意儿,以防万一。
在船上的时候后妈用了很多方法陷害艾莎,但因为艾莎一直听从老仆人的嘱咐,待在船舱里哪也不去,到了中国也不随便出门,因而那些诡计全都落空了。
顺先生讲的绘声绘色,将后妈的歹毒狡诈与艾莎的天真可爱展现的淋漓尽致,听书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随着故事情节起落,每一次后妈使诡计都要咒骂,艾莎顺利脱险再松口气。
不仅如此,可爱又善良的艾莎在租界还得到了很多贵妇人的喜爱,成为大家的掌上明珠。后妈见状又气又恨,明白如果再不快点动手的话,她就要没有机会了。
于是后妈与情夫商量后,买通了租界教堂的一位神父,让他宣布魔鬼蛊惑了租界中一个纯良的人,上帝即将降下惩罚。而后妈则悄悄给艾莎房间里藏了死老鼠与黑猫的尸体,又用银刀划烂她的手臂,说她已经被魔鬼附体。
被买通的神父将艾莎带了回去,不久后宣布魔鬼已经苏醒,他无法驱魔,为了众人的安全,竟要把艾莎装进封死的十字架棺材里,沉入江中!
“魔鬼是什么玩意儿?那人连鬼都驱不了还好意思当神父?”
“我之前去过一次租界,教堂里一群穿袍子的人好大的威风,原来都是这种黑心鬼!”
“把七八岁的小丫头沉江?浸猪笼都不带这么狠的啊。”
……
十九世纪至二十世纪初,西方国家为了侵略华夏派遣了很多传教士,这些传教士一方面做着慈善宣扬教义,一方面暗地里收集情报搅乱民心,仗着神职人员的身份肆无忌惮。
谢颜在编故事的时候想到这里,顺带黑了一下他们,就当给汉口百姓提个醒,不要全然信任那些传教士。
顺先生见大家对西洋神父很感兴趣,索性停下书,把和谢颜问的那一大堆半真半假的传教士的事讲了一遍,有好有坏,听的书座们一愣一愣的。
“各位,咱们刚才讲到小艾莎被神父装进了棺材里,指头粗的钉子钉了整整二十四个,让人连夜抬到江边扔了。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另一面啊,还有个事得和您各位交代一下。”顺先生说完传教士,意犹未尽拉回主题。
“您各位有在码头边上住的,知道在码头上做工的一般有三种,跟着船来回折腾的,在码头上卸货搬东西的,还有住在码头上夜里看货的。我今天要说的这个人,就是个看货老汉,五十多岁,没儿没女,可怜见的腿还瘸了一条,靠住在码头上给东家看货吃饭。”
“这老汉叫闫老五,爹娘死的早,日子过的穷苦,好不容易三十多岁才娶了个媳妇,生了个闺女,有天出门干工,回来却发现媳妇被洋人给欺负死了,几岁大的闺女也掐死在边上,他出门去追洋人想报仇,大冬天的一脚踩进冰窟窿里,脚里戳进去一根寸长的钢针,幸好被过路的船救了上来,一路拉到了汉口城。”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啊各位,老婆没了,孩子死了,自己也腿废了,闫老五这辈子就这么一下子完了。”顺先生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惋惜与痛恨,“他没钱回家,回去也没什么可干的,本来想死,又救命之恩未报,索性留在码头上帮救他的老板看货,一分工钱不要,给口饭吃就行。”
“但他心里那个恨啊,这么多年就没消过,他心想,要是给他机会再碰到一个洋人!他一定拼了这条命去弄死他。就当给地下的老婆孩子报了仇,然后一家子团聚。”
“但他哪来的机会呢?他那条腿一里地的远路都走不了,洋人也不到搬货的码头上来,所以他只能心里想着。”
顺先生的声音又归于平静,婉婉道来,看过书回目的人却知道故事马上就要到达高|潮——如果捞上艾莎的是这个闫老五,那么他到底会不会救艾莎?
“杀妻灭子之仇,怎么都不可能放过!”
“杀他妻女的另有其人,总不能见着洋人就杀吧?”
“小艾莎才七八岁,和他闺女死的时候一个岁数,他妻女死的惨,那小艾莎又哪里犯着他了?!”
……
书座们又争论起来,顺先生方才把小艾莎讲的活灵活现,生动善良,虽然是个洋人,也让在座听书的诸人心生爱护之意。
那不过是个坐黄包车会帮车夫拉帘子道谢,看见流浪儿偷偷塞饼干做鬼脸的小丫头,就算洋人有再大的罪孽,也不该报应到她身上啊!
