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的确有人在跟踪她,从她走进翡翠居开始。
沈芋胆子一向大,又在调查局工作,此刻倒是不太害怕。只可惜今天要去舒严家吃烧烤,她提前让周小童回家,没机会让他去看看跟踪她的人到底是谁。
这附近太黑,地方又小,不方便动手,沈芋未动声色,脚步沉稳,继续往前走。
想着她毕竟势单力薄,又不知对方的来历,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加快脚步,七拐八拐想要甩开他。跟踪她的大概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歹徒,她快步拐了没几次,便摆脱了身后的人。
确认身后没人后,她又换了条路,往楼的方向走。
这一路上沈芋都很小心,进楼栋之前又再三确认,才上楼开门。
小区环境差,楼道里声控灯已经坏了很多年,黑压压的,细风从破败的窗户里吹进来,从沈芋衣角爬进去,脊背凉飕飕的。也就是风钻进来的瞬间,不知为何,沈芋的心忽然开始狂跳起来,握着钥匙开门的手也有点抖。
就好像……
有人在盯着她一样。
她猛地转身,朝楼道的那扇窗户看去。这样的小区自然不会有物业来馆里,窗户已经被铁锈和黑土占满,就连外面的月光都是从缝隙中溜进来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那里肯定没有人。
她又转身看着眼前的防盗门。
最原始的防盗门,门上还有镂空的铁花纹,她盯着眼前的门,太阳穴一上一下的跳,跳个不停。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屋子里会不会……
这想法很快又被她否定,如果有人溜进去,周小童一定会出来提醒她,不会这么安静。
这么想着,沈芋平下心,开门进去。
没开灯,房间很黑,不过她还能隐约看到周小童睡在客厅小小的沙发上。
松了口气。
顺手把客厅的灯打开,放好背包,然后去卧室换衣服。
然人刚走到卧室的门口,身子猛然僵住,表情在瞬间凝固。微微张着嘴,胳膊下意识抬起,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卧室窗户看。
在窗户的右下角,有张……相貌丑陋的人脸。
正看着沈芋,痴痴的笑。
卧室是漆黑的,窗户前有个路灯,也正因如此,男人的脸格外显眼。
沈芋后退两步。
再大胆,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免被吓到,愣了好几秒钟,脑子才开始重新运转。那不是什么人脸,正确的说,是有人站在窗户前,盯着沈芋看。
察觉到沈芋也看着自己,那张脸的表情显得有点兴奋,嘴角微微往上咧,笑容古怪。没过几秒,那人迅速跑开,人脸消失。
直到窗户右下角空空如也,沈芋才慢慢回过神来。
腿有点软,心脏后反劲似的,砰砰直跳,越跳越快。
她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半撑着身子走到周小童身边,将他叫醒,说明情况后,让周小童去外面看看,看还能不能追上那个人。
沈芋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把所有能开的灯全都打开。
她胆子不小,但窗户上忽然出现一个人脸,一张丑陋到怪异的人脸,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那场景确实把她吓住了。直到现在,腿还一阵阵发软,站不起来似的。
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思考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开始,有人跟踪她,她甩开了跟踪的人,回家,看到有人站在自己卧室的窗户前。
这两个人是一个人?
不对,她的的确确甩开了跟踪的人,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家在哪,除非……
沈芋猛地想到周小童那天说的话,他觉得有人在盯着他。这么说来,这两人也许就是同一个人。
有人盯了她很久,知道她家在哪,还在今天跟踪了她。
沈芋心里升起一股恶寒。
再抬头看自己的家,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犄角旮旯都藏着人似的,寒风阵阵。她猛地起身,抓起手机先报了警。
虽然报了警,但她就在调查局工作,知道这种人已经跑了且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情况,探员来了最多问几句,不会有其他措施,她又给舒严打去电话。虽然不太想承认,但那张脸给她的记忆太深刻,她有点怕。
一闭上眼,就是那张极度丑陋的脸,隔着一层玻璃,冲着她笑。
她捏了捏眉心,心扑通扑通的跳。
说来也奇怪,舒严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他声音的一瞬间,沈芋的心跳忽然就平静些了。
她向他讲了方才发生的事情,问他能不能过来。
他沉默几秒,道:“先报警,我马上去。”
如沈芋想的一样,探员来了之后,只在附近搜查一圈,什么都没搜到,只能提醒沈芋:“最近发生好几起这样的事情,但是都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法查,你一个女孩单独住要小心。”
沈芋微微笑笑,脸色还有些许苍白,点头。
探员离开没过久,舒严开车过来。
这期间沈芋一直坐在沙发上等,也不敢去哪,听到门铃声立刻奔了过去。开门看见是舒严,一个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似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真正的笑容。
侧身,让舒严进来。
舒严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替她关上门,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你有没有事?”
