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4
一声明亮的啼叫响彻云霄,伴随着激烈的破风声,一只雕儿便从云层俯冲了下来——但是,紧接着下一刻却又刷地一下展开了翅膀,稳稳地停在了玄衣青年的面前,偏着头打量着他,有些邀宠的意味。
独孤御风伸出手,那只雕便停在了他的手臂上,而青年抚摸着黑雕的羽毛,淡淡道:“下来的时候太快了,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是日后若是身子沉了再这样轻佻,会吃亏的。”
后面毕恭毕敬地站着一排下属,看着那只雕儿对于自家教主的训导满不在乎的样子,都忍不住为了恃宠而骄的黑雕捏了一手心的冷汗。不过,好在一向冷漠又暴戾的教主对于一只不算好看的雕雏,格外的耐心。
此时,欧阳善渊走上来,拱手行礼后淡淡说道:“教主,探子传来消息,说逍遥派掌门逍遥子殁了,而新一任掌门则由无崖子接任。只不过奇怪的是,对于逍遥子的安葬不是他们一贯的土葬,而是圣教火葬的方式。”
独孤御风神色淡漠,额发遮挡着他的眉眼,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舅舅他知道这件事了?”
如今,圣教之中教主与左护法的矛盾日益激化,只不过碍着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维持着表面的微妙平衡。
独孤玑辰想要一如从前那般掌控圣教,然而,如今的独孤御风不会仅仅只是从前那个听之任之的傀儡少年。
欧阳善渊顿了顿,回答道:“左护法已经知道了,听送信的人说护法他笑了很久,又沉默了很久,最后咬牙切齿地说,算是便宜逍遥子了。”
御风手一抬,胳膊上的黑鹰再次振翅而非,伴随着青年吐出的两个字,声音冷冷恍若碎玉:
“疯子。”
疯子?听到御风这样形容自己的亲舅舅,欧阳善渊扯了扯嘴角,竟然也有些赞同,可不就是被仇恨蒙了心眼的疯子吗?
而这个时候,那只还不算大的黑雕已经再次飞了一圈,扑啦啦地展开翅膀停在了御风的胳膊上,有些骄傲地抬着自己的嘴喙。御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这回还不错。”他伸手招来一个托着生肉盘子的下属,“去吃吧。”
黑雕欢天喜地地扑着翅膀,便飞上前去大快朵颐。
教主说要养鸟,全教上下便巴巴地去为他寻找各种名贵的鸟来,却不想不仅鸟被他下令弄死了,那些提着鸟笼子的人也被他一剑抹了脖子。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是独孤御风自己的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他出去之后,便又自己带回来了一只黑色的雕雏。
不仅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由教主亲自训练它。
毫不夸张的说,这只鸟在教中的地位,估计能比得上右护法了。
欧阳善渊啧了一声,淡淡说道:“谁也想不到,世人畏惧的剑魔,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闻言,御风偏过头看向他,眉宇间的伤痕已经变成了深红色:“那你本来以为,所谓的剑魔应该是什么样子?”
欧阳善渊长吟了一声,手指指骨抵着自己的下巴:“唔,至少不会养宠物。”
御风挥手屏退了众人,背着手面向着层层起伏的青黛山峦:“阿摇从前养的那只白鹫死了,她很伤心。我曾想再替她寻一只白鹫,可是我忘了,世上再多鸟儿,可只有一只小黑。”
语气平静如水,听不出半分喜怒爱恨。
“扶摇?我差点忘记了。”
欧阳善渊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蓦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毕竟,那个红衣少女已经坠崖死了,但凡是在独孤御风面前提及这个名字的人,要么被他一剑抹了脖子,要么便是被独孤玑辰拿去做了人皮灯笼。然而现在,主动提到那个少女,竟然是独孤御风他自己。
欧阳善渊抱着剑,貌似轻松地说道:“我记得从前你最喜欢的便是她。我还以为你入魔之后,便早已忘了她。”
山崖之上,倾城日光寸寸泻下来,跳跃在玄衣青年的发梢眉眼之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美意。
御风蓦然闭上了眼睛,眼前便浮现了阿摇一颦一笑的样子,很美很美,如同一场无法触及的镜花水月。半响,玄衣青年幽幽道:“……也许吧。”
大概忘记了她,也许还恨着她,又或者依旧深爱着她。
爱与恨,不过一剑之隔,不过一念之间。
清晨练完功之后,我又见虚竹拿着那幅画在那里嘀嘀咕咕,像个神经病一样。
于是,我非常不耐烦地对他说道:“佛家所言,□□,空即是色,你这个小和尚盯着人家画像不仅一盯就是半柱香还极端猥琐地在那里嘀咕,真是羞也不羞!”说罢,我拿着手指挂着脸,“我真是替佛祖为你们这些佛门弟子感到无比的害臊!”
虚竹目光终于从画像上下来了,无比幽怨地盯着我:“啧,小僧我只是——”
我打断他:“其实呢,我觉得缘分这东西也很玄妙,比如你同你师祖的审美也是一样的。虽然当年我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但是后来灵绝告诉我,灵门那个家伙竟然偷偷暗恋了我小师妹大概有……”顿了顿,我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却发现还是数不清楚,只好含糊过去,“反正呢,就是好多好多年!没想到,他的徒子徒孙跟他一样,却比他还要不如,就光看看碧云的画像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啧啧啧。”
虚竹试图打断我辩解道:“不是,姥姥你听我说——”
我一副‘我试过来人,我都懂’的表情,无比慈爱地凝视着他:“其实呢,我跟你讲我碧云师妹比这画像上的人好看多了,只不过你没有眼福看不到了。”说罢,我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背着手转身而去,脑子里却是一片浆糊——哦对了,碧云最后是去了哪里来着?我怎么又想不起来了!
