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特事总部。

　　大先生看着眼前水韵朦胧的镜面，脸色平静，默不作声。

　　她一直在看着，从昨晚，一直到对方坐上离开京城的飞机，已经看了很久了。

　　周围没有嘈杂的声音，连楼下那帮家伙在此时都刻意地低了声响。

　　因为他们都知道，新晋的当世天骄，华夏殉道者界刚刚冉冉升起的那颗新星重新坠落了，变成了尘埃中的普通人。

　　已经不再是同行了。

　　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带了些唏嘘，之前要说没有嫉妒和羡慕是假的，可现在，一切终究还是沉寂在了心里。

　　天才如恒河沙数，每天都有新的生命出生，又有前辈老去，在殉道者的圈子里，生死其实是最常见的。

　　“唉。”

　　一声轻叹，眼前的水镜消散。

　　大先生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这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打算认命。”

　　“说要将命运踏在脚下的，现在就要放弃了么。”

　　她周身气机归拢，却又有着致命的危险，就像是在等待着的雌虎，静等着猎物经过。

　　……

　　风城，12月1日，天晴无风，阳光大好，驱散了往日的冬寒。

　　走出租住的酒店，季诩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阳光，长长地吐出口气。

　　回来已经有好几天了，没有到处转转，也没有去那家已经属于自己的门店，而是租住在了一家酒店，暂且在这边歇息着。

　　这里没有京城的喧嚣，也没有人再联系自己，手机已经停息很久了，除了运营商的短信以及外卖电话外，没有任何的外来讯息。

　　如果不是仍身处这座钢铁的城市里，他都有一种自己已经与世隔绝的错感了。

　　算不上是主动地逃避，只能说是被被动地遗忘了，在太多人的心里。

　　穿着洗好的从京城买的那身运动冬装，季诩抬脚坐上了出租车。

　　第一站，当然是先去一下警局了。

　　“总归是要先跟特事队那边报备一下的。”

　　这是木生之前有跟他提起过的一句，虽然可能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在，但却足以令人唏嘘。

　　什么时候，曾经的季某人还需要跟特事队打招呼了？

　　现在不行了，按照规定，曾经的‘体制’内人员‘下岗’后，不论是荣归故里还是去接别的业务谋生，总是要跟当地的特事队报备一下的。

　　当然，如果当地没有，那就只能选就近的有特事总部的人负责的区域。

　　这是规矩，人人都要遵守。

　　毕竟，猛虎即便是收拢了爪牙，哪怕是被关在了动物园里，那他也是一只猛虎，不管现在是不是老了，属于掠食者的本性永远不会变。

　　更何况，木生知道，这个年轻人不只是一只猛虎，更是草原上的雄狮，即便那是曾经，但也不能有丝毫懈怠。

　　对他保持警惕，是执行局和特事总部共有的一种默认。事实上，对于以往的那些‘卸甲归田’的同行，他们同样保持着足够的尊敬和警惕。

　　并不是说，一把名刀归鞘，就没有锋寒了，相反的，这种人往往会更加危险。

　　因为他们曾经看过山海。

　　……

　　季诩看着窗外，走神之间便到了风城警察总局。

　　今天是周六，局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值班的警员和必要的外勤人员外，其余的警察都休假了。毕竟，刑警这行太累，他们也需要适当的休息，哪怕是在惬意的休假中，也有可能随时接到紧迫的调动电话，因为他们身上背负着责任。

　　对于这些属于普通人中的‘同行’，季诩自然没有什么多说的必要，此时他保持着沉默，抬脚走了进去。

　　门口值班室的警员并没有阻拦，他对季诩这张脸还是不陌生的，哪怕时间隔得有些久了，但再看到的话还是能一下跟记忆里的人对照起来。

　　因此，询问是不需要的。

　　……

　　现在风城的御守是金析南，特事队的队长是养好伤的白沫，季诩需要找的是后者，因为特事队才是完全隶属于特事总部的下属机构。

　　但他先碰到的却是前者。

　　在已经抬起脚，将要迈上台阶的时候，一旁便传来一声略带惊讶的声音。

　　“季队？”

　　周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年轻人，有些惊讶的同时，也有些复杂。

　　因为他现在也是‘道’上的人了，自然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听说了关于眼前这位的事情，虽然心里第一时间出现的是不信和可惜，但后来反而觉得，这确实像是印象中的那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就算是为了一个女人吧，竟然能直接选择散去自己的一身本领，而且还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只是单纯地想这么做而已。

　　周峰心里是佩服的，换做自己，肯定是做不到。

　　因为不登山，总想着看看山顶的景色，他现在还是处于第二阶段，别说是山顶，半山腰都没有摸到，所以，他即便能理解季诩的心思，却做不到像对方这么洒脱。

　　是的，这种选择，在周峰看来，就是洒脱。

　　季诩笑着回身，看向周峰，也发现了同对方站在一起的金析南。

　　没有了那种‘灵神合一’的感知能力，对于此两人的出现季诩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如果换做是两个普通人走近的话，他比一般人要强出一线的第六感还是能察觉得到的，可现在却是不行了。

　　因为这两人都是曾经的同道啊。

　　“季先生，好久不见了。”金析南看着季诩，脸上带着笑容。

　　只不过，这一次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时微抬着下巴，眼神也没有了原先面对对方时的那种小心。

　　一切，只源于力量。

　　这是无形中的胆气，也是自信的来源。

　　季诩点点头，脸色平静，表示自己知道了，也认可对方说的，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他当然是知道对方此时心境的变化，当然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正色看过的人，现在再看时，同样也是如此。

　　这并不会因个人的某种境地改变而产生任何的反复，仍是如若往常。

　　周峰笑了笑，这才是自己认识的季队，果然一点都没有变，那种存在于骨子里的傲气，不管是经历了什么，都不会消失。

　　一旁，金析南的笑容略微变得有些僵硬，心里却是有些阴沉地在想对方是哪里来的底气，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了还敢这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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