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闺中密友
皇帝坐在朱镜殿偏殿陆宝林的房中，手里端着一碗茶，望着王公公手里的树枝，思绪却不知飘去了哪，只是嘴角是上扬的。
陆苒嘉把玩着翡翠玉如意，不动声色地瞟了瞟皇帝，又看了看王公公手里那条极具违和感的树枝，似乎明白了什么，柔声问道：“陛下刚刚路过清思殿是否遇到了什么趣事？”
皇帝回过神来，好奇地问：“确实，朕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女子。”
“唐贵妃出身世家，尊贵端庄，定然不能用有趣二字来形容。上个月贵妃宫中来了三个宫女，是唐家族中女子，近日在宫中也颇有流言。”陆苒嘉坐在皇帝对面的矮桌旁微笑道。
皇帝忽然望着她问道：“你和贵妃住的近，早就见过她们了对不对？”
陆苒嘉被他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惊了一下，定神道：“这是自然，朱镜殿与清思殿毗邻，臣妾常去与贵妃娘娘作伴。”
“那你也见过唐心画了？”皇帝望着她问道。
陆苒嘉又看了看王公公手里的树枝，了然笑道：“自然见过。陛下这样问，想必是见过画姐姐的过人之处了？”
“画姐姐？”皇帝侧头看着她，饶有兴趣地重复道。
陆苒嘉将玉如意放回锦盒中，笑容颇有深意。“她的确是个不凡的女子，身为尚书千金，却生长于江湖，有着侠肝义胆，让寻常世家千金尽失颜色。”
听她如此说，皇帝睁大了眼睛，像是听书一般专注。
“听起来，你倒是对她很了解。”皇帝端起碗抿了口茶。
“臣妾入宫前，曾与她……”陆苒嘉笑笑，端起了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有过几面之缘。也曾见过她的剑法，真可谓是出神入化，当世无双。”
“哦？当世无双？”皇帝挑眉。
“臣妾见识浅薄，还望陛下莫怪罪。”
皇帝又道，“那依爱妃看，她的剑法与朕相比当如何？”
陆苒嘉微微一笑，波澜不惊道：“依臣妾看……与陛下相比，只怕是棋逢对手，不相伯仲。”
“哈哈哈！”皇帝爽朗地大笑起来，“那朕改日真的要与她比试一番，看看爱妃所言是否属实。”
“那到时候可一定要叫臣妾一观，好做个评判。”
“若是你猜错了，朕可要罚你的。”皇帝胸有成竹地说道。
“若是臣妾猜对了，陛下可要奖赏臣妾？”
皇帝一愣，又哈哈笑起来，“不说那时了，朕现在就要奖赏于你。”
王公公和宫女们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王吉祥，传朕口谕，陆宝林晋五品才人，赐封号瑜。”
陆苒嘉起身谢恩。
此时陆苒嘉身边的宫女走进来禀报：“禀陛下、宝林，贵妃娘娘听说宝林有孕，特遣人送来礼品祝贺。”
皇帝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却平静道：“进来。”
果然来的是唐心画。
“奴婢参见陛下，参见陆宝林。”
王吉祥笑道：“陛下刚封了陆宝林为瑜才人。如今应该称呼瑜才人了。”
唐心画捧着手里的锦盒，冲着陆苒嘉一笑，又行了一次礼：“见过瑜才人。”
陆苒嘉起身上前一步扶起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尊雕刻精致的白玉送子观音。
“贵妃娘娘听闻瑜才人有喜，特命奴婢送来贺礼，愿瑜才人平安生产。”唐心画道。
陆苒嘉将锦盒放在小桌上的翡翠玉如意旁边，对皇帝感谢道：“多谢陛下与贵妃娘娘厚爱，臣妾愧不敢当。”
皇帝微笑道：“朕登基已有六年，却只有贤儿一个儿子，若爱妃能诞下皇子，就是对皇家和社稷的有功之人，朕必当好好奖赏你。”
“为陛下开枝散叶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居功。”陆苒嘉谦逊道。
皇帝对她不骄不躁的脾性很满意。他又看了看唐心画，她正站在陆苒嘉身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你还有事吗？”皇帝问她。
“啊？”唐心画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陆苒嘉，“奴婢……”
陆苒嘉略尴尬地笑笑，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皇帝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似乎自己才变成了多余的人，不过他也不恼怒，反笑道：“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就留了，爱妃要多多注意身子，朕得空再来看你。”说着便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唐心画，带着王吉祥走了。
“恭送陛下。”一屋子的人跪下，待脚步声走远，才站了起来。
陆苒嘉上前拉住唐心画的手，紧张道：“有什么话非得今天说？幸好陛下没有怪罪。”
