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大哥。”三月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时候，这日正值休沐，楚文羽的心情不错带着马全去了郊外的青龙潭赏花钓鱼，结果刚下了马，便看见不远处立着恭王府的马匹，楚文羽嘴角露出深深一笑，赶紧上前执手行礼。

　　“哟，二弟怎么今日也这般好兴致？”恭王回身见马全手里提着鱼竿，颇有些意外，他的这个二弟最喜舞文弄墨，对着古琴小调，诗词歌赋最是上心，却极少见他会出来钓鱼，恭王眉头一挑，“何时也好上这个了？”

　　楚文羽瞅了瞅鱼竿，笑道：“前几日跟着几个同僚一起游山，一时兴起跟着他们钓了一日，竟没想到这般的有趣。今日休沐，想着偷偷增进增进技艺。”楚文羽又朝恭王拱手，有些不好意思，“说起钓鱼，兄弟们里恐怕还是大哥手法最好，也耐得住性子，以往皇父出巡，都是大哥钓到的鱼最肥硕。今日弟弟有幸了，竟遇见了大哥，大哥可莫要推辞，定要好好教教弟弟才是。”

　　恭王扬起眉头笑了笑，他舞文弄墨比不得下头的弟弟们，唯有狩猎钓鱼这些武人之事能称得上拔尖儿，他现下被楚文羽一夸眉头尽显得意，可嘴上倒也算谦逊，“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哪里有什么技巧呢。不过有你作陪，等鱼儿上钩的功夫也就不无聊了，倒是件好事。”

　　恭王说着便往里引楚文羽，楚文羽也拱手请了请恭王，二人这才有说有笑的一同往湖儿走。

　　“听说近来刑部做得风生水起？”恭王与楚文羽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将鱼漂投到了湖里，恭王的思路就飘到了别处。

　　听恭王问，楚文羽点点头，“大哥也知道的，三弟自幼就聪明能干，做事一板一眼极为认真。这不？他到了刑部上后，将几个烫手的山药都给办了，还得了皇父的赞许，这年后自然是要更加把劲儿才是。”

　　“哼，他倒是认真的不懂变通，就知道蛮干！”刑部办案照理与他恭王无关，只是他的幕僚在郡县上当郡守之时，犯了点事儿，恭王本以为楚文轩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将此事掩下去。却没想到，他这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三弟，不但没有顾忌他反而还将事情办得干净利索。

　　刑部案宗凡大案或是涉及皇室的，均要文帝亲自批阅核定，楚文轩这么大公无私的将此事给办了，自然文帝也要照他与恭王临圣问话。

　　明面上，楚文轩与文帝言说，这是恭王自己查出来的，是恭王觉得徇私枉法，欺压百姓之事不可姑息，自请将人严肃查办。楚文轩在文帝面前给他卖了个好，他也因此得到了文帝不少赞许，可到底楚文轩动的是他的人，就算他在皇父面前夸奖他又如何？到头来他也是个保护不了幕下的王爷罢了。

　　想到这儿，恭王气得牙痒痒，“哼，他倒是会在皇父面前儿办事儿。”明明就是虚情假意，让他在自己属下面前丢面子，恭王可并不打算买他的帐。

　　听出恭王愤懑的语气，楚文羽暗暗发笑，明知他大哥正为何事与楚文轩生气，他却不打算主动去触霉头，淡淡笑着转了话题，“也不光是刑部，宁王叔的户部近来也是收入颇丰。”

　　宁王？当然好了，还不是有个极好的准女婿？

　　“要我说，叔父最是猴精儿的一个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没想到与顾缨他们家走得这般近。”恭王挑了挑鱼竿，见鱼儿还未上钩，瘪了瘪嘴叹道：“也不知是鱼都懒了，还是有人早就喂饱了他们。”

　　楚文羽斜眼打量恭王，别看他这个大哥平日里虎头虎脑的，似是个闲散王爷，可到头来也是皇父的儿子，有些事看得还是准的。

　　果真，皇家没有傻子。

　　楚文羽不明所以的笑笑，“大哥这话何意啊？弟弟怎么没听明白？若不是顾青办事得力，宁王叔也不会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许给他呀。”

　　恭王诶了一声，又重新挂了个新鲜的鱼食儿，扭头跟楚文羽解释，“二弟这是怎么糊涂了？平日新明眼净的本事怎么在节骨眼儿上丢了，二弟难道真看不出，顾缨早就跟叔父勾搭上了？不然二弟想想，他怎能平步青云，三十出头儿就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这六部尚书可就数他资历最轻。”

　　楚文羽抿嘴点点头，似是觉得恭王此话颇有道理，转头想了想，又跟着摇了摇头，“不对呀，那还不是顾缨是咱们大齐国最年轻的状元，是皇父看中的人吗？”

　　这人怎么该明白的时候反倒是这样的糊涂？

　　恭王略嫌弃的撇眼楚文羽，心道，看来人不能光看着聪明，还是得到真遇了事儿了，才能看出来到底有几分本事来。

　　难怪，这些年楚文羽总是争不过楚文轩，恭王轻蔑笑笑，原来这楚文羽还不如他呢。

　　“二弟啊，二弟平日里光尽心竭力的帮皇父做事情，恐怕没心力顾及旁的。可大哥还要提醒弟弟的一句，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可是不能丢的。自从突然冒出个顾婉要嫁给三弟，哥哥我便觉得是有蹊跷。你看顾缨将自己的女儿藏得这么深，还让潇家吃了亏，可见此人心思深沉。我暗中调查了，弟弟说的没错，顾缨是皇父看中的人，也正是皇父看中，才需要给他找个□□才是。”

