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鲤鱼跃龙门二
数日以来,陀天生回忆起那天夜里见到的会说话的猿猴,依旧心有余悸。要不是苦于囊中羞涩,他都打算离开宝来寺了。
这天清晨,几个读书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便早早的向宝陵城贡院赶去,因为今天正式开考。
半晌方至,贡院门口已是大排长龙。宝陵城贡院十分气派,威严肃穆,令人望而生畏。
人群之中,有仪表堂堂的年轻俊艳、有粗布麻衫的穷酸书生、亦有稚气未退的娃娃脸,也有两鬓斑白的头上霜。但无一例外,都拿着或大或小的包裹,因为他们要在贡院里待数日之久,直至考试结束。
南佩国以文治国,繁文缛节极多。但这乡试却破天荒的砍掉了许多规矩,比如乡试本应有三场考试却合成了一场。好在时间足够,有九天。
但这并不意味着南佩国的科考可以浑水摸鱼。相反它极其严苛,一但查出有作弊的嫌疑,轻则取消科举资格,重则连坐发配甚至砍头。不过,尽管如此依然有人铤而走险。
前方正在核对考生信息,紧随着就是严查考生的一应物品,甚至连发髻脚底都不放过。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陀天生的肩头,一个熟悉但令人讨厌的笑脸。
来人便是宋玉,对陀天生而言此人即是同窗也是冤家。
其实在小镇学孰那会儿,陀天生便极其耐得住性子,向来不喜欢惹事,平时也比较闷,宋玉对他对本不感兴趣,从来都是视而不见。
但是童生试时陀天生大放异彩,县试、府试、院试连中案首,风头可谓一度压过了这位小镇头号纨绔,甚至于小镇百姓每每提起陀天生时都要顺带鄙夷一下宋玉。
从那时起宋玉就视陀天生为眼中钉肉中刺,时不时就爱找他麻烦。
宋玉:“呦,陀大才子来的这么早,这些天都在哪打尖住店啊,我在城里逛荡了好些天也没撞见你,莫不是自持才名,不愿与我等粗俗之人为伍?”
陀天生视而不见。
宋玉有些不悦,自顾自说道:“别以为自已是童生试小三元,就自以为是,秋闱不比童生试,老子可是做足了准备,你这种只配在烂泥塘刨食的家伙,就好好回去种田吧。”
陀天生依旧旁若无人。
见陀天生依旧不动声色,宋玉有些恼羞成怒:“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挤兑你吗?老子最不爽的就是你这张永远若无其事的死人脸,没爹没娘的野种,也敢在老子面前摆谱。”说完顺势他将陀天生挤到了自己身后。
陀天生咬了咬牙,破庙同宿的几人也对宋玉怒目相视,但都没有发作。贡院是朝廷重地,在这里闹事,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差不多半天功夫贡院门口的考生悉数进入贡院。
进入贡院大门后,紧接着就是鲤门,鲤门之后就是龙门,寓意鲤鱼跃龙门。不知道多少学子梦寐以求,但有的终其一生也未能越过。
鲤门和龙门都在宽约数尺的甬道上,甬道中间有一座三层高楼,名曰“明辽楼”可以俯瞰整个贡院,上面有巡视的官吏,同时有一口大钟。
明辽楼庄严巍峨,一副宽大的朱漆对联十分醒目,
上联:“距今若霜严,看多士俯伏低徊,群嚣尽熄。”
下联:“襟期同月朗,喜此地江山人物,一览无余。”
而甬道的两面就是考生的号舍,这九天他们的一切活动都要在号舍里进行。
甬道尽头的那边就是贡院的办事机构,分为外帘和内帘,考卷批阅就是在内帘进行。
一应程序、礼节完毕,明辽楼钟声响起,秋闱正式开始!
贡院内,考生争分夺秒,气氛凝重。而贡院外却热闹非常,有好事者开了赌局,猜猜宝陵城哪家才俊会中举啊?或者今年又有几个会作弊被抓带枷游行啊?诸如此类
号舍内,众考生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屏气凝神。巡视的官吏脚步轻盈行走无声,安静如斯,落针可闻。
日落月生,月移星转。
转眼间就到了第五日早上,在陀天生斜对面的一个家伙鬼鬼祟祟,只见他解开衣襟,竟从腹部两侧缓缓扯出了两张人皮,人皮内里贴满了用蝇头小楷写就的纸条。他一边用宽大的袖子半遮半掩的偷瞄,一边警惕巡视的官吏。
半晌,寂静无声的贡院哭丧声响起,声嘶力竭:“大人我错了,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大人......”
