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月亮河
秦一杰垮着脸，趴在自家窗沿上看着窗外的大雨。这场雨已经哗啦啦下了三天了。
从市里回来的当天晚上便开始下雨，电闪雷鸣好不吓人。雨势时大时小，一直没有停过。现在是第三天的中午时分，两人刚吃过午饭，也没法出门。外面天气阴沉，不知道何时才会天晴。
苏南也泱泱地坐在家里唯一的桌子上画她的草图。自从下雨，大伙儿没法上队里干活，已经放了三天假了。她第一天还挺开心的，在家里收拾院子，打扫屋子。
第二天则窝在厨房里做了一天的美食。今天实在是里里外外已经没有啥需要做的了，再这么呆下去她都快发霉了。
苏南列了一个表，左边是她清点的这几个月以来，她白手起家挣起来的家产，总共就三项。
原主之前攒了一些钱和粮票，这段时间花了一些，剩下的大概还有200元钱和五十斤粮票。
这段日子陆续采摘的羊肚菌，晾干的大概有三十多斤。
中草药材若干。
右边是她列好的以及纳入计划的开支项目：添置一些家具、缝纫机、自行车。
“唉——”，她叹一口气，钱和粮票都太少了。得想办法赚点钱。
她的体力有限，靠挣工分要养活自己和秦一杰不太现实。必须再想想别的法子了。还有她跟村民们承诺了要想办法让孩子们尽快能上学，这个事情也要尽快开展。
下雨天总是容易让人情绪低沉下来，她看看秦一杰，那孩子傻里傻气的，还在看天呢。
“秦一杰，下雨有什么可看的？”
秦一杰转过头来很认真地跟她说：“我在心里默默跟老天爷说，请他赶紧不要下了。这样我就可以去找小军和大牛他们玩。”
也是，家里太冷清了，就他们两个人。村里别的家庭通常最少也有两个孩子，有的一大家子没分家的孩子更多，那热闹劲儿，想起来都羡慕。哪怕有人吵吵架也好过现在的沉闷。
苏南也凑过去窗户跟前往外看，这时正是盛夏。连绵不绝的雨点顺着屋檐往下滴，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帘子，把整个屋子与外面的世界隔开，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这时苏南看到院子外有几个人在走动。奇怪啊，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在外面？
她奔出去打开门，看到好几个村民披着雨衣急匆匆地往村外走，李二能和李卫华也在里面。
这几天她们没人去地里，该不会雨太大地里出事了吧？
苏南着急起来，她使劲大喊：“二能，这个时候下这么大雨，你们去哪里啊？”
李二能转头回来看见苏南，他在雨里大声吼：“苏南你赶紧回去吧。刚刚林家塘那边打电话说雨太大，上游的水冲下来，把他们村两个孩子冲走了，大队长让我们几个去帮忙找找。”
“什么？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她跑回屋拿起一件雨披，也跟着往村口走去。在家呆着也难受，跟去看看也许能帮上忙。
李家村在雷公山的山脚下，村前有一条小河蜿蜒流经村子，河边的桃树在夏天郁郁青翠，平日里苏南从那里经过经常会驻足欣赏一下两岸的风景，觉得小桥流水甚为安静祥和。
没想到下了雨竟然马上变得凶猛异常，把孩子都冲走了。
走出来苏南才发觉不止下雨，风也很大。大风裹挟着雨点竟然蛮有威力，雨披根本挡不住，没一会儿衣服裤子就湿了，走在风雨中透着阵阵寒意。苏南抱紧了自己，雨点打在她脸上，视线也不清楚。
几个人一路无话，闷着头走了二十几分钟才走到河边。这时河岸上已经聚集了两个村子不少人。林家塘和李家村都隶属于为民公社，只是林家塘地理位置在河的上游，比李家村的位置高一些。
李志明早就已经在那里了，他和林家塘的大队长林海深正在商量如何分派人手。看到自己村里又来了几个精壮小伙，赶紧过来。
“二能，你带着几个人沿着河边往下游找；卫华，你去帮你林叔，他那边缺人手。”他盯着站在李二能和李卫华身后那个个子稍微矮一些，看着很瘦弱的人。这人怎么这么眼熟，但是李家村也没有这样身材的人啊？
他的大脑子只是在男人里面逐个排除，完全没往女人方面想。
苏南露出个脑袋，她拂去脸上的雨水，准备跟着李二能他们一起沿着河边找人。冷不丁被李志明吓了一大跳。
“苏，苏南？你来干什么？”李志明大吼一声，他快气死了。怎么哪里都有她啊。
“你一个女娃你能不能不要捣乱啊？”他大怒。
“村长，你放心吧，我自己会小心的。人多力量大，我也能帮忙。”苏南也吼回去，风雨声太大，不吼听不清楚。
李志明直跺脚，他实在是拿这个苏南没办法。
苏南才不管他怎么想，跟着李二能和另外两个小伙子往下游寻去。
————
这条河的河道弯曲，平常村民们都叫它月亮河，这名字听起来特别唯美，此时河里的水却十分湍急，苏南心里暗自担心，虽然她不认识那两个孩子，但是看到这个场景也为之揪心。
几个人一直往下走出了五六里地，河面越来越宽阔，河水的流速慢慢变缓，但是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他们经过商量后，兵分两路。
