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谢幕
五月中旬的时候,最后的樱花也凋谢了。
经过一个多月一心二用甚至是三用的锻炼,千代柊已经完全适应了一边和亲友谈笑风生,一边开着马甲在擂钵街大杀四方的日子。
逗留了一个多月,千代柊的表哥表嫂也终于准备离开。
他们以过生日的名义回横滨、又借着樱花季拜访过去的好友,虽说有时候被表嫂的哥哥使绊子、提一点儿学生时代的糗事闹笑话,但总的来说,几次聚会的气氛还是十分和谐。
等他们收拾好旅游放松的心情、准备回去工作的时候,千代柊就像接他们来时那样,又肩负了送表哥表嫂走的任务。
告别的话不必多说。
千代柊是早就习惯了重逢与离别,而另外两人则因为工作原因、如果真的思念,也随时能抽时间再见。
也是巧合。
千代柊前脚送走人,后脚她的藤隆伯伯就要去外市开个学术会议。
最妙的是擂钵街最近的气氛正好,她原本就想等着港口mafia的那位首领完成自己的计划、清整好组织内的人,再解决魔龙和女士的剧情。
而这几天太宰和中原的新组合做过什么,穿着女士马甲的她可是一清二楚……等他们真的查到“荒神”和“前首领死者复生”的真相,她就可以让被中原告知一部分消息(当初以白濑和柚杏作为交换条件,换取有关魔龙的情报)的女士上场。
虽然真运作起来,千代柊有系统帮忙照看、能保证普通市民的安全,但意外总是时有发生,千代柊也不至于自大到觉得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把世人欺骗。
现在关系者主动离开横滨,对她而言更方便放开手脚。
于是魔龙杜林再度临空,自带的魔气点燃了这片土地深埋的怨念与罪恶。
「想到有美好歌声的地方去。」
「告诉他们大家的事情,和“妈妈”的事情。」
「告诉他们我出生的地方有多么美丽。[1]」
魔物与人是不同的。
躯体、精神、思想,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标示了相悖。
「在我的血管当中鼓动的深刻祝福,在我所诞生的漆黑宇宙的美丽图景[2]……好想让你们(新的朋友)也知晓啊。」
杜林渴望分享它的喜悦,可它带来了灾祸。
正如它曾差点儿毁了蒙德、又因为“祝福”,将击败它的特瓦林侵蚀魔化一样。而现在,杜林企图将这份重生的喜悦,告诉对此一无所知的横滨人。
负面情绪是魔气最好的食粮。
这片大地曾埋葬了多少人,饮嗜过多少献血啊。
现在统统变成承载魔气的容器,让那些不甘的情绪重返世间,肆意地制造混乱。
将影响范围集中在擂钵街,就是千代柊少有的良心了。
宛如怪物一般刀枪不入、身影斑驳的黑雾只能简单看出是个人形。它们与魔龙的身影一同出现,给了目击者们最大的视觉与精神冲击。
一时间,见惯了大场面的擂钵街居民也控制不住自己惊慌的情绪,他们大声尖叫、怒骂,试图逃离,却被黑影禁锢亦或是吞噬。
要知道越是脚踏黑暗的人,对黑影的吸引越大。
这么大的动静,因为“荒神”的渊源对峙的三人自然也不会忽视。
死者复生的真相早已查清,那都是意外恢复部分记忆的欧洲间谍、现港口mafia成员兰堂,利用异能彩画集做的。
荒神(荒霸吐)的来历被揭露,原本正是双方交战、直到一方死去才能达成结局的发展,却因为魔龙与黑影的忽然出现而被迫终止。
大概是被“神明力量”刺激吧,原本只恢复了部分记忆的兰堂一下子记起了所有。
任务、搭档、背叛,被激怒的神明力量。
片刻的松怔让被彩画集的异能空间困住的二人找到机会,一举突破。
武力值并非最强的太宰治暂且不谈,逃离异能空间的中原中也率先给了兰堂一拳,但知晓他就是将自己从黑暗中“唤醒”的那个人后,中原中也没能下死手。
好在他不必立刻思考这件事。
因为女士来了。
借着擂钵街人对魔龙与黑影的恐惧,千代柊赚到了让温迪图鉴开到50进度的影响值。
原本她不打算管那三个人的事,但他们在女士找杜林算账的必经之路。
来都来了,总不能一言不发地去打怪吧?还是得刷刷存在感。
所以千代柊控制待机的女士过去,稍微打了个招呼,却没想到正好撞上中原中也打兰堂、而太宰治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场景。
“难缠的小姐来了。”太宰压低声音调笑了一声。
“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女士的出现让除了中原中也以外的两人警惕,“但也别妨碍我。”
“我没这个打算。”中原中也下意识接话。
毕竟除了太宰治以外,女士是他最近一个月最常相处的人。所以听到女士不客气的话,他没像最初那样生气,反倒习惯、觉得正常。
甚至他还能分心想到,她这语气相比平时还要有耐心那么一点,“……你要去找那条龙?外面的骚乱就是它引起的?”