“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顺先生接着讲道,“闫老五在老家的时候,养过一条叫黑子的大狼狗,后来到了汉口再没见过。这天夜里他刚看完货打算回屋歇会儿,突然听到江边一阵狗叫,那叫声和黑子几乎一模一样。”
“闫老五这些年从来没停过想家,一听这狗叫声,整个人都直了。难不成是黑子顺着江游下来找他了?他急急忙忙拖着腿往江边走,到了地方没看见狗,却看到一个反着光的东西在江里飘着,看样子上面好像镶了银子。”
“什么东西大晚上的飘在水里?闫老五没忍住好奇,也想发个小财,他年轻的时候专干替过路卡住的船勾船取货的营生,拿起码头上的长铁钩子,使了个巧劲就把那东西勾了过来。”
“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闫老五的眼睛在晚上不好使,直到勾到岸上近前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口奇形怪状的棺材!”
“这是什么东西!闫老五背后一身冷汗,蹭着腿就想往回跑,这时候,棺材里居然传出了敲击的声音!”
“咚咚咚!”顺先生用扇柄敲了三下桌子,模拟情形。
“闫老五转头看去,那棺材是个中间宽两头窄的形状,上面镶着银十字,看上去像是洋人的东西,棺材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敲,咚咚咚咚响个不停,听起来不像是鬼倒像是个人。”
“闫老五旧时候听乡里的老人说过,这种东西一旦见到就躲不过了,你越想跑它缠的越紧,你胆子大了它反而不敢乱来。闫老五心想,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还怕这洋人的玩意儿?他牙关一咬,拿起手边一个大铁锹,哗啦啦一顿撬砍,那棺材顶居然被霍霍了个大窟窿!”
“闫老五喘着粗气,盯着棺材,方才他开始砸棺材的时候那里面的动静就没了,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江上的风不停的吹,云飘来飘去,遮住了月亮,四下顿时更黑了,就在这时,闫老五看见一个黑影从窟窿里冒了出来!他浑身一震,唰地一声举起铁锹,朝那黑影的头狠狠砸下——”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啪!”顺先生把醒木重重一拍,惊醒了正沉浸在剧情中的诸人。
“这就完了?”
“那闫老五捞上来的是小艾莎吗?!”
“他不会把艾莎给砸死了吧!”
……
书座们这才反应过来时间居然到了下午六点,今天的说书已经结束了。起先抱着随便听听看的书座们却全都意犹未尽,纷纷问顺先生后面的剧情。
留了个大书扣的顺先生乐呵呵的,冲台下拱了拱拳,“这后面的故事您明天来听就明白了,总得给我们留几口饭吃啊。”
其实今天时间仓促,谢颜只来得及给他把故事讲到这附近,后面的剧情到底如何,顺先生自己也不知道。
“顺先生,我顾俊之走南闯北,自认为书听过不少,这汉口奇缘却是第一次听,难不成是你自己编的新书?”一个穿着丝绸马褂的中年人站起来问。
此言一出,大家都反应过来纷纷发问,汉口虽被称为戏码头,真正好听的新书却不多,这书的来历总得先问清楚,他们才好给别人说啊。
顺先生闻言微笑,目光穿过起伏的人群找到在角落里拿着茶壶的谢颜,二人对视一眼,顺先生又拱了拱手,“这书确实是新书,但不是我编的。编书的人不愿透露姓名,他有个雅号叫‘现者先生’,大家可以这么称呼。”
谢颜听到周围的人又议论起现者先生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神秘,没有答话,抱着茶壶朝后堂走去。
他今早提议的时候,茶楼前堂只有柳掌柜,顺先生,李泉加上他四个人,后面说具体内容的时候则去了二楼雅间,因而没有别人知道书是他编的,谢颜也不想在初来乍到没有一点依靠的情况下就大出风头,因而拜托顺先生不要透露他的真实姓名。
现者,现代之人的意思,他从现代而来,便用这个名字做代称替自己出名吧。
谢颜把茶壶放回后堂,从李泉手里接过一个大包子咬了一口,他并不是一个文笔出众的人,但绝对是一个擅长编故事的人,因为上辈子作为律师他见识过太多真实的悲欢离合,也记下了太多不同身份的人的特点。
汉口奇缘的反响比他预料中要好的多,今天在茶楼旁观的时候,谢颜已经对这个时代观众们的审美有了一个初步判断,明天顺先生就要说接下来的内容了,具体怎么设计情节,他还得再好好想想。
谢颜伸了个懒腰,又喝了口热水,一旦有了具体的事做,他整个人都充满了动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连身体都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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