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渴望
[虹从出生起便一直在l35-139区活动。[1]]
[放眼整个中心城,l编号的区域说不上糟糕,但比起a区域内的权贵们还是差太多。]
[不上不下,反倒是容易被上层欺负、下层憎恶的那批人。]
[在虹的记忆中,自己父母和这里的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他们从不推崇科技,也鲜少在家里添置仿生人。谈起科技,他们在满脸复杂的同时,总是不忘告诫虹“不要丢失家族的技术”——制造人偶的技术。]
[小时候的虹对这项技术不感兴趣。]
[比起呆板的人偶工艺,还是怎么看怎么像真人的科技仿生人更得孩子的心。]
[只可惜碍于父母的偏见,不论是最低级的家政型仿生人,还是高端一些的保镖型仿生人,虹都只能从别家看到。]
[忍不住腹诽父母“迂腐”的男孩,在不远的将来改变了想法。]
[那是一场“天灾”。]
[虹在一片彩色的矿石碎屑中被划伤,永远失去了保护他的父母。]
[父母弥留之际告诉他的咒语,幻化成名为“执念”的锁,牢牢地占据在男孩心底。]
[十年后的现在。]
[在他成功制作出属于自己的人偶的现在,他终于再度踏入这片熟悉的区域。]
[来往的人早就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些了。]
[物是人非?]
[并不全是那样的情绪。]
[在重新踏上这片记忆中的土地时,虹的心中产生了莫名的酸涩。]
[那是失去了容身之所,彷徨者于迷途的无声哀鸣。]
醒来的时候,梦野久作的精神还尚存一丝混沌。
他睁眼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被他抱着的玩偶熊因为他的动作滑落一边,上面还残留着男孩熟睡时沾染的体温。
下意识望过去的梦野久作看到了这只玩具熊,恍惚间记起了梦中那个柔软拥抱的来源,但他并没有再去碰这只熊,而是抿唇将脸撇向一边,好似在和谁斗气。
窗外的阳光正好。
既不昏暗,也不刺眼,代表了新一天的开始。
眼角似乎扫到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梦野久作愣神后瞥了一眼,发现了桌面上的神之眼。
他误以为是千代柊趁他睡熟放进来的。
在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戒心的同时,又因为摸不准她的行为动机而倍感烦躁。
警局?
他当然不会去。
说什么等他父母来接他……呵,明明是他们抢着放手,他才不要选择原谅地就这么回去!
那他去哪里比较好?
梦野久作盯着桌面出神,并没有发现那枚神之眼的特别。
可能也是他的目光太直白,引人误会。
从窗外飘来的神明以为他是对神之眼好奇,便在寂静中主动开了口。
“那是‘神之眼’哦!”身为风神,温迪的一举一动也带着风似的飘逸,“有了它,你就可以感觉到元素力,使用风元素了。”
梦野久作对他说的话没那么在意。
真要说的话,在看清温迪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趁他不注意打晕他的罪魁祸首!
“是你!”梦野久作一下子清醒,要不是事发突然,他都想跳起来冲到窗边给打晕他的人一个教训,“昨天就是你偷袭我,我才——”
“——嘘!”温迪闭上左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想引起公寓主人的注意吗?还是说,你想一大早上就被邻居误会?”
“和我有什么关系?”梦野久作这么说,但下一句便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你还敢到我面前来?!”
“毕竟真要是异能暴走,你可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安稳地休息。”温迪见他配合,放下手做出意料之中的表情。
“你也不想刚从家里溜出来,转眼就被其他组织关起来吧?”
温迪刻意模糊了“被父母抛弃”的概念。
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他将梦野久作这种异能动静毫不掩饰的人的情报收集清楚。所以他清楚梦野久作是被父母扔在战场、自己走进街区用异能教训了图谋不轨的人,最后差点异能失控被相关人员发现的。
他故意扭曲事件起因的心思,倒是有些戳中梦野久作的心。
原本针锋相对的梦野久作,也因为察觉到他的举动而冷静下来。
但要他对偷袭自己的人好眼色,那也不太现实。
所以梦野久作盯了他半晌,最终还是换了个话题。
“你说的‘神之眼’……是什么?”他终于将注意分给了桌面上的东西,“还有,元素力又是什么?”