他的手就扶在她肩上,紧紧攥着,感受到肩上的力量,她心里剩下的最后一点慌乱也消失了。脸颊微红,难得乖巧的只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别的话。
舒严仍然不放心似的,上下打量着她。
看了好几圈,才终于放开她,让她去一旁等着自己。
虽然探员已经来检查过,但舒严还是不放心,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连带着边边角角有没有什么异常,都一起查了。
他蹲下身检查的时候,沈芋一个人也坐不住,就一直站在一旁。
偶尔往卧室的方向看看,又迅速别开头,皱眉。
舒严看到她的小动作,起身,先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的时候问:“害怕了?”
沈芋讪笑:“有一点点。”说完,低下头,眼睛胡乱转了两圈,一直在嘴边徘徊的话始终没说出口。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她今天对卧室有些抵触,不太敢睡。
现在舒严就在眼前,她本可以大大方方的求他别走,可一想到是因为自己胆小,就有些不好意思,开不了口。
她低头纠结的功夫,舒严就静默着站在她跟前,低头看着她。
终是沈芋先打破沉默的气氛,小声嗫喏,“那个……你今晚能不能别走了?我有点不敢睡。”她话说的犹豫,还时不时抬眼偷偷看他,这些小动作全被舒严收到眼底,也不知为什么,眼中竟出现淡淡的笑意。
一个把“追求”自己的人打到调查局的人,露出现在这副小女生模样,老实说,舒严还有点新奇。
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没什么事能真正难倒沈芋,现在猛然看到她扭捏,他心里倒是生出了不太一样的情愫。
像是恍然发现,沈芋也是需要有人来保护的。
他偏头看她,微笑:“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和沈芋在一起待的久了,他唱反调的功夫一日比一日好。
“可是刚刚……”沈芋没察觉到舒严的不寻常,伸手指了指卧室,“那张脸……”话没说完,咬着下唇,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作为一个探员,虽然只是在实习,但有这样的反应,还是有点露怯。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以出去……”
舒严瞥了眼客厅,打断她:“客厅有我睡的地方?”
沈芋愣了一瞬,连忙摆手:“不不,你睡卧室,我睡客厅。”停了几秒,讪笑,“我不太敢睡卧室。”
舒严向客厅里唯一的单人小沙发看去:“你睡这?”
“恩,我坐着睡会,明天就好了,现在只是事情刚发生,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她一边解释一边把舒严往卧室里推,“那个,麻烦你顺便拉下窗帘,我不想过去。”
沈芋回来时就已经很晚,又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已经快到一点。
给舒严接了温水端到卧室时,还总是下意识往窗户的方向瞟,舒严坐在床边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接过她递来的水。
沈芋道:“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我也要睡了。”
说着转身想走,被他伸手拽住。
他抬眼看她,声音平平静静的:“双人床,可以一起睡。”
沈芋霎时间愣住,眨眨眼。
可以……一起睡?
她消化许久才明白过来,然明白他的意思后,小心脏立刻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温水,慢悠悠将杯子放到床头柜,起身时另一只手还拉着她的手腕:“怎么,我在你也害怕?”
……那倒不是。
沈芋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那倒不是,就是有点……不习惯。”
舒严扬眉:“不习惯?”顿了两秒,微笑,“我以为你应该很喜欢。”
抬手将她按到床上,目光没什么温度:“放心,该害怕的人是我,不是你。”
沈芋:……
她是那种趁机吃他豆腐的人吗?!
