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子与父俱让刮目看 妹与兄全都不情愿
心中有了决意，贾琏虽还未到军中，在操练场上却越发刻苦认真起来。
原先，他每天都是早上跟着刘老长操练习武，下午就是跟着偏心爹读书，晚上则是自己安排消遣。而现在，他就连晚上也不放过，不是拉着师父刘老长请教，就是自己刻苦练习。
贾恩侯将之看在眼里，心中满是赞叹，对这少年刮目相看起来。
原著里，贾琏现身的时候，已经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荣国府“管事儿”了。而且，还是跑腿儿的时候居多，拿主意的时候……好吧，几乎没有。
而眼前这勤勉刻苦的小少年，却将他惯有印象打破了，让贾恩侯稀罕待见得不得了。仿佛忽然之间，他就知道了望子成龙是个什么心态。对了，还有什么叫做老牛舐犊。
每每看着小少年摸爬滚打、汗流浃背的模样，贾恩侯都忍不住暗自心疼。广场超市里的蛋呀、奶呀、肉呀、鱼呀，还有果子什么的，他是不断顿地往外掏，每天不知多少地摆在了小少年和小闺女的饭桌上。
不说别的，因为有一回撞见了贾恩侯掏出来的虾蟹海味，引得靖王和山羊胡张先生都颇来蹭了几回饭，哪回都是吃得肚皮溜圆才回去。
无他，京城这地方离海虽然不是十万八千里，可想要将海鲜鲜着送来，却绝非易事，且成本极高。至少，靖王是不怎么愿意花这个本儿的。
这一日，在隔壁庄上蹭了顿晚饭，靖王同张先生回了自己庄里，坐在月下闲聊。
“嗝……”张先生今晚着实有些敞开肚皮了，狠狠地打了个嗝，讪笑着道：“王爷，这贾赦真是越发让我看不明白了。他手里面的有些东西，怕是宫里头都不得见啊。反正，今儿我去蹭了这顿饭吃下来，就觉得自己跟个乡巴佬似的。”
靖王本是望着将圆的月亮，闻言便瞥了瞥这山羊胡。他自然听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未竟之意，这“乡巴佬”说的怕不只是他老头子一个。
不过，靖王并不以为意，因为贾恩侯确实让他也有了些“乡巴佬”的挫败感。他的指间还转着一支钢笔，这也是件让他感到孤陋寡闻的物什啊。贾恩侯啊贾恩侯！
“那本册子，你看的如何了？”当然，这些身外物都还不算什么，靖王更加看重的是这些，“我问过贾琏了，他已经学完了这本，明天就该有新的册子出来。”
说到算学册子，张先生的脸色也郑重起来，赞叹一声，道：“虽只是一本小薄册子，却也让我受益良多啊，王爷。那些公式，那些算式，那是竖式……一项项都是条理分明，言简意赅、精确万分！说句心里话，他若是还有新册子，让我去给他当学生都行。”
张先生捋了捋山羊胡，说话间一双老眼都要眯成线了。这去给贾恩侯做学生的说法，还真是他的肺腑之言，就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收他呢。
靖王握住了钢笔不再转动，目光仍旧投注在月亮上，声音似有似无地道：“是呀。也不知道，他手里头还有些什么。”更加不知道，这些稀罕物，这些学识，他又是从何而来。
于是，不但是琏小少年打破了自己在贾恩侯心中的惯有印象，贾恩侯也在打破着自己给人的印象，还在给自己披染着一层神秘色彩。
贾恩侯自己也明白，他大约是被人惦记上了。不过，他其实也并不是多在意，仍旧有些我行我素地过着日子。
原因无他，他不想跟贾赦一样窝囊憋屈地活着，到最后再落个充军发配的下场。既然揣着根金手指来了，自然要物尽其用才是啊，至少不能委屈了两个小的。
在庄子上，琏小少年忙着操练习武，贾恩侯也没有闲着。除了抄写算学小册子，教教小闺女认字，小少年算学，他也抽空将贾赦留下的家底子收拾整理起来。
这一日，贾恩侯一大早便进京去了，要实地看一看他名下的铺面。那些都是贾赦的祖母给留下的，大约是老太太知道孙子的德行，所以只留下了些铺面，却并没有留下正经生意。
不过，那到底是开国荣国公的夫人，留下的铺面都在繁华地段，占地既大装饰也精。往年凭着这些铺面，贾赦即便什么也不管，一年干坐着也能有上万两的收入。
除此之外，老太太还给贾赦留下了几个庄子。在京城的只有这一个，免得太过扎眼，让有些人看了眼红。倒是在南边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每年年末的时候，便会有大庄头来送租子。