随后一个脖子上戴着厚厚枷锁的家伙突兀出现在贡院门口。
不远处的一个茶馆内,有人捶胸顿足,破口大骂:“该死的,怎么今天就被抓了,再晚一天老子就可以一赔十大赚一笔,现在好了,倒输了十几两,该死该死......”随后就是哄堂大笑。
又一日,暮色里,城郊,有人放飞了一只乌鸦,这是特训的乌鸦最适合夜里潜行。只见那乌鸦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径直向贡院方向飞去,那人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仿佛这次势在必得。
不一会儿,那乌鸦飞到贡院上方,找准方向,向下俯冲,眼看就要得手,贡院上空突然亮起一层光幕,那乌鸦不察,一头撞上了那突然亮起的光幕,瞬间化为灰烬。这里居然有个阵法。
明辽楼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员,对旁边的官兵低语了几句,随后就见大队官兵快马出城。
时间一晃而过,当明辽楼钟声再次响起,考试结束。
贡院外,有人心喜有人忧,陀天生缴了照出签信步走出,看来考的不差。他等了下同宿宝来寺的几人,相约一同回去,他们要再等一旬光阴待秋闱放榜。几人心照不宣,只字不提考试过程,缓步走回破庙。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管考得如何,对于考生来说,肩头的担子终究就是轻了许多。
而贡院内却日以继日显得十分忙碌。
贡院外帘忙而不乱,受卷、弥封、誊录、对读等等井然有序。
贡院内帘一挪挪朱卷,即誊录试卷用红笔抄写谓之“朱卷”,堆满了案桌。主考官、同考官、内监官同处一室。
主考官居于主位,身着紫色朝服,绣孔雀开屏图,正是正三品翰林学士承旨李然。
下坐同考官或是礼部抽调或是翰林院下派,官阶品级都不小。
内监官在旁监视,确保无人徇私舞弊。
屋内众人屏气凝神,无人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李然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此次乡试,朝廷极为重视,望诸位大人勠力同心尽己所能,万万不可出现错判、漏判的事情。另外,所有考卷无论能否入得了诸位大人的法眼都要经我亲自查阅方能评定,不可擅自评为落卷。”
几位同考官闻言,面面相觑有些疑惑不解。
因为按照规定,同考官是有权力评判考卷是为落卷还是荐卷的,若是评为落卷则将落卷封存,当然也意味着该考生秋闱落榜;若是评为荐卷,则荐卷移交给主考官,若是能得到主考官的肯定则意味着一位举人就此诞生。
李然看出了众人的疑惑,淡然开口:“寒窗苦读不易,此番多此一举,也是担心诸位大人一时疏忽,让明珠蒙尘,寒了莘莘学子的心啊。”
几位同考官点了点头,连连称是,又看了看一旁的监考官,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才异口同声道:“是,大人!”
一日,主考官李然看着桌案上的一份朱卷,他眉眼含笑,频频点头暗道:“此子的文章笔饱墨酣不蔓不枝,借古喻今针砭时弊可谓入木三分,想必是个寒门子弟,深谙世事艰辛,故而能有感而发,成此佳作,就你了。”
言罢,李然提笔写下,“文不乏味,言之有物。”两句评语。
又一日,太守府书房内,宋和将手中的书重重的摔在桌案上,他怒呵道:“没用的东西,临考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尽己所能去答卷,不求尽善尽美,但求中规中矩,我自有办法让你通过考试。
可你倒好,自以为是,含沙射影非议朝政。你难道不知道科举考试最忌讳的就是妄议朝政吗?就你这种自以为是胆大包天的狗屁文章谁敢让你通过。一但朝廷磨勘中举考生的考卷,别说是你就连我这个太守都要受到牵连。”
挨骂的是一名少年,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声音有些发颤开口道:“叔父,小侄知错了,小侄本想好好表现一番,不能丢叔父您的脸面,没想到画蛇添足,实在是愚蠢至极。那这次秋闱,小侄是不是没有希望了?”说完,他抬了抬眼皮偷瞄了一下怒火中烧的中年男人。
宋和怒不可遏,开口道:“就你这种半桶水的学文,别说这一次,就算再让你考几次也是白费。好在那位大人信守承诺,有始有终,给你找了个替死鬼。”
言罢,宋和把一份考卷丢到了少年的面前开口道:“你瞧瞧别人写的文章,相比之下你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要不是我膝下无子,你又是我宋家的独苗,我非替我大哥打断你的腿。”
少年被骂的狗血淋头,就像被野狗逗弄的小鸡崽,他拿起地上的考卷咽了咽口水,一边偷瞄主座上的男人一边快速的翻阅着。
“你把这份考卷背熟了,一个字都不能落下,因为从今天起这就是你写的文章。另外,按照朝廷的规定,落榜考生自放榜日起有十天的时间查阅自己的考卷,如有异议可以提出申诉。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少年喜出望外,一改之前的颓丧神色,起身拱手道:“叔父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个考生靠近宝陵城半步。”
宋和白了少年一眼开口道:“做事谨慎些,别再给我捅娄子。不然你就窝在长亭镇一辈子得了,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少年依旧埋着头,但难以掩饰得意神色几乎快要溢出来,开口道:“敢问叔父,不知这个考生,姓甚名谁,何许人士?”
宋和看着没心没肺的少年有些无奈,“说起来,和你我倒也有些缘分,也是长亭镇人士,叫陀天生。你应该认识吧!”
闻言,少年有些错愕,随即嗤之以鼻开口道:“认识,就是个穷酸秀才,孑然一身,叔父放心,我定会处置妥当。”
宋和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嗯嗯,此间事了,就让玲儿陪你好好逛逛,那个野丫头别的不行,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当然你也不差,哎,我宋家怎么就出了你们这几个没用的玩意儿。”
少年:“玲儿堂妹,自幼冰雪聪明,日后定能为我宋家争光。”
宋和无奈的摇摇头开口道:“今天就这样吧,你下去准备准备。”
少年欠身拱手,退出了书房。当书房大门合上的那一刻,少年脸上阴霾骤现,他紧咬牙根,暗道:“陀天生,这一次你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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