……好像是。
被子只有一床,夜里有点冷,沈芋不好意思和他挤在一床被子里,便起身翻出了羽绒服,打算盖着羽绒服将就一晚。她也没敢去关灯,一趟下来,用羽绒服的帽子遮住脸,假装什么都看不到。
舒严瞥了她一眼,顺手把灯关上。
关了灯,也没急着睡觉,站在卧室门口朝客厅看去。
方才他一进来就发现了,这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和他帮忙搬家的时候不太一样。沈芋重新装饰过,多了花盆,多了小桌子,墙上挂着画,布置的简洁又温馨。
虽然比他家小了不少,可不知怎的,站在这里,就觉得暖暖的。
或许是因为,这家里还多了一个人。
沈芋在床上躺了会,没有睡觉的心思。以前虽然吻了不少次,可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这种事她还没做过,实在有些紧张。深呼吸了好几次,也没能让心跳慢一点。
过了两分钟,床上的另一边一直没什么动静。
她难耐的轻轻拉开羽绒服的帽子,悄悄的往旁边看,一旁是空的。房间里太安静,方才的恐惧还没完全褪去,心一紧,猛地坐起来:“舒严?”
他回头,看见她目光略有惊慌的看着自己。
也不知怎的,和她目光相对的一瞬间,他心就软了下去。
抄着口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我在。”
沈芋这才放下心。
平静片刻,道:“你也睡吧。”
舒严“恩”了一声,看着她重新躺下去。
沈芋再次用帽子蒙住头,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舒严刚刚的语调格外温柔,尤其是那两个字——我在。
她不敢去看他,但却能感觉到他起身走到另一边,脱鞋,在自己身旁躺下。被子都在他这边放着,是沈芋给他让出来的。
他扯了被子的一角,枕着胳膊躺着,睡不着。
舒严忍不住扭头去看沈芋。
后者身子僵硬了半晌,呼吸却渐渐平顺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她着实累了,抱着羽绒服躺了一会便睡有了困意。没过几分钟,渐渐睡着,睡着后也没再用帽子遮脸,她的脸就正对着他,看着安安静静的。盖着羽绒服不方便也不舒服,舒严伸手将羽绒服拿走,伸手替她盖好被子。
两个人共用一床被,舒严并不是很好意思,替她盖被子时胳膊不小心环住她的头,耳根还红了红。因此他只盖了一角,没多盖。
像是感受到温暖似的,她抱着被子蹭了蹭,身子往舒严的方向移。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芋身上,看着她老老实实的睡觉,动都没动一下,唇忽然就弯了弯。伸手,轻轻将她散落在眼前的长发拨走,露出长密的睫毛。想到她平日里明亮纯粹的眼睛,他的心蓦地动了动。
动作静止好半晌,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几分钟后,才又伸手将被子掖了掖。
想到明天还有工作,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睡不着。
身边的人呼吸声越来越平稳,他的呼吸却开始不太匀顺。他转身背对着沈芋,后者已经睡熟,在他转身的瞬间,无意识的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像是怕他会走似的,喃喃的叫他的名字:“舒严。”
这声音让他心头一颤。
盯着前方静默两秒,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转过身,换了个方向低头看她。
大概是梦到什么可怕的场景,她拧着眉,小脸严肃。
她又叫了声“舒严”。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嗓子有些哑,他低低的应:“我在。”
今晚大概是睡不着了。
*
沈芋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人是在舒严怀里的。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她枕着他的胳膊,手搭在他身上。舒严还没醒,沈芋坐起来看到这场面,吓了一大跳。
她明明记得自己睡觉还算老实,怎么会……谁能给她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舒严是肯定不会主动来抱她的,她只能理解为……是她半夜爬了过去。
天,她想吃舒严已经想到睡梦中也要扑过去的程度了吗!