他问得太自然,让原本就在观察他们的太宰治挑眉,也让脑袋刚清醒的兰堂侧目。
虽然谈不上亲昵,但也绝对是“熟人”以上。
这对他们两人的身份(擂钵街本地的首领之一与强硬手段入驻的外来者)来说其实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更不提两人的初见还充满了误会和迁怒。
不过对于当事人而言,这却是正常的展开。
——因为女士是中原中也身边唯一一个既说真话,又对他没有额外需求的人。
这一个月来经常和女士交换情报的中原中也当然知道她的目标一直是魔龙,所以她出现的时候,中原中也碍于之前的合作,对她没什么太大的戒心。
不过也是这一个月的被迫合作,让中原中也通过女士这个外来者的口,更直观地注意到了“羊”的内部扭曲。
了解的同时,中原中也免不了听到女士傲慢的嘲讽。
偏偏他不善言辞,每次都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听着。
这类嘲讽,往往会在他明知成员有问题但没能硬起心肠解决内患时变本加厉。
原本他还觉得她故意挑拨,一度让她和太宰治一起荣登“最讨厌的人”排行榜首位,但因为她“救命恩人”的身份以及犀利却真实的嘲讽,中原中也虽然嘴上否认,可心里却不止一次地沉默认同。
也不知道她怎么能用标准的礼节辞令,不带重复地说出那些一针见血的刻薄话的。
中原中也不止一次这么想。
“既然知道,就离远点。”女士的话当然不是担忧,她相当自我的态度表明,她说这话是在隐晦地嫌弃他们碍事。
如果是其他人,当然会生气。
但是知道她脾性的中原中也早就习惯了,而看透她本愿的太宰治则给予了“同样理想”的女士一点微不足道的包容。
至于还倒在地上的兰堂?
他记忆未完全恢复时被调查耽误太长时间,现在才刚刚理清现状,没办法分出精力针对女士这个只听过几次名字的外来者。
所以女士没说几句话,便目不斜视地跨过他们的争执区,直接奔向从高空降落些许的魔龙。
“哇哦,这就是龙啊。”太宰治远远地看着,也没在中原中也警惕的目光下对兰堂补刀,“比听说的还要壮观诶~这种庞然大物,真的要放任她独自行动吗?”
中原中也不愿多说,“你在小看谁?那是她的目标。”
虽然是临时搭档,但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容忍度极低。
“……是吗?”太宰也不生气。
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他忍不住笑了笑,垂眸掩盖了眼中的恶意,“明明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机会,真遗憾啊。”
中原中也没听清他最后说的这句话。
他们的关系不好,中原中也自然不会多嘴再问一句,所以也没有在意。
——所以他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找到杜林的女士抬手便是擂钵街人最近看得最多的风雪。
层层叠叠的冰山远比平时外人看到的更具攻击性,但在这一刻、在所有人被魔龙的阴影笼罩的这一刻,这是比什么都让人觉得安心的力量了。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女士的声音消散在了雪中。
踏入战场的第一分钟,风雪笼罩了整个巷尾。
踏入战场的第二分钟,黑色魔影被冰封彻底。
踏入战场的第三分钟,人群的尖叫远离耳畔。
踏入战场的第四分钟,街道除了她再无活人。
……
……
那是她与魔龙杜林对峙的第十五分钟,擂钵街被冰雪与魔龙摧毁大半,造成了远比数年前的爆炸更严重的损毁。
风雪带着凌人的气势,激烈的战斗甚至产生了由雪组成的龙卷风,将无关人群逼退到擂钵街的最外围。
脸上沾染不知是自己还是魔龙血液的女士狂笑出声,那种自成的优雅早已被她抛却,举手投足都带着势必将对方杀死的执念。
“他那样好的人都没能‘复生’,凭什么你这种怪物却可以?”