送也不送旁的，什么米呀面的、牲口土仪什么的全都没有，庄子上的各种收成全都变了现，只给赦大老爷送银票来。这么一年下来，少说又是两万两。
所以说，贾赦虽然被挤到了马厩边上，在荣国府却实打实的是个财主。不过，他也确实是个败家的，这些年下来也没存住多少私房银子。
看过红楼原著的大概都知道，贾赦除了是个好色的，便是喜爱古玩字画，每每有了中意的，便会想方设法地弄到手。不过这时候倒还好，他并不会强取豪夺，只是不惜重金地拿银子砸罢了。
这样一来，每年三四万两的私房银子，能存住一两千便是难得。贾恩侯估摸着，贾赦日后能学会强取豪夺，大约也跟银子不凑手有关，很有可能是把这些铺面、庄子都给败了。
贾琏领着瑃妹妹吃过晚饭，看看偏心爹还没回来，便去操练场上扎起了马步。大约一刻钟之后，便见晟子把妹妹给送来了，琏小少年不由眼神一柔。
自打上回小妹子知道他晚上自己锻炼，便总会跑过来陪他，而且还会带茶点给他。尽管琏小少年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些，但他却不能否认每当这时候看见小妹子，他的心里就总是暖暖的。
“琏爷，我把瑃姑娘送来了。”小晟子将小迎春抱到椅上，又把带来的小食盒放在她的手边，轻声叮嘱道：“姑娘，东西给您摆好了，取用的时候要小心些啊。”
他是不能在这里久留的，因为大老爷还给他分派任务了呢。因着他每天下午都跟老爷读书认字，老爷便让他每天晚上给那二十个青壮哥哥上课，也教他们识字算数来着。这会儿把瑃姑娘送来，他便该去给他们上课了。
小迎春笑嘻嘻地向晟子摆摆手，便托着下巴看起哥哥来。和那天一样，哥哥还是这么怪怪的姿势，蹲不蹲站不站的，让她好奇的要命。要不是爹爹和哥哥都不许，她也要跟哥哥学了。
琏小少年瞥一眼小妹子，也不禁想到了兄妹俩在操练场上的第一次见面。说起来，那一回他还在小妹子这里出了回大丑呢。
那天他还是第一回晚上扎马步，也不知小妹子是怎的自个儿摸了来。三寸丁儿的小妹子，即便他扎着马步也不过到他胸口高，仰着小脑袋满脸好奇地看着他，大约是没见过他那样的姿势。
小妹子的手里，还捧着块点心，是块偏心爹给的鲜奶蛋糕。琏小少年也曾吃过，并且还真的挺喜欢，再兼之觉得老头子又偏心了，不由得就哄着小妹子，想要蹭上两口解解馋。
结果，都没用他多说两句，小妹子便乖乖地举起了蛋糕，要往他的嘴里送。见状，琏小少年心里是有些羞愧的，明明小妹子这么乖巧，他可不该跟妹妹骗吃骗喝，都该跟偏心爹算账去。
不过，小妹子到底是小妹子，这个三寸丁儿的小身板，即便是踮着脚举着手，那块蛋糕也够不着他的嘴啊。琏小少年本就羞愧，这下就连忙开口，想让小妹子算了吧。
呵呵，一个字儿都还没说出来呢，整块鲜奶蛋糕便糊在了脸上啊！却原来，小妹子见够不着哥哥的嘴，一着急就蹦起来了。那她这一蹦，可不就……
当时，琏小少年整个人都是懵的，眼跟前是一片乳白，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甚至，他半晌也没回过神来，去抹一把脸上的奶油，就那么顶着一脸的白膏膏发呆。
还是小妹子的哭啼声，将他从懵呆中惊醒。只是，入眼的便是她吓坏了的小哭脸，琏小少年不敢怠慢，连忙将小妹子抱起来哄。为了逗她，不但舔了嘴唇边上的奶油，还蹭了小妹子一脸，这才把个哭得直打嗝的小姑娘给逗笑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小迎春并不敢再去给哥哥喂食，只乖乖地坐在那儿等着哥哥收功。为了给哥哥解闷儿，她还会嘀嘀咕咕地跟琏小少年说话，而且也不在意哥哥回不回话。
“……哥哥，咱们是不是就快要回府上去了？”小迎春的脸色有些闷闷的，只是说话仍旧奶声奶气，道：“我不想回去呢，那边都没有这里好玩，而且……”
到底还是个三岁的小娃娃，她吭哧了半晌，也没说出“而且”什么来。但那张小胖脸上，却分明写满了不情愿。在这庄子上住了一个多月，小迎春早就乐不思蜀了。
贾琏大约明白她的不情愿，毕竟他也知道小妹子在府上并不得宠。即便是他自己，说到回府的时候，也是满心的不乐意呢。只是……
后天就是中秋了啊，举家团圆的日子，不回去怎么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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