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妇女主任
门一开，李志明忧心忡忡的站在门口，一只手还一直捏烟袋。
“大队长，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该不会是桂花婶子不给你烟叶子吧？”
最近雪车子长得挺好，过几天就可以开始采摘，应该不是为这个来的。
“你胡扯啥咧，我是想问问那个林梅香是为什么要寻短见咧？”他听说一大早苏南和李小草就把林梅香带回家了，赶紧先来问问。
苏南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今天早上赶去公社卫生所的时候，她情绪还是不太稳定，还没来得及问。”
她也怕刺激林梅香。
“噢，”李志明点点头，又一寻思。“万幸你们及时赶到，把她给救回来了。不过这事你还是得问问，万一再出啥事可怎么办。”
林梅香也是可怜，本来好好一个家，丈夫一倒下，全家都垮了。她人倒是挺本份，平时不多话。没想到会出这么个事，想想还真险，如果真出事了，留下一个两岁的孩子，不就成为孤儿了，又是个惨剧。
“大队长，你这么担心，你去看看林梅香。而且那天你也在现场。”
李志明这个时候来找她问林梅香的事，该不会让她去了解情况吧？
果然，李志明白她一眼，“我当然得去看看。不过这种女人的事，我不太方便问。”论种地是他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这种妇女的事，不太方便开口。
他低头思索了一阵，“苏南，前几天公社的张主任跟我说了个事。我寻思着，找你合适。”
“哪个张主任？什么事？”不是在说林梅香吗？怎么扯到张主任去了。
“就是咱们公社主管妇女工作的张主任。”
李志明简单跟苏南介绍了一下公社张主任和妇女工作的具体内容。
一直以来，李家村规模较小。全村加起来不到三百人，总共就五十多户。其中女性社员不多。
整个村子基没什么外姓人，人员构成简单。因此一直以来，公社在村里只设立了大队长这一个职务，妇女工作一直由公社代管。
但是这种情况在最近两年发生了变化。据统计两年来李家村的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增加了不少，主要是嫁进来的，而且公社本身妇女工作的内容和数量比以往增加了许多，人手也不足，李家村的妇女工作有些鞭长莫及，无法覆盖。
因此这两年李家村的妇女工作完全处于停滞状态。公社一直想增设一个妇女主任，但是没有合适的人选。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李志明觉得苏南也许可以胜任。
“妇女主任？”
“对，你主要就是协助公社的张主任开展咱们大队的妇女工作，负责宣传一些政策，大概是这样。”
苏南没来的时候他琢磨过这事。李婶在村里人缘不错，就是年纪太大了，而且也不懂政策。刘爱玲也不行，李志明一想到她就头痛，她要是当了妇女代表，村里得天天鸡飞狗跳不可。另外还有几个年轻人，可惜没结婚，有些计生工作也不太好开展。
苏南在种菜项目上的积极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上次还帮着林家塘救了两个小孩，昨天又在月亮河救了林梅香，想来想去，他觉得苏南比较合适，再说能看出来她是真想为李家村做点事。
“你觉得怎么样？”他敲了敲烟袋，再敲敲烟杆，等着苏南回复。
苏南考虑了几秒钟就同意了。以前尽管她想带大家脱贫致富、修路、建小学，但是一个人能力精力有限，很多事做起来捉襟见肘，落实下来也很慢。
如果当了妇女主任，能很好地集合村里和公社两股力量，做事情放开手脚，早日实现她的抱负。
“大队长，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愿意当这个妇女主任。”
前几天焦德花还跟她说她代卖的衣服销量很好，供不应求。让她加大供应，她正愁这个事呢，如果她成了妇女主任，也许能把村里几个针线功夫好的集合到一起。这样她也能腾开手做别的事情。
李志明点点头，他看苏南两眼发光，这丫头有股冲劲，不服输，他不会看错。
“那就这样定了，我找个时间通知大队开会，我给大家伙儿都说说这事。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干！”
苏南比了个“v”,展颜一笑。
“大队长，你放心，我肯定做好咱村的妇女工作。”
“你先去林梅香家看看，了解了解情况。”这事现在比较重要。
李志明走后，苏南先去了趟试验田。魏振明这些回农研院，因为林梅香的事，今天她还没去地里看过。
