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拜入云门
浮灯记
文/安一歌
第一章
云山脚下的竹海仙气萦升,清风一吹掀起了千层浪,绿意翻滚。
这座修行之门屹立在南界八百年,根基浅薄却后来居上。
云山弟子主修灵力,几百年来的灵术与思学相得传承,使得云山在随流中也渐引四方霸主的注意,以至于近十年的云山颇有妖灵来犯的迹象。
青云莽莽。
那年的六月,云山下了好大一场雪,铺天盖地般的雪花随着寒风呼呼落下。小于燃衣衫褴褛,灰色的麻布鞋连脚趾头都遮不住,她踩着一阶一阶的雪走到了山门口。
望着白花花的山门,眼睛平静得像不起风的湖面。
扫雪小弟子见脏兮兮的于燃呆如木鸡般立在那里,顿时,撇撇嘴角不耐烦地招手,道:“哪里来的乞丐丫头,莫要在此处讨饭,去去去!”
于燃被他蛮横驱赶,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看着他。小弟子见她不走也不说话,于是又说如若她再不走,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终于,于燃开口,声音细细的。
“师兄不要赶走我,我不想死在外头。”
“不想死在外头,莫非是想死在我们云山!好晦气的丫头,快走!”
说罢,那小弟子手上使力推搡了于燃一把。
于燃双脚早就冻僵,被他这么一推径直滑下石阶,连翻带滚地跌落下石阶!
小弟子一看不好,若是她摔下去,非死即伤。
小弟子惊得连忙下石阶去欲拉她,可是怎么都赶不上她翻滚的速度。
于燃的头连连磕在冰冷的石阶,早就痛得失去了自救的意识,只由得自己像地瓜下坡般滚下。
骤然,一个身形修骨的中年大叔旋风而来,截住了七荤八素的小于燃,踩风而上,落在山门前。
待她恢复意识,小弟子吓得给她赔礼道歉,请姑娘莫怪,我是无心的。
中年男子负手俯视小弟子,道:“莫清,去水殿领罚。”
中年大叔是云山掌门嫡系大弟子,云山灵君,莫君子。而这个扫雪的小弟子正是莫君子的徒弟,莫清。
只见莫清抱拳请礼:“弟子,弟子知错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双眉凝皱的于燃,心里叹道,我别害了她更加痴傻了罢,莫怪,莫怪。叹往,然后转身去领罚。
于燃仰起头看清了大叔的模样,胡须刚好到下巴,剑眉横生地问她姓氏名谁,从何处来又要去那里?
于燃也不畏惧他,只是轻言细语地说。
“弟子不知父母是谁,山水于相逢,灯花燃依旧,得一赤脚道人赐姓、赐名,取名于燃,流浪至此欲拜入云山门下,诚心学艺求道。”
说完虔诚地拜了拜,盼望着这位高人能收下自己。谁知莫君子笑了一笑,却负手转身离去。
“你走罢,云山不收资质浅薄的弟子。”
“咚——”于燃径直跪在他身后,声线清质,脆生生喊他:“师父。”
莫君子听到喊声,回头看了她一眼。于燃俯身磕头,抬头之际对着他抱拳请安:“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说罢,双手捧起地上一捧雪,用掌温将其融化,寒雪刺骨,于燃竟然不让其漏落,眼神清澈地望着停留转身的莫君子,隧而将手中雪水悉数饮尽。
以雪代茶,以天为证,跪拜三巡,尊敬师父。
莫君子凝望跪在雪地上的丫头,动了恻隐之心。
虽她骨骼平凡难生资质,可这丫头颇有灵性,尚且以桑补榆亦未可知。罢罢罢,我莫君子就收下你。日后造化,不过无心插柳。
瞬时,莫君子伸出手掌,从掌心处渗出青烟袅袅伴着雪光向着于燃去。于燃只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好舒坦,手脚也都不冷了,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裳早就变成了淡青色的云山弟子服饰,连脏兮兮的头发也变得干净清爽,根根青丝被浅绿色发带竖起,好不精神。
于燃站起来跑到他身边,对着莫君子再三鞠躬,嘴上不言谢,心里却感激万分。莫君子捻着胡须笑意和蔼,摸摸于燃的头。
“随我进来罢。”
莫君子负手踏进了山门,于燃微怔,随即跟着他的脚步踏了进去。莫君子用密音传声,道出。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于燃,日后成仙成魔,皆在个几心性,思量就在一瞬,记住了吗?
师父,弟子记下了。
山门断尘缘,修行道成仙。
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两个身形在白雪茫茫的云山之巅,缓缓向着那巍峨的古朴建筑群走去。
云山弟子纷纭,都是人间出生被家人送往此处修行,出生有高低贵贱。可凡是拜入云山即日起,皆以一视同仁,徇私枉法、偏袒呵护之事从未有过。若是有谁犯错,领罚受教,皆有规矩。
云山已两三年不收女徒,偏偏此时灵君莫君子收下了一个资质平平的于燃。掌门真人问及此事,莫君子只说是可怜了那丫头,还望掌门师兄莫怪。
掌门真人云阳仙,如今已是步入仙道的老真人,白袍加身风骨不禁,立在大殿石阶上,眉目微皱看着满山满殿的雪。
“那丫头对灵术领悟如何?”