她的低喃只有她自己听得见了。
女士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
那是炙热的、似要掩盖一切其它声音的毁灭之音。
纯白的雪偶尔闪烁出鲜艳的绯红。
那并非战斗产生的鲜血,而是风雪的控制者、女士快要镇压不住元素力的展现。
带着毁灭而来的龙与和它交战数十分钟没有落下风的异世之人,无人能插手的战斗持续着,也让暗处监督着擂钵街的某些官方成员下意识咽了咽嗓,紧张这场战斗的结果。
——是蝴蝶啊。
在牵动着所有横滨人心神的战斗中,忽然出现了飞舞的蝶。
那是一只只由火元素幻化而成的蝴蝶,也是女士最后的疯狂。
冰雪染红。
原本凌冽的寒冰被火焰融化,雪白的漩涡变为灼热的焰火,将咆哮的魔龙吞噬。
“最后选择同归于尽吗?”远在横滨外、却监视着擂钵街这场战斗的少年低念出声,言语间透出几分惋惜。
“……真是可惜。”
那并非对逝者的同情,而是对自己的计划没能完美施行的遗憾。
愚人众执行官女士——不,这里,还是叫她最初的名字吧——罗莎琳的死亡并不突然,那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促成的悲剧。
自爱人为了保护国家身死、而她却来晚一步,罗莎琳就已经崩溃。
是啊,早在数百年前,罗莎琳就已经“死去”。
炎之魔女不过是她意志的疯狂化身,执行官女士不过是她强装着维持理性。
她以“恨”作为活下去的支撑,将爱人的死归咎于风神的不作为,憎恶着身为保护者的神明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并因此彻底与自己的过去斩断联系,并最终投入冰神的麾下。
——可她所求为何?
不是救赎,是解脱。
她在一点一点、主动地踏入毁灭。
在她成为世人口中的“炎之魔女”时,她就已经无法回头、注定燃尽自身,追随死去的爱人了。
从火焰中诞生,从灰烬中熄灭。
她无数次的噩梦,现在终于清醒。
至少这次,她亲手报仇了。
“你还在等我吧?”
燃尽自身化为蝴蝶,将魔龙烧毁于烈焰之下的女士仰头,念出了许久不曾呼喊的、爱人的名字。
“鲁斯坦,我来了。”
她的声音轻如呢喃,却透出了数百年前、尚未成为炎之魔女时,属于罗莎琳的温柔。
烈焰燃烧,黑影消融。
刚刚侵入城市的怪物,随着魔女的自焚化为了灰烬。
那是魔龙来袭的第三十分钟。
天空被火焰灼伤,如同火海,亦若曙光。
宛如末日来袭的压迫感消失,除却数十名重伤者、数百名轻伤者,只有直面魔龙的女人成为唯一的死者。
灾难暂时平息了。
——原处好似传来风声。
不,不是风声。
那是有人拨动琴弦,低声吟唱离别的葬歌。
“我以为你们是‘敌人’。”
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战场外屋顶的太宰治,用不带任何私欲的语气向抚琴的诗人说道,“还是说……因为是神明,所以对这种‘小打小闹’并不在意?”
“诶?”是温迪。
“太宰君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是不是太在意了呢?”
指尖弹奏的旋律散去最后一个音时,保护着横滨、将黑影困在擂钵街防止扩散的风墙静默地消失了。
几乎没有人知道,有一位看起来不着调的风神,用他的琴声保护了被魔龙威吓的人民,并第二次送走了他的仇敌、失误,与亏欠。
而这位风神面对少年的试探,脸上的笑意仍是浅淡的,毫无阴霾。
“你似乎一直在尝试激怒我。”温迪没有再看他,转而望向被火焰灼烧后绚丽的天空,“就这么想‘逃离’这个世界吗?”
太宰治没有理会这句感慨般的试探。
他仍旧是面无表情的。
只是发现温迪的视线和注意并不在自己身上后,他莫名也跟着一同看向了温迪所看的天空。
“在看什么?”
太宰并非明知故问。
且这次,温迪并不隐瞒地回答了。
“在看一个城市的劫后新生。”
许是太宰误会他(温迪)触景生情,想到了属于自己的国家吧。
将一切按剧本演出完毕的少女想。
要不然怎么解释忽然增加的影响值?
图鉴上,悬挂在“温迪”图像上的金色进度条,终于跳到了百分之八十。
无人听到的解锁声响起。
原本空白的图鉴,又增添了新的、待填写的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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