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求之不得
皇帝和唐贵妃走在前面，唐心画和王吉祥等人跟在后面，一路默默无语。
唐贵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臣妾……”
皇帝开口打断她道：“爱妃不必解释，朕相信你。”
唐贵妃欣慰地笑笑，心下明白他说的是琳淑妃冷嘲热讽自己招侄女入宫争宠的事，继续道：“陛下宽宏大量，臣妾也不敢放肆。刚才画儿口无遮拦，还望陛下恕罪。”
“朕没有怪她。”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唐心画，只见她有些无精打采，难道是受到了惊吓？按照皇帝对她的了解，不应该。
“你刚才不是还振振有词吗？怎么这会儿变哑巴啦？”皇帝打趣道。
唐心画皱皱眉若有所思，也不说话。
皇帝也不介意，继续和唐贵妃走在前面，道：“爱妃可还记得，上次朕与你说的事？”
唐贵妃想了想道：“陛下是说，从适龄官宦人家选女子为妃的事？”
皇帝点点头。“朕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知爱妃怎么想？”
唐贵妃顺着皇帝的眼光，看向了身后还在晃神的唐心画。“臣妾自然会成人之美……只是方才……”方才唐心画说的话，也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她是为了帮自己，但毕竟也是惊世骇俗之言，幸好陛下并没有怪罪。
皇帝忽然停下了脚步，唐心画一不小心，竟然撞了上去，又连忙退回来，醒了神，低下头呆站着。
皇帝问她：“唐心画，方才你对琳淑妃说的话，可是真心的？”
唐心画坦然点头：“当然。”
“因为你不愿姑母伤心，所以不愿意做朕的妃子？”
唐心画怔怔地望着他。
“可若是你姑母同意了呢？”皇帝看看唐贵妃，唐贵妃冲着唐心画点点头。
唐心画懵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逗她玩么？难不成真要娶她为妃么？
若是寻常宫女，早就跪下谢恩了。
但唐心画并不是寻常宫女。皇帝是知道的，所以他也并未太惊讶，但女主角愣住，让气氛有些尴尬，于是他求救地望向唐贵妃。
唐贵妃轻咳了声，碰了碰唐心画的胳膊，轻声提醒道：“画儿，陛下问你话呢。”
唐心画望着皇帝，磕巴道：“陛下难道要……封我做妃子？”
皇帝微笑道：“你想要什么位份？”
唐贵妃颇为惊讶地望着皇帝，她以为，皇帝会如琳淑妃所言，给她一个宝林或才人的位份，这已是极大的殊荣了。但皇帝如此说，竟是由她自己选择，言下之意，竟是八十一御妻之位任她选择了，即便她选了二品昭仪、甚至一品妃，说不定皇帝也会允诺。
然而唐心画迷茫地看看唐贵妃，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并不能儿戏！皇帝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求婚！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就在皇帝以为她要领命谢恩的时候，却听到她说：“陛下恕罪，奴婢什么都不想要。”
皇帝目瞪口呆，唐贵妃和王吉祥以及身后的小太监更是目瞪口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以及舍得拒绝陛下。毕竟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
一瞬间空气都凝结了，谁也不敢说话。
皇帝愣了半天才回过神，问道：“为何？难道朕待你不好？”
唐心画道：“陛下待奴婢很好。只是，奴婢命薄，配不上陛下的天子之命。”
皇帝皱眉道：“这种虚言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
唐心画硬着头皮道：“奴婢……已经有心上人了。”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她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如此说就是真的了，于是压着声音问道：“是谁？”
唐心画沉默了一会，清晨的太阳很灿烂，但空气都是冷的。
“他已经不在了，但奴婢的心里忘不了，所以多年一直未嫁。”
“你们可有婚约在先？”
“……并没有。”
皇帝不解：“既然你们并无婚约，你何苦做他的未亡人呢？”
唐心画低头道：“若是心里有一个人，又如何能另嫁他人？不论对前者还是后者，岂非都是辜负？”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皇帝望着跪在地上的唐心画，唐心画也望着他，两人皆是目光坚定，谁也不肯相让。
唐贵妃对唐心画摇了摇头，对皇帝道：“陛下，画儿性格固执、心直口快，陛下不要怪罪她，臣妾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
皇帝收回目光，失望地望着前方的青石路，道：“早就做了最坏的准备，却没想到还有更坏的结局。”
皇帝带着王吉祥等人离开了，留下唐贵妃和唐心画一站一跪，在清晨的阳光中拖出长长的影子。