心虚的摸了摸通红的脸,沈芋跑下床,先去洗手间冷静半晌。等完全冷静下来,才低头洗脸。洗漱完,舒严还没醒,她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餐。早餐准备起来也简单,煎了两片面包和火腿,夹在切片面包里,沿着对角线切开,当做三明治。
煎完鸡蛋,又去热了两杯牛奶,然后去叫舒严起床。
她也知道舒严作息一向规律,每天六点必起床,然今天已经到六点半,他还睡的很沉。沈芋有点奇怪,伸手晃晃他,他皱起眉“哼”了一声,翻了个身,不愿意起。
事实上,他五点才睡着。
眼看着再不起床就会迟到,沈芋只能拉着舒严的胳膊,强行拽他起来。他意识还不是很清醒,隐约觉得有人在拉自己,下意识用了力,往回一拽。
沈芋整个人扑到舒严身上,身下人闷哼一声,还没等她爬起来,舒严已经睁开眼。
一宿没睡,脸色不是很好,身上有点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他皱着眉抬头,看见沈芋冲着自己卡巴卡巴眼,他的手还抓着她的胳膊。
心旷神怡的享受了会这样的亲密接触,沈芋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甩锅:“你拉我的。”
舒严松手。
沈芋连忙站起来,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习惯性转移话题:“现在六点半了,我家离调查局有点远,你再不起来会迟到。”然再转移,耳垂还是有点红。
一整晚没睡好,舒严整个身子乏的不行,坐起来晃了晃脖子,还不是特别清醒。沈芋伸手将他拽下床,他也就任由沈芋拉着。拉着他一鼓作气走到洗手间,将他塞了进去,叮嘱:“动作快点。”
眼看着沈芋关了门,舒严在原地站了片刻,意识终于稍稍清醒。
对,他昨晚在沈芋家睡的。
也不能说睡,应该说,他昨晚是在沈芋家度过的。
时间有些难熬。
洗漱完出去,看见客厅的小茶几上已经摆好早饭。和舒严家不同,在沈芋家吃早饭,要丰盛许多。舒严家只有干面包片糊弄,牛奶也是成盒的,而沈芋这,多了煎蛋和火腿,牛奶是热的。
舒严已经许久没被人这么照顾过,上一次在家里有热饭吃,还是他四五岁的时候,母亲还在。
脑子里忽然闪过楚彦说的话——他家还有一个房间空着。
盯着面包牛奶看了半晌,平静的走过去,低头吃早餐。
两人一齐上班,又引来队里人一阵哄闹。
什么聚会过后舒严想念沈芋想到不能自已,大半夜也要跑过去看她,又或者是沈芋发起新一轮进攻云云。总之,他们自动脑补的剧情,比电视剧要好看多了。
闹了一阵,队里接到报警电话。
是从分局转过来的案子,绑架案,被绑的人是在北城颇有名气的姜氏集团老总的女儿,姜钰。姜钰的父亲是沈芋的老熟人,熟到一提到这个名字,沈芋就只剩下皱眉头这一个动作。
姜成。
有点不太想去,但毕竟是工作,不能随着她的性子来。
一声不吭的跟在舒严身后,上了警车。
舒严的脸色也不太好,自知道姜钰是姜成的女儿之后,他看起来有些烦躁,手指不停敲打着自己的膝盖,一直没停过。以往他从不会这样直接显出自己的情绪,实在反常。
想了想,沈芋问:“一会我可不可以在外面,我不太想进去。”
舒严看向她。
沈芋拧眉解释:“我和他有点过节,我是说姜成。”
他回头目视前方,道:“我知道。”
这次轮到沈芋惊讶:“你知道?”
舒严“恩”了一声,沉默两秒,才继续说道:“李铭当初会想将错就错,就是曾经看到你上过姜成的车,误以为你被他……”顿住,看向沈芋,最后那两个字没说出口。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当时会跟踪自己,还想痛下杀手。
沈芋压低声音:“姜成还把曲鑫给……我知道这样不太好,工作不能被情感左右,但是我实在是不想看见他。”
本以为舒严听到她这么说会生气,他却只平静的看着她,看了片刻,道:“进去吧,我也在。”他说的云淡风轻,沈芋也一直蹙眉低头,没注意到他的手已经逐渐握成了拳。
很用力。
最后,沈芋还是跟着舒严进了姜家别墅。冷着脸,一点多余的表情也不想有,一直跟在舒严身边。
进别墅后,沈芋一直冷眼打量着姜成,毫不避讳。姜成已经五十多岁,头顶只剩下几根黑白混掺的发丝,成了标准的地中海。因为中年缺乏运动,身材渐渐发福,啤酒肚很是明显。不过他长相倒是敦厚老实,背着手,愁眉苦脸的坐在沙发上,一副慈父的模样。