“也是,这边的人都不知道这些‘常识’,会觉得莫名也是当然的。”温迪见他感兴趣,笑着解释了他的问题。
“其实……”
只是单纯的讲解名词,并不涉及力量背后的渊源,所以听起来也十分容易理解。
“……总之,你可以拿着试试看?”温迪侧坐在窗沿,向他建议道,“精神集中,心中想着‘我要看到’,就能激活它的力量了。”
梦野久作将信将疑。
但出于对新能力体系的好奇,他还是跳下床,伸手抓住了桌面上的神之眼。
那一刻,世界仿佛变了个模样。
只有少数人能看到的元素力宛如青绿的风,以神之眼为源头,像蝴蝶一般围绕着他翻飞,在他周身欢舞,迎接他的存在。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像夏日的寒冰,冬日的温泉,让梦野久作感觉心旷神怡。
“它们是一群淘气的家伙。”温迪以这样的形容代指风元素,“但关键时刻很可靠哦。”
梦野久作并不回答。
他沉浸在这份新奇的世界中,被这份力量包裹的那一刻,他好似打破了一直以来看到的地狱(异能),被人间接受。
……那实在是,再温柔不过的力量了。
不过某种方面相当任性的男孩,自然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语。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你是说千代小姐?”
“明知故问。”
“唔……其实没有关系哦,我只是顺手将你放在了她的家门口。”温迪看到梦野久作并不相信的目光,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是真的啦,不过我出现在这里确实是有原因的。”
“即便是神也有好奇心啊。”温迪说,“我只是想知道写出那个故事的作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罢了。”
梦野久作看清了。
说出这话的神明脸上带着令人怀念、又让人莫名觉得伤感的神色。
……明明、他是笑着的。
千代柊敲门的时候温迪已经走了。
她开门看到的,是被收拾整齐的房间和梦野久作腰间伪装成装饰品的神之眼。
“早安,久作。”
“……早安。”在千代柊笑眯眯的注视下,梦野久作十分识时务地补了一句,“千代姐姐。”
千代柊假装没发现他的迟疑和只喊姓氏这种相对客气的叫法,只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在门外提醒他,“收拾一下,该吃早饭了。”
像是想起什么,她又道,“吃完姐姐送你去警局,你的家人肯定很担心你。”
“他们才不会……”梦野久作下意识想反驳,但看到千代柊一无所知的神色,又咽下了想说的话。
“千代姐姐,我不想去警局。”
“先吃饭。”千代柊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仿佛他说什么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定。
可偏偏这样的她,在转身时柔和了语气,朝他道,“饿着肚子谈事情最没效率了,有什么想说的,等吃完饭再说。”
梦野久作沉默地点头。
早餐是中式的。
虽然鲜少尝试,但梦野久作也不是不能接受。
等两人解决完早餐,千代柊便仔细地询问起他的抗拒。
原本梦野久作是不愿意对千代柊说实话的。
毕竟他们才认识不过一天,对彼此都不了解。就连她“救了他”这个事情,都是某个随心所欲的神明不想事态发展完全失控才随手促成的。
只是……
在感觉到千代柊的关心后,梦野久作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为什么不更随心所欲一些?」
梦野久作想到温迪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我不是说你的异能。」掌管风的神明用那双仿佛看透他心理的眼,平静地注视着他,「你会得到神之眼,便说明你内心存在‘渴望’。」
「梦野久作,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梦野久作与千代柊对视。
今天对方没有戴眼镜,那双纯黑的眼在阳光的照耀下透露出浅棕,像流动的琥珀。明明长相并非他记忆中最惹人眼球的,但看着看着又觉得,她这样的就很好。
毫无侵略性的、如细水长流般自然的样子,让人觉得不论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能在她这里得到真心的倾听。
“千代姐姐,我不要去警局。”男孩在长久的沉默中,选择说出真相,“没有父母会来接我,因为在魔龙来袭时丢下我的,就是他们。”
他正视了被抛弃的事实。
比起虚假的亲情,他想要的是即便会让人失望、也足够真实的感情。
他当然不会在失败的妥协后,再试图被动地挽回什么。所以他只是伸手、用故意做出的脆弱姿态,拉住了明显愣住的少女。
“千代姐姐。”他十分擅长伪装乖巧,正如现在他仰头、甜声喊出了少女的名字,“别丢下我。”
梦野久作在更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想要的东西如果不说就会擦肩而过,想得到的夸奖如果不提就会被视作理所当然。
连神明都忍不住投注视线认可他的「渴望」,那他为什么不主动一次?
既然一无所知地朝他伸手,那就不要想着再扔下他。
好不好?
千代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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