试验田里今天挺热闹，连刘爱玲也在田埂上，初秋的天气还是很热，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指挥李思明。
她一看苏南来了，就忍不住想说两句。
“哟，苏南来了啊，这地里有几天没见着你了啊。这眼看菜快熟了，你就来啦？”
“我那是去救人。再说了，我那块区域的雪车子长得可是贼好，有些人再爱嚼舌根，小心我到时候一根都不给她。”
“苏南，你说谁爱嚼舌根呢！”刘爱玲不乐意了。
“说的就是有些站在田埂上，不干活闲着唧唧歪歪的人啊。”
李思明赶紧给刘爱玲递颜色，拽拽刘爱玲的衣角。苏南可不好惹，消停消停吧。
女人真是闲的，无事生非。不过自己的媳妇只能忍着。
刘爱玲眉毛竖起，斜眼一瞪，“干嘛，我打个招呼而已，我有啥说啥，你急什么！”
李思明赶紧赔个笑脸。
苏南突然惊叫一声，“刘爱玲，别动！”
刘爱玲和李思明被她冷不丁一喊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苏南一手指着刘爱玲身后，吓的脸色苍白，眼里全是恐惧。嘴里还喊着：“你你你——”
“怎么了？”刘爱玲一看苏南那样子，吞了吞口水，后背一毛。
“你——背背后，有，有条蛇。”苏南手抖的厉害，声音颤抖。
“啊啊啊——”刘爱玲顿时吓的花容失色，整个人浑身乱颤，如同抖糠一般。
“李思明，你快点给我看看。”她吓的眼泪都出来了，动也不敢动。
李思明也吓了一跳，不过胆子大一些。拿起锄头壮着胆子回过头看看，什么都没有啊。
他一回头便看见大家哈哈大笑。
“刘爱玲，苏南站在你对面，怎么可能看到你背后有没有蛇。”李二能哈哈大笑。
刘爱玲这才反应过来被苏南耍了，气的直跳脚。
几个人也都被逗笑了，苏南注意到李卫华没注意这边，他正在翻土，可是明显心思在别处。
李思明想打个圆场，“苏南，你看。我家这口子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也没个坏心眼。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好说，只要她别惹我我就不惹她，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她笑眯眯的，眼睛弯起来像月牙。
等收工的时候，苏南悄悄跟李小草说了一声后，小草便先走了。她独自一人站在田埂上等着李卫华过来。
李卫华低着头过来，他已经被大伙落下很远。
“李卫华！”
李卫华心事重重，根本没看路，听到声音吓了一跳。
他一看是苏南，挤出个勉强的笑容。便想绕过苏南过去。
“你这几天种菜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心里有事？”
“没，没有……我是在想雪车子，为什么喷完你们做的药粉，就慢慢好了。”李卫华结结巴巴。
“那你知不知道林梅香昨天跳河了？”
李卫华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水。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林梅香？”苏南不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
李卫华闻言一震，半天才点点头，但是赶紧又摇头，不敢直视苏南。
苏南犀利的盯着他，“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我，我以前是认识她，但是我真的没做什么。”这段时间他也很苦恼。
原来李卫华还在公社上学的时候，林梅香是他的同班同学。
最开始放学回家都是一群人一起走，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放学路上只剩李卫华和林梅香。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也不说话。等走到月亮河的时候，林梅香往上游走，李卫华往下游走。
时间长了，李卫华心里也有了一些微妙的情愫。但是他从不敢说出来。那段日子在他心里是最美妙的回忆。
他不知道林梅香是怎样想的，她看到他总是满脸羞红，低头绞着手指。可惜自从家里出事之后，他被迫退学。
从此以后再没见过林梅香，也断了心里那个朦朦胧胧的念想。
三年前，同村的李大海家敲锣打鼓迎娶新媳妇，李卫华受邀去喝喜酒。新娘子竟然是林梅香，李卫华极其震惊，独自一个人跑到雷公山上去痛哭一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命。
后来，他忘了这个人，也把往事埋藏在心底。直到那天在井边看到林梅香吃力地挑着两桶水，歪歪斜斜地走着。