若不是了解他,沈芋大概也不会将他和包-养女大学生联系在一起。
他就喜欢年轻的肉-体。
看见调查局的人进来,姜成起身来迎,方才距离远,等舒严走近后,却愣了愣。站在原地,粗黑的眉头渐渐皱在一起,一直紧紧盯着舒严的脸。
舒严面色平静。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扯出了一个狐疑的表情,看着舒严:“你是?好像有点眼熟。”
舒严抬头看着他,复杂的目光一闪而过,心里烦乱了那么一瞬,渐渐走向正常的轨道。他脸色一直偏冷,现在的模样倒是和平常差不多,看不出来有什么异色。
“舒严。”他亮出证件。
姜成怔住。
下一秒,满脸堆笑:“你是……舒大哥的儿子吧?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在调查局工作?”笑容近乎谄媚,一看便知并未发自真心,沈芋瞥了一眼,有点反胃。
她没料到舒严和姜成认识,诧异的看向他,目光移回来时,正好对上姜成的目光。
原本沈芋以为姜成看到她也会说什么,然现在他的注意力好像都在舒严身上,只匆匆看了沈芋一眼,便扭头热情的邀请舒严坐下,寒暄了几句。
沈芋看的出来,舒严不太想和他寒暄。
直截了当的打断他:“说说姜钰吧。”
提到姜钰,姜成脸色暗了一瞬,扯笑:“是这样的,这孩子刚刚毕业,还没去找工作,这几天一直留在家里。昨天她说出去和同学玩,就没再回来。开始我们也没在意,因为她以前也有这种情况,昨晚我给她打过电话,但是她一直没接。直到今天早上,绑匪打来电话要钱,我才知道她被绑架了。”
舒严问:“赎金多少?”
他答的很快:“一千万。”
舒严又问:“钱准备好了吗?”
姜成点头。
沈芋扬扬眉。
姜成的公司业务涉及多个领域,名下的商场遍布全国,他能用这么快的速度准备好钱,她一点都不惊讶。
舒严对姜成的企业没什么兴趣,他关注的只有案子,手中拿着笔,偶尔低头记录下什么。盯着笔记本顿了好几秒,才又问:“绑匪打电话时说了什么?”
姜成皱眉想了片刻:“也没说什么,就是说钰钰在他们手上,让我准备好一千万,下午三点的时候送到他们指定的地方。到了下午,他们会再联系我。”
舒严重复:“他们?”
姜成点头:“是这么说的。”
“昨天和她一起出去的人是谁?”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舒严回头看向江百川:“去调姜钰的通话记录。”
通话记录很快拿来,根据上面的电话号码,找到了昨天和姜钰出去的人。叫唐佳瑧,是个女孩,姜钰的高中同学,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工作。家境一般,和姜钰的家庭没办法比。
阿三将唐佳瑧带到姜家别墅,舒严详细的询问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按照唐佳瑧的说法,她昨天上午九点和姜钰见面,之后两人先去逛商场,下午又去了KTV,一直玩到晚上九点多,从KTV出来后分道扬镳。商场的监控录像也证实了唐佳瑧的说法,姜钰离开商场后便消失了。
舒严看着监控录像,心思沉了沉,转身问唐佳瑧:“姜钰是怎么走的?”
唐佳瑧愣了一瞬,迷茫的问:“什么怎么走的?”
舒严指着视频:“你们九点三十五分从商场里出来,你往东走,她往西走,她是要回家?”
唐佳瑧点点头。
“这个位置离姜家不近,她去的时候没开自己的车,也没有公交车,她准备怎么回家?”
唐佳瑧摸了摸头,话有些含糊:“我记得她一般都打车回家吧,我跟她不顺路,也没多问。”
舒严回头看着她,静默片刻,问:“你们是朋友?”
“……恩。”唐佳瑧不懂舒严怎么会忽然问到这个,拧着眉看他。
看着她的反应,舒严心里大概也猜到些什么。转过身,也没再看监控录像,直截了当道,“说说你和姜钰。”
“我和姜钰?”
“怎么认识,这几年关系怎么样,上大学后是不是一直联系。”舒严举了几个例子。
这些问题似乎和绑架案没什么关系,有些越界。唐佳瑧的表情猛地凝固,脸色不太好,不满的瞪着舒严:“你觉得是我绑架了她?我一个女孩,平常闹着玩的时候都打不过她,我怎么绑架她?”