莫君子如实相告:“比我想像中要差些,心法要诀吸收极慢,再是给她百年也难成大器,只可惜她也只是凡人肉躯,恐怕百年也造就不了她。”
莫君子说完,眉目间露出隐隐的失望神色。谁知云阳仙却摇摇头,转身对莫君子道:“百年树人,悉心栽培总归茁壮参天。”
莫君子微微低头作揖,道:“请掌门师兄赐教。”
“良木择法而生,教些她易学的,莫让她入了我云山却无救人行善的本事。”
云阳仙捻须而笑,灵化而去。莫君子细细想着掌门师兄的话,心中顿悟,向着云阳仙离去的方向拜了拜,参透了掌门师兄的话寓。
十年后——
云山脚下竹海连着整片的青树林,景色一年比一年葱郁,风一吹,透着露水的竹叶香穿过层层云间,飘到了云山大殿之上。
今日是云山新弟子洗沐净身,成年束发的日子。
凡是年岁在十五至二十,不论男女,皆以束发加玉。
男子束以玉冠,女子束以玉坠。寓意不论身份,皆要品行端正,与人行善。
只有于燃,她此时站在殿外的柱子后,偷偷看着大殿里头。
她明明看起来就和那些行仪式的同门师兄们一般的年纪,却因为没有详细的生辰,所以今日的加玉沐礼没有她。
莫君子曾经推算过于燃的生辰日历,却怎么也算不出她是何年何月出生,连于燃自己也不记得生父母是谁,她最早的记忆只能在她进云山的前十日。
那时她从草堆里醒来就见到一个邋里邋遢的赤脚道人打量自己,旁边还生起了一个暖烘烘的火堆。可自己头痛得厉害,脑中一片空白,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赤脚道人噗嗤一笑用拐棍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她便不那么痛了。于燃木讷地抬头望他,他仰头闷了一口酒,然后把酒葫芦递给于燃,示意她喝一些暖暖身子。于燃不接也不说话。突兀的,那赤脚道人便哈哈大笑。
“当真是聪明的女娃子!”
说罢,他便自言自语地念道——山水于相逢,灯花燃依旧,你就叫于燃罢。倘若你还想活下去,就去云山拜一位高人为师,求他救你半生性命。也不枉,我对你的煞费苦心了。
说罢,他又是仰头一口闷酒,随即便拄着拐杖离开了。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记忆便戛然而止,再不能往前多想一点点。今日看着那些师兄师姐们跪在殿前,接受长老和掌门真人的点沐,于燃心中不是滋味。
难道我与他们就有些不同么?
可谁让云山历来如此,没有生辰八字的弟子是不能纳入云山宗籍,只能留守为散外弟子。这就意味着日后使者、长老、护法、掌门等位置之选,于燃连资格都没有了。
“咚——咚——咚——”
三声礼成的钟钵声音从殿中传来,仿佛一下下敲在了于燃的心上。她躲在门外,隔着满殿的人偷偷看大殿之上的师父和掌门真人。随即她撇撇嘴角,耷拉着脑袋拖着自己的剑灰溜溜地走了。
昨日师父来教化过自己,他说。
明日的加玉典礼你是不能参加的。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把于燃瞪得老大的眼睛说得一点神彩都没有了。她原本还满怀希望地以为师父一定会法外开恩,求掌门真人应允自己一同参加典礼呢。
于是她有些委屈地问。
“师父可不可以…………”
可惜她话还没有说完,莫君子便摇摇头,说道:“云山的规矩你是深知并熟记于心的。”
于燃愣了一愣,随即马上低下头去,抱掌说是,至此便不敢再多问一句。
于燃转过大殿,去了小山林,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托腮凝思,一坐便是两个多时辰,其实她也没有想什么,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若是自己争气一些,师父尚且还能在掌门真人面前提及自己一言半句,恐怕是自己太没用,以至于连敬茶的资格都没有。
于燃进云山至今,从未有过练灵,就连入门最基本的引灵都做不到。口诀明明就是那么背的,可是指头对着地上的木剑,它动都不动。练了三个月,半点进展都没有。
莫君子便摇头叹口气道,从今以后,我只教你两件本事。
云山飞行术和七十二招剑术。
剑术可以防身,飞行术可以逃命,它们足以保你一生平安。以你的资质,灵术不学也罢!
那时于燃虽小,可自尊心强,莫君子不轻不重的话却像雷霆闪电般鞭打着她。
可是再有满心的不服输,终究她是没了那个天赋。于燃想够了,便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泥尘,叹道。
“大抵是我于燃此生注定平凡,不能成为灵者。”
“我当是那个出尘绝世的美女子坐在这里赏景,原来是你在怨天尤人呐。”说完,便有人从小山后头走出来。
随即便是一阵嘲讽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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