他知道李大海去年出事，也知道林梅香从此无依无靠，家里只剩一个半大的小叔子。还有个孩子，于是上前帮了一把。
哪知后来李建平会气势汹汹找上门，更没想到昨天林梅香竟然会寻死。他昨晚上也一夜未曾合眼。
苏南看李卫华一脸懊恼的模样，叹了口气。
李卫华听说林梅香昨晚去寻死，也不好去关心，所以才心不在焉。不过这事还得听林梅香怎么说。
苏南告诉李卫华，林梅香已经没什么大碍，让他别太担心。
眼看太阳已经下山，通常夜里是一个人心理最脆弱的时候，苏南回家拿了一些草药和馒头，又去找林梅香。
李建平来开的门，他心中有愧疚，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整天都在家帮忙干家务，烧水煮饭。
林梅香正在缝缝补补，看到苏南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
苏南把手里的药材和食物递给李建平，他看到这些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他哥在的时候，家里条件还可以，不缺东西。
自从他哥出事，这一年多家里吃饭都成问题。
林梅香看起来比较平静，看到苏南有些激动与不知所措。
苏南找了个理由把李建平支开，先是安慰了林梅香，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起她为什么要去跳河。
一说起这事，林梅香又有点激动，苏南让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待她平静下来之后，林梅香才断断续续说了所有的事情。
李卫华没有撒谎，他说的话在林梅香这里一一得到证实。苏南松了口气。
“梅香，那你为什么——”
自从李卫华不再去上学之后，刚开始林梅香有些怅然，但是时间久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过了一年，她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被许配给了李家村的李大海。
这就是这时代的农村女人的命，李大海一家条件还可以，本人也是个勤快的小伙子，还会点手艺，林梅香自己还是挺满意的，一心踏踏实实的过好日子。
哪知道去年孩子出生以后，李大海想在西边的空地上再建一间房子。为了节省点开支，他没有请人工，自己忙上忙下。哪知搭屋顶的时候，一根木头断了，李大海从上面一个倒栽葱摔下来，当场便不行了。
从村里去公社卫生所只能用马车和牛车，这一折腾又耽误了时间，半路上人就没了。
李大海走后，林梅香的生活便陷入了困境。家里除了一个一岁还没断奶的孩子，还有个十七岁的小叔子。一下子变成了贫困户，一年到头挣的工分根本吃不饱肚子，不光如此，年底还倒欠队里几十斤粮食。
这日子眼看快过不下去了。那天她去挑水，在路上李卫华帮她把水担到门口，令她又回想起了过去的日子。她怨老天爷太狠心，自己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孩子没了父亲。她看着李卫华的笔记本，想起自己也曾经读过书，曾经也充满希望，不仅悲从中来。
结果被回家喝水的李建平看到，以为她被李卫华欺负，少年人年少气盛就冲出去找李卫华算账。
苏南看看这个家，墙角放着几件破旧的农具。放眼望去，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李大海出事以后，花了不少钱。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三个人三张口，要活下去实在是不易。
苏南也一阵心酸，面对这样的情景，任何安慰的语言都太苍白。并不能改变现实。
林梅香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苏南知道，要改变她们的生活，还得教给她们生活的技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庆幸自己要当妇女主任的决定。
苏南被林梅香放在一边的布筐所吸引。她拿起来一看，筐里装了一些碎布头，在林梅香的巧手下，被缝制成色彩缤纷的图案，煞是好看。而且针脚细密，颜色搭配也不错。
“梅香，你缝这个是来做什么的？”
“我也不会别的，就想着做点这个换点吃的。”林梅香细声细气地说。
太好了，她想到怎样帮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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