　　“大哥的意思，是皇父将顾缨牵上宁王叔的？”楚文羽见恭王一副自认聪明的模样，心里别提多嘲笑了，可他面上却是副恍然大悟的作态，叫得恭王更是自鸣得意的点点头，楚文羽又故作大彻的拍拍脑门儿，“原是这样啊，还是大哥消息灵通。”

　　虽然恭王说的话，楚文羽没有一句不知，但他也没有比恭王提早知道多少。

　　楚文羽是从何时开始怀疑顾家的呢？约莫是从顾婉在宫中落水，楚文轩不肯放手顾婉开始。那时的楚文轩，在楚文羽看来是个凉薄之人，唯一能让楚文轩看中的必是利益。当初，在众人眼里顾缨是个天纵英才，少年时高中状元，为人也是极为谦和，又得文帝喜爱，但他不是氏族出身，就算官位列于六部，到底势力还是一般的。

　　楚文羽早就察觉楚文轩与顾缨交往甚密，当初他正主持皇陵维护，无暇分神顾及，拖着拖着就到了顾婉入宫，他见楚文轩铁了心的要与他争，心中的疑惑便越发的重了。果不其然，他派出去调查的人，很快就将顾缨是宁王幕下之事查了出来。

　　宁王是皇父的左膀右臂，从不徇私，楚文羽知道朝中许多是宁王的人，只是大家掩藏得极深，宁王也极少召人入府，而这些人又多数是文帝亲自安排给宁王的，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只为监视六部乃至各地官吏之用。

　　近些年，顾缨的官运越来越好，自然说明宁王也将顾缨看得极重，有了顾缨这个岳父，无形中楚文轩便有了宁王的照拂，楚文羽也就是在那一刻，下定了心思决计不能留着楚文轩了。

　　“那是自然。”恭王呵呵笑笑。

　　“怪不得三弟越发的受皇父赏识，当然这也是他办事得力的缘故。我听闻他月底便要代替叔父去京府下面的几个郡县巡查呢。”楚文羽说得并不在意，余光见他的鱼竿动了动，欢喜的将鱼竿提了起来，不料他还是起手完了，鱼钩上鱼食没了鱼也不见了，楚文羽不免有些哀怨，“哎呀，这鱼儿还挺精明，浪费了我这上好的饵食。”

　　代替叔父？恭王头次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皇父有意培育楚文轩接触户部之事？

　　“他有何由头？一个主管刑部的王爷，也要插手户部事宜不成？”

　　楚文羽笑笑，“我听说三弟近来办得案子都跟户部有所牵连，无非都是些克扣税费，贪污行贿之事。”说到一半楚文羽眼睛往下一瞥，恭王咳了一声，将他专注的目光移了开，楚文羽仿若无意的重新挂好鱼食，“听闻三弟为了办案将户部如何收出账等事宜摸得通透，皇父很是欣喜。我暗下揣摩，约摸着皇父是觉得户部查案最后还是要移交于刑部，倒不如今年三弟下去，这查账查案一并都给办了。”

　　“哼，宁王下去不也是一个道理？”这不明摆着要提拔老三的架势吗？见楚文轩越做越稳当，恭王心里极为不舒服。

　　恭王挑眼楚文羽，想起楚文澜大婚他在瑞郡王府后院儿见得的场景，嘴角冷笑了笑，“三弟不过是仗着嫡子出身，若论相貌品行，哪里比得上二弟？”

　　楚文羽却也不接他的话，转头见鱼漂沉了赶紧起竿，果真钓得了一条大鱼，“哎呀，当真是跟大哥在一处最是好的，大哥看，就连今日钓得与都比往常的还要大呢。”

　　马全将鱼取了下来，拱了拱身子，“多亏了大皇子，奴才们今晚上有口福了。”

　　“诶，你就嘴馋。行了，当是爷赏的吧。”楚文羽也是大方，颔首叫马全将鱼收了起来，打眼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湖面，嘴角的笑容也渐渐不真切了，“只是朝堂上讲究平衡，动了谁家的人，便就得罪了谁家的主子。三弟素来手腕强硬，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些年得罪的人也不少，我也是怕他这次下去，若真的办了人，难免不被人报复两下。大哥是知道的，这种事情大多都是暗访，身边能带几个护卫？”楚文羽顿了一顿，面色露忧色，“哎，也不知皇父这样的安排是喜是忧，大哥是众兄弟中最长的，也要时刻提点着些三弟，叫他多注意安全才好。”

　　是了，就是这么个道理。

　　恭王如梦惊醒，是他小气了，光想着挑拨楚文羽与楚文轩，倒是忘记楚文轩如今得罪的人可不少，若是在途中遭遇个不测也未可知啊。

　　恭王的鱼漂此刻也沉了两下，恭王挥手一提，一挑肥硕的大鱼挂在勾上正拼命的想要挣脱。

　　可垂死挣扎又有何用？若不是你贪图诱饵，又岂会上钩？恭王嘴角冷笑，既然已经命悬一线，那他就顺水推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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