唐贵妃叹了口气道：“画儿，你太任性了。”
这一个上午皇帝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满脑子都是那一句“陛下恕罪，奴婢什么都不想要”、“奴婢已经有心上人了”。
“若是心里有一个人，又如何能另嫁他人？不论对前者还是后者，岂非都是辜负？”
道理是没错，若自己是旁人，听她此言定会欣赏她的钟情，但到了自己身上，却无论如何也欣赏不起来了。
皇帝心情烦躁，下了早朝便匆匆朝朱镜殿走去。
路过清思殿门口，却遇见了一个人。
“唐心愉。”皇帝叫道。
唐心愉没想到能偶遇皇帝，一时间有些欣喜惊慌，赶快上前行礼。
自从在清思殿见过之后，皇帝便看出来了，这唐心愉倒是有争宠的心思，只要自己给她一个眼神，她便心花怒放。
被姐姐拒绝了，那看看妹妹也是好的。
皇帝问：“你要去哪里？”
唐心愉一脸乖巧道：“回陛下，贵妃娘娘让奴婢去御衣司拿些布料。”
皇帝抬头看了看清思殿的高墙，又看了看她绯红的脸颊，道：“那倒是不急，朕想去御花园走走，你愿意陪朕走走吗？”
唐心愉受宠若惊，开心道：“奴婢遵旨。”
皇帝没有让王吉祥跟着，只带着唐心愉去了御花园。
唐心愉觉得偶遇皇帝就已经够幸运的了，他竟然还邀自己同游御花园，这简直让她飘飘欲仙了。
皇帝走到一颗树下，伸手折了一条树枝，握在手里竟然开始舞起来。
皇帝的一招一式，皆是青城剑法。自从他学了青城剑法，就彻底抛弃了从前零散不成套路的武功，潜心修习正统的青城剑法，也渐渐感到气息通畅，身形灵活。
然而这每一招每一式舞起来，脑海中浮现的皆是那清冷孤傲的女子，她飘逸的身形，她桀骜的表情，她飞扬的神采。如此清晰，挥之不去。
一点一滴中，她已经流进了他的心里。
唐心愉不懂武功，但在她看来，皇帝的一举一动无不俊逸潇洒、出尘脱俗，宛若天神。
唐心愉呆呆地看了一会，皇帝停了下来，她兴奋地鼓掌道：“陛下好厉害！”
皇帝笑笑，扔掉了树枝，问道：“唐心愉，你为什么要进宫？”
唐心愉一愣，不明白皇帝为何这样问。
“你进宫，可是因为想做朕的女人？”
他说得如此直白，饶是唐心愉确实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敢开口承认，反倒恐慌了起来，扑通跪在地上，低头道：“奴婢不敢！”
皇帝负手而立，道：“是不敢？还是不想？”
唐心愉支支吾吾，自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敢如此直白地说出口。
唐心愉定定神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君临天下，奴婢身似蒲柳，若能得到陛下一日垂爱，已是三生有幸，万万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话说得分寸恰当，恭维又不甚虚假，倒是让人听了悦耳得很。
皇帝望着她美貌而乖巧的脸，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唐心画风姿桀骜的样子。
唐心愉与唐心画，一字之差，同是姐妹，却是天壤之别。她或许永远不会这样乖巧顺从，她总是那样高傲不驯。
但自己之所以会对她动心，不正是因为她与这些妖艳谄媚之流不同吗？不正是因为她的不卑不亢、她的桀骜不驯吗？
唐心愉低着头，只能看到皇帝绣龙图纹的靴子，她等着，以为他会说什么，可等了片刻，他却没有说下去。
唐心愉不解地抬起头，壮着胆子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皇帝只是呆呆地站着不说话，若有所思。
此时唐心愉看到有一群人也进了御花园，像是某个妃子。
她忽然站了起来，因为腿脚不稳，踉跄了一下，扑在皇帝怀里，皇帝条件反射地接住她，双手扶住了她的手臂，一时间两人目光交汇，脸只相距了半尺。
然而这一幕，却被刚进入御花园的丽美人和随从的太监宫女看得清清楚楚。
丽美人惊呼了声，又立刻捂住了嘴，带着身后的人小碎步走了过来，对皇帝行礼道：“不知陛下有如此雅兴，臣妾还真是唐突了呢。”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唐心愉，定神道：“无妨。朕要回去批奏章了，爱妃自便吧。”说完丢下了树枝，便转身离开了。
唐心愉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御花园的拱门后。
丽美人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唐心愉。
唐心愉回过神来，刚好对上了丽美人的眼睛。
“啪！”唐心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丽美人煽了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唐心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像是在说——你凭什么打我。
丽美人却趾高气昂地望着她，像是在说——打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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