苏南和李二能一组，在河岸这头搜寻，另外两位小伙子在对岸搜寻。乡村的小路经过三天三夜雨水的冲刷变得特别的湿滑，四个人不时摔到又爬起来继续走，身上早就已经一身是泥。
苏南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她的体力毕竟不比年轻男子，走在最后面。不过她仍然边走边仔细搜寻河岸两边。
拐过一道弯后，苏南看到河边立着一些大石头。平时这里是一片浅滩，只是此时水位早已上涨。
李二能走得快，已经往前面去了。苏南突然心中一动，会不会有孩子被冲到这里来了？被石头卡住了也不一定啊。
这几块石头太大，把视线完全遮住了，苏南找准位置，爬了上去。
果然，她看见两个小孩卡在里面。一个小孩用手抓住石头的凸起处，另一个小孩抓着他的衣服。两个人已经精疲力尽，话都说不出来，肉眼可见手都在抖，眼看着就快支持不住了。
苏南赶紧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李二能，快点回来。找到了！在这里！”她站在大石头上又叫又跳，拼命挥手。
李二能走在前面隐隐约约听到苏南的喊声，赶紧往回跑，河对岸的人也注意到她的动静。正想方设法过来。
两个孩子终于得救了！几个人都松了口气。四个人齐心协力将两个小男孩拉上来。
两个孩子已经在河里泡了三四个小时了，看上去脸色发青，浑身发抖，惊魂未定。苏南赶紧把身上的雨披给两个孩子裹上，这样好歹能挡住一点风雨，在水中泡了这么久，如果再吹风，这个天气是会出人命的。
几个人抱起孩子赶紧往回跑。最后当孩子回到父母身边的时候，所有村民都激动地鼓起掌来。
四位父母也留下了感动的泪水，本来他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孩子不仅找到了，看起来也没有受伤，实在是太幸运了。
这时雨渐渐小了。林家塘的大队长林海深带着村民来跟李志明和苏南道谢。
当看到苏南是个女人时，大家深深地被震撼到了。这个小女人看似柔弱，没想到却立了大功。
经过这次，李二能和李卫华对苏南佩服得五体投地。本来他们跟村里人一样，认为苏南这个城里人只是会说漂亮话而已。
即使种菜这事最终能成，他们也不认为这里面会有苏南多大功劳，苏南在这次拯救孩子的行动中，用实际行动粉粹了他们的偏见。
李志明心里也暗暗佩服苏南。从苏南第一次来李家村，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一句话说不出来。说实话他一直把她当个麻烦看待。包括后面她报名种菜，半路把魏振明截回来这些举动，他都认为她只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而已。
也许，她真的和他以往所了解的女性不同吧，也许她真的会给李家村的别的女人带来不一样的改变。只不过这位老村长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改变对李家村来说是好是坏。
————
苏南可不知道那几个人心里这么多想法，她哆哆嗦嗦回了家。她的雨披给那两个孩子了，她自己淋了个透心凉，除了心里那股正气以外话都说不完整了。
她赶紧烧了锅热水，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上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头瑟瑟发抖。她迷迷糊糊地想，以后得准备个浴桶才行。
雨水肆虐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的清晨，天终于放晴了。
秦一杰一大早在院子大呼小叫。
“妈，妈——快点出来，快点来看！”他冲进苏南的房间，把苏南一把拽醒。苏南被他拉的跌跌撞撞，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出了屋。
“妈妈，你看！”秦一杰指着天空，“赤橙黄绿青蓝紫！”
苏南顺着他的小手看过去，天空蔚蓝，清晨的日出衬着几片粉色的云彩。
远处，一道靓丽的彩虹横跨李家村的上空，把整个村子罩在其中。
“真美……”她想着。
“秦一杰，彩虹漂亮吗？”蓝天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太漂亮了！”这回是小孩天真无邪的声音。
“这么美的彩虹下，你是不是该做点啥？”苏南眨眨眼，提示他。
秦一杰一脸懵。
“去，拿我给你买的唐诗出来背诵。”当妈的笑的幸灾乐祸。
“……￥……&”
“声音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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