沈芋一直在一旁听着两人一问一答,现在看舒严的态度,心里也猜出个大概。
温和的笑笑,安抚道:“没有说人是你绑的,只是例行公事,你只要回答就好。”
她没说话,只用沉默来表达不满。
沈芋示意舒严先不要开口,又软着嗓子顺着唐佳瑧说了几句话,博得她的好感,才劝道:“现在重要的是姜钰的安危,对吗?舒队不太会说话,但是没有恶意,他问什么你答就好,都是为了姜钰。”
大概是女生之间比较好感,沈芋劝了几句,唐佳瑧也就没再闹别扭。
不情不愿的开口:“我们是高中同学,学习成绩都比较差,被安排在最后面,所以很快就成了好朋友。除了我俩外,还有左雪菲,我们三个关系一直很好。后来我和左雪菲都没考上大学,只有姜钰有大学上,不过也没断联系。”
顿了顿,继续道,“我俩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姜钰有什么话都跟我说,我不可能绑架她。”最后,没忘证明自己的清白。
舒严又问:“昨天左雪菲为什么没去?”
唐佳瑧答:“她有工作,要上班。”
舒严示意江百川去核实。
问完想问的问题,舒严起身,姜成一家人都在身后的沙发上,他扫了他们一圈,又回头看着唐佳瑧道:“按照你的说法,昨天姜钰是在回家的路上被绑架的。但从监控上来看,她并没有在商场门口打出租车,目前为止我们也没有查到有哪位司机曾载过她。她走到监控盲区后去了另一条街,请问,她为什么要去另一条街,那里更方便打车吗?”
唐佳瑧皱起眉,脸色黑了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恩。”舒严继续问,“从姜钰的通话记录来看,你们分开后好像没再联系过,九点多也不早,姜钰家又离得远,你们作为好友,不担心她路上出什么事吗?当然,你们的聊天记录我看过了,最后一次联系是昨天早上八点刚出门的时候。”
心里一惊,唐佳瑧的表情越来越差,咬着下唇半晌,声音僵硬:“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舒严淡淡的答:“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转身,看了眼焦急的等在一边的姜成,神色冷下来。走过去,道,“准备好绑匪要的赎金,下午我送过去。”
姜成连声答应。
离下午三点还有一段时间,所有人都聚集在客厅里,姜成和秘书紧张的盯着电话,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似的。相比之下,探员们倒是显得很轻松,阿三还和江百川说起笑来。
沈芋心里清楚一二,倒不太担心案子,然站在姜成家里,她浑身都不自在。
这期间,唐佳瑧一直黑着脸坐在沙发上,舒严坐在她对面,时不时的看她两眼。
沈芋悄悄退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好歹是舒了口气,不光是为了曲鑫,还有为了她自己,她实在不想再和姜成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
在院子里站了没多久,舒严走了出来。
回头见他过来,便问:“不用去等电话吗?”
舒严停了一秒,缓慢的摇头,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
“他对你做什么了?”
这个“他”指的是姜成。
沈芋笑笑:“也没什么,就是缠了一段时间,送包送衣服,还说如果我跟了他,再送我一套公寓和跑车。”顿了两秒,想到曲鑫,神色暗了暗,“你也知道,曲鑫她曾经和姜成……”
想到曲鑫被年纪可以做她父亲的姜成压在身-下,沈芋轻轻叹口气,沉默半晌,扯了个笑抬头看他:“不过梁教授当时都帮我处理好了,他也没缠我多久。”
舒严脸色看着不太好,低头,沉闷的“恩”了一声。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真的没事。”
他瞥了她一眼,看见她的笑容,沉下去的心升上来几分。
淡淡笑了笑。
然漫不经心的扭过头,从落地窗里盯着姜成坐着的位置,脸色却又一点一点沉下去。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卡的难受,又挣脱不出来。
*
下午两点,绑匪又打来电话。
探员们大多已经明白眼前是个什么状况,也知道这个案子是因为姜成的影响力才会被移交到总局,每个人有条不紊的做自己的事情,也没在姜成面前表现出来。
绑匪要求姜成派人将钱分成十份,放到十个不同超市的存包柜中,目的大概是分散注意力,舒严一一派人照做。探员不够多,一个点只能派去一个人,见舒严没有请求支援的意思,姜成有点急。
他委婉的提醒:“是不是应该给总局打个电话?要不这电话我打也行,你们赵局长我也认识。”
明显的施压,舒严身后跟着的探员们厌恶的蹙起眉。
舒严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平静的回答:“赵局长我也认识。”
背后的一群探员嗤笑。