虚竹憋屈地凝视着某人的背影:……就不能让他好好说句话吗?
小和尚摇头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说罢,他便抬起头却突然眼睛一花,一个白色女子曼妙的身影便蓦然遮在前面。
满天林叶飞舞,松枝摇晃,而那女子衣衫仿佛浸染遍地白雪颜色,身姿优雅轻灵朦朦胧胧却叫人看不清楚,但也能单单从那个背影上面看出那女子的不凡气度。
虚竹身影一僵,而身后一道声音用了密语传音的功夫低低地传过来:
“快带她离开。”
小和尚一愣,摸着自己光脑袋,一脸懵逼:啊?带谁离开?离开,去哪儿?
“师姐,这么些年,你过得好自在啊!”
一听到这轻柔婉转的声音,我便僵住了脚步,沉下脸猛地一转身却见身后并没有人,然而那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再次从我身后传过来:“师妹还真是敬佩姐姐,容貌数十年如一日不曾变化,当真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而声音的最后,是停在了我的左手那一面。
我微微侧过脸,便见到一个脸上带着白纱的绝色女子姿态优雅、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轻风动裾,飘飘若仙,一如多年前她的样子。然而女子面纱之上的一双秋波眼睛微微一弯,仿佛带着笑意,可是那眼睛里的波光却是带着明晃晃的恨意,犹如一杯鸩酒的毒。
果然,该来的业报,始终都要来。
然而,现在我该怎么办?是该害怕得高呼虚竹快背着我逃开这里,还是应该气冲冲地跟李秋水算着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不过我记得好像,我会被李秋水砍去一根手指头,顺便砍下一条腿来着?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决定放弃套路,还是另谋出路。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李秋水看着我,柔声道:“咱们同门师姐妹多年不见了,我还记得当年的师姐可是威风八面,怎么今日见面,师姐倒像是一个闷葫芦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李秋水捏着兰花指,踱了几步:“我算到这几天是你返老还童的大喜日子,听说你近年来脾气越发暴戾,想必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那些妖魔鬼怪在师姐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小妹我怕他们乘机作反,不远千里,亲到缥缈峰灵鹫宫找你,想要助你一臂之力,却又找你不到,谁知道你躲在这里和一个小和尚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我哼了一声:“我记得从前提醒过你,饭可以乱吃,话还是别乱说的好!”
李秋水捏着兰花指的手指倏地收紧捏成了拳头,她大概一定很生气,不然她也不会忘记了一生引以自傲的风度优雅,把自己的手指捏得骨节都泛白。
我手指着虚竹无语道:“你说的同我打情骂俏的小和尚,就是无崖子的传人弟子。”虚竹刚一张嘴,我就嘶了一声瞪着他,一脸‘你再敢说你是少林弟子我就一掌拍死你’的凶恶表情。虚竹一瘪嘴,就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又给重新吞了回去。
李秋水看也不看虚竹,眼神盯着我仿佛怕我一不留神便跑了:“师姐一向诡计多端,你觉得我会相信,他会找一个少林寺的和尚来做传人吗?”
我背着手,笑吟吟地说道:“若是这个和尚解了珍珑棋局呢?”
李秋水身子一颤,而我从她的那双眼睛便看出了动摇,更明白转机已经来到了。
伸出手指,我将拇指上戴着的宝石指环示意给她看:“他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这个小和尚,而这个小和尚却又不愿做这逍遥派的掌门人,便将指环送给了我。”
李秋水愤怒地失声道:“你说谎!他一身武功……一身武功怎么可能轻易将掌门之位传给旁人!什么少林寺和尚,什么珍珑棋局,都是你编出来骗人的!你早已不是逍遥派门人,有何资格带这掌门指环?!”说罢,她便一出手袖中暗器便直直朝我扔来,而我一直警惕地看着她的动作,在那之前便已经将指环丢了出去。
“诶!——”
只听虚竹一声怪叫,紧接着右手一抬,一股雄浑的内力便从他掌心发了出来,将那枚暗器给震得粉碎。
李秋水虽然一击没中,可她拿到了宝石指环,语气神态再次转回温雅:“从前师兄便说,你虽然刁蛮任性,可是心肠总是古道热肠的,小妹更是把你夸得天上好地上无。我当初笑他们识人不清,果然,最终他们都被你害死了。”说到最后,她一双秋波眼睛已是发红。
我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同她那么多年没有见面,然而一见面她还是老样子,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同无崖子几乎半辈子没再见过面,我害死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死了他?!真是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那啥!
“虚竹,把无崖子的那副画拿给我!”
虚竹乖乖地哦了一声,从怀里拿出那副画递给了我。我装模作样地打开了一个角,眼珠一转便将那幅画卷直直扔给了神情掩盖不了激动的秋水,转身跳上了虚竹的背,揪着他的顺风耳吼道:
“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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