“倒是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听说你有喜了，贵妃娘娘知道我挂念你，就遣我来了。”唐心画径自走到刚才皇帝坐的位置坐下，大咧咧地倒了杯茶，自己饮起来，倒像是把这里当自己家一般。
“小苒，真是恭喜你啦，要熬出头了。”
陆苒嘉也全不在意她这些逾矩的举动，笑着坐在她对面，“什么出不出头。唐贵妃位份尊贵，却向来与世无争，这后宫从来都是琳淑妃的天下，我有孕的消息一旦传出，只怕成了出头鸟，就要被痛打了。画姐姐，我真是害怕呢。”说到此，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担忧，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你放心，从前你在宫中孤立无援，自然要低调度日。如今有我了，我一定会保护你们母子的，要是谁想害你们，我一定不会答应的。”唐心画说得胸有成竹，毫不客气。
陆苒嘉望着她，捂嘴笑起来。
唐心画瞄她一眼，“你是不是在笑我？区区一个宫女，能有什么能耐？竟然说要保护你这正五品的才人？”
陆苒嘉只是笑着望着她，“画姐姐就是画姐姐，我相信你，你说保护我，就一定会保护我的。”
唐心画望着她可爱的娃娃脸，忽然想起来五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而如今已经将为人母了，不禁心中感慨。
她握着手里的茶杯，望着里面漂浮的茶叶，幽幽地说：“我自然是要保护你的。毕竟你是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陆苒嘉忽然收起了笑容，神情凝重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哥哥音讯全无，你又何必一直苦守？”
唐心画苦笑，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随意任性。“不是我要苦守，而是心中只有他一个人，又怎能装下其他人？若是他知道我进了宫，也不知会不会怪我。”
陆苒嘉握住她的手，“画姐姐，当年你们各有各的身不由己，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有你的人生，不管怎么样，哥哥都不会怪你的。”
陆苒嘉正是唐心画的心上人陆菡嘉的亲妹妹。当年陆菡嘉逃婚，陆家攀附穆将军家失败，便将女儿送进了宫，企图让陆家出宠妃，以此鸡犬升天。可惜陆苒嘉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入宫几年一直默默无闻，若不是皇上雨露均沾，偶尔想起了她，她也不可能如此幸运地有孕。
陆宝林有喜晋封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皇宫，几家欢喜几家愁。
许多人羡慕嫉妒恨，甚至惶惶不安，睡不着觉。
首当其冲的就是琳淑妃。
最悠然自乐的就是唐贵妃。
“琳淑妃父亲官位本不高，就是因为有了皇子，才横行后宫多年，如今，只怕这皇子也不是唯一的了，此刻琳淑妃只怕是惶惶自危了。”
唐贵妃正在自己宫中的后花园修剪花草，身后的宫女雨儿说道。
雨儿和雪儿都是唐贵妃的陪嫁侍女，前不久雪儿病逝，唐贵妃身边的亲信也就只剩下了雨儿，所以才会让唐志远选人入宫的。
“琳淑妃一向心高气傲，我怕她一时冲动走错了路，你派人多照看瑜才人，别让她有了闪失。”唐贵妃一边修剪枝叶一边说道。
“娘娘放心，心画姑娘武功高强，又和瑜才人相识得早，奴婢已经让她常去陪伴瑜才人，想必不会有事。”雨儿说着又叹了口气，“琳淑妃原本出身微贱，若不是生下皇子，怎会有今天的荣耀？若是当年娘娘的孩子也能平安降生……”
“够了！住嘴！”唐贵妃忽然停下手，语气甚少地严厉起来。她的目光波动了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是，娘娘。”雨儿眼神悲伤地住了口。若是娘娘没有小产，那她的孩子就是大皇子，娘娘还可能会荣登后位，就是嫡长子，娘娘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失意淡薄了。
“失子之仇，就算我暂且不报，也自有人去帮我折磨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雨儿，你明白吗？”
雨儿看着她的背影，如此清冷孤傲，却又如此坚毅。“奴婢明白了。”
唐贵妃十八岁嫁给当时十五岁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也可算是结发夫妻。许多人揣测，皇帝在登基之初提拔她的父亲为一品丞相，擢升她的兄长为二品尚书，正是属意唐贵妃为皇后，可惜她三年前意外小产，以致出嫁十年并无子嗣，最近几年身子又一直不好，难以延续血脉，所以才迟迟未立后。
也正是因此，琳淑妃才可以凭借子嗣横行后宫。
而如今，只怕后宫的格局马上就要变了。
然而不管是什么人，也只能看到后宫的形势，却无法看到皇帝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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