虽没直接否决,但这样的话也让姜成有些尴尬,偏偏自己女儿的性命几乎是掌握在舒严手里,他又不敢反驳。脸色微微拉了拉,一声不吭的走到一边。
不知为何,尽管舒严表现的平静,沈芋却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方才听姜成和舒严打招呼,姜成应该是认识舒严的父亲。楚彦和沈芋说过,舒严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按理说见到父亲的老朋友,舒严应该高兴才是,然沈芋却觉得他一直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沈芋也负责盯一个超市,眼看着一个老妇人过来将钱取走,舒严没下命令,只让他们原地待命。其余探员也没急,坐在各自监视的位置上,该吃吃该喝喝。
下午五点,舒严放走唐佳瑧。
沈芋知道,他们的任务这才刚刚开始。
唐佳瑧没有回家,打了出租车,先在北城里绕了两圈,大概是有心防着谁。然她走之前舒严在她身上放了个小的窃听按钮,她对司机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探员的掌握中。
一路跟着她来到快要到郊区的平房。
是个老房子,看起来年代久远,天色已黑,房间里亮着灯,是这附近唯一亮着的地方。
待唐佳瑧进去一分钟左右,舒严带着人冲进去时,姜钰就躺在床上玩手机。
一出两个孩子合伙做出来的闹剧。
这一点沈芋其实也想到了,从舒严的问题,以及唐佳瑧的回答中就能看出来。舒严提到姜钰的安危时,唐佳瑧几乎毫无反应,说到怀疑对象时,她反而激动。且之后一直在不经意间向舒严提到她和姜钰之间的关系很好,大概是潜意识里为了证明绑架姜钰的人不是她。
明明是三个人的关系很好,唐佳瑧一直陈述的都是“我俩”,完全没提到左雪菲。再加上两人昨晚分开后再也没联系过,也可以想到没联系的原因其实是他们就在一起。
诸如此类的漏洞很多,姜钰和唐佳瑧都不是专业人士。
姜钰是个打扮十分时髦的女生,即使是晚上,也浓妆艳抹。她躺着的床上摆满了化妆品,看的出来,她很喜欢化妆。虽然长相不是十分标致,但化了妆后,也是美人一个。
因为家庭的原因,她从小就和各种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作风颇有大姐大的派头。
将姜钰带回姜家,丢了面子的姜成气的脸都黑了。
姜钰也不怕,大摇大摆的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看向她老爹:“继续报警啊。”
姜成沉着脸不说话。
“反正我把话放在这了,我肯定不会去你那个什么破公司工作,我就是想开家美容店,那破钱我不要了,还你。”说到最后,厌恶的撇了撇嘴。
她一直喜欢化妆,想去美容店工作,但一直被姜成压着,加上因为父亲的某种癖好,父女俩关系也不太好,所以才想出这种办法。
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一偏头,看见站在一旁的舒严。
方才探员们冲进去时,她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舒严。
这个男人长得太显眼,姜钰没法不注意他。余光看了他半晌,嘴角扬起笑容,抱臂走了过去,在舒严面前停下。她身上喷了香水,浓烈的味道让舒严有些反感,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退。
他退,她往前走,歪头看着他,目光暧昧:“帅哥,叫什么啊?”
这么直白的撩人方式,沈芋隐约觉得自己在哪见过。
原来她当年这么……不要脸?
姜成似乎不愿意让姜钰接近舒严,沉着脸赶她,后者撇撇嘴,又笑容满面的冲舒严招手:“听他们叫你舒队?我叫姜钰,有空去找你啊。”说完,冲姜成扮了个鬼脸,转身往楼上跑。
有姜成给她撑腰,即便惹出这样的事来,她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后果。
等姜钰离开,姜成向舒严道谢,眼一转,目光落在沈芋身上。眼中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沈芋才明白,方才姜成是没有闲心管她。
脸色沉了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舒严已经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姜成,话却是对沈芋说的:“走吧。”
沈芋点头,转身跟他走了出去。
被晾在原地的姜成目光一凉,身上再无方才道谢时的敦厚样,冷颜叫来秘书,声音低低的:“那个舒严是怎么回事,去给我好好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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