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这,这是怎么回事?”道观门口,六皇子一脸震惊地问道。
季无尘平静地看向六皇子,睫毛轻颤,如同叹息一般轻声应道:“我们来晚了。”
六皇子神色怔怔地望着地上早已毫无生机的尸体,踉踉跄跄地走到赤脚道人苍白的尸体前,双膝跪坐于地。“我明明可以护您周全的,可是……是我的疏忽……”说着,他竟做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庄重而又真诚地向赤脚道人磕头。
“殿下,请您节哀。”季无尘见六皇子如此神情,心中有些不忍:“并非是您的错,他们怕是早就算计好了,为了给你一击重击而不惜一切代价。”
“这些人,为了那个位置,真是丧、心、病、狂!”六皇子咬牙切齿道。
“所以,殿下,要是不想让这承烨江山落在他们的手里,您就必须足够强大起来。”
“我知道,”六皇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神色已与先前大有不同:“我一定会为这些无辜的人讨回公道。”他抬眼看向季无尘:“那天夜里,告诉我赤脚道人在此处的是你?”
季无尘一愣,竟不知还有此事发生,摇摇头:“直至今日我才得知赤脚道人隐居于此处,然而来到这里才发现他们已经遭到屠杀……莫非,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季无尘说得模糊,六皇子忍不住急切地问:“什么圈套?”
“看似是希望,实则为绝望。向你透露消息的恐怕正是他们。”季无尘了然地冷笑一声。
虽说季无尘仍然没有直接了当地说明,但六皇子已明白了他的意思。透露消息的是那群人,杀掉赤脚道人的也是那群人,从始至终他六皇子都被那群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就是看似希望,实则绝望,明日就是最终期限,他已经没有了时间。
“还请殿下按部就班依照计划行事。虽事已至此,但或许还会有所转机。”
站在皇宫大殿之中的六皇子脑中猛然回荡起这句话。他想起昨日,在灰蒙蒙的天空的笼罩之下,金面修罗站在仅剩的那一抹夕阳的余晖之中,像是天神派来的使者,神秘却真诚。
或许,真的会有什么转机?白松子站在突坦国使者的一侧,突坦国使者神情桀骜而轻蔑。就连皇上见六皇子这边只孤身一人,也早已失望透顶。见此情景,三皇子默默的翘起了嘴角。
一开始面对突坦国使者的辩驳,六皇子还能独自抵挡一阵,可当他与白松子对答时,他的额头上开始浮起细细密密的冷汗。渐渐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他已有些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胆子颇大的小太监闯入大殿,打断了六皇子和白松子两人的唇枪舌剑。他扯着尖锐的公鸭嗓子高声道:“报,首席帝师谢圣人进殿——”声音发颤含着难掩的兴奋。
大殿内立刻鸦雀无声,众人齐齐望向大殿门口,一个消瘦却硬朗的身影缓缓地从阳光中走来。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一袭暗灰色的袍子,除了一双鹰一般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双眼外,平凡无奇。
他就是两朝帝师,也是三皇子与六皇子共同的老师,更是承烨国三大顶级学者之首的谢其忠。
这场由突坦国使者挑起,一波三折,最后以白松子低头认输,以帝师的胜利而结束。帝师离开前曾建议皇上彻查白云观被屠一案,这让三皇子忍不住出了好一阵冷汗。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将消息透露给六皇子,却又派人杀了赤脚道人,就是为了令六皇子那边自乱阵脚。再等到六皇子在白松子的一步步紧逼之下力所不支时,他三皇子挺身而出,凑巧摆平白松子,到时不仅可赢得满朝文武的的称赞,还会在父皇心目中再压上六皇子一头。
白松子的认输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只是,没想到中途谢其忠却突然现身,让他措手不及。更有甚者,谢其忠居然说是六皇子请他来的,帮六皇子在皇上面前长脸,那么他三皇子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
“看来这么多年,我还真是小瞧了程闻广!”三皇子狠狠地拍了下书房的桌子。
“这些事情,并非是他的手笔,显然是有高人在帮他。”齐东邪想起一年以前,有手下向他汇报向异领军包围须弥殿的情景,那时谢其忠的出现加上这次的突然到来决不是偶然,也不是六皇子所请。
“是金面修罗。”齐东邪肯定。
“金面修罗?”三皇子这才想起前一阵子在京城里忽然出现又瞬间隐匿的名字:“一个江湖蛮人,能有什么本事?你不是还去拜访过吗?他不是对朝堂纷争并不感兴趣吗?”
“话虽如此,可是不难看出来,自从他进了京城,六皇子那边就不曾栽过跟头。我们许了他那么多好处他不曾动心,没准儿从那时起或者更早,他就已经是六皇子的人了。”
有这么一个心思缜密能力出众又坐拥承烨武林的人在背地里协助六皇子,三皇子的心里冰冷得很。
“不管他是不是程闻广的人,我们都已经不能留他了。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三皇子眼中掠过一抹肃杀与狠厉:“另外,过些日子父皇会病重,我们再为他寻些奇药来。”
这日午后,阳光明媚,天空中却下起了“太阳雨”。小雨如线如丝,滴滴答答地落在挂在凉亭外的铁壶里。不一会儿,便已接了小半壶。
云兮遥将水壶取回凉亭,放在炉子上烧水。取清风细雨中的水,也就是最为洁净的无根水煮茶,口味最为纯正。如今云兮遥虽然整日舞鞭弄qiang,但毕竟她曾贵为郡主,泡茶的手艺仍是极其讲究和优雅的。
两杯清茶已端放于凉亭中的矮桌之上,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然而,季无尘并不急于品尝,他抬头扫视着庭院四周空荡荡的屋顶,神色颇为无奈地叹道:“总有那么一群人见不得我们过得这般安逸。”
云兮遥也谨慎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警惕地望向四周,凝神听着混合在雨水滴答声中细微的铁器摩擦的声响。
四周有人,很多人,杀意浓烈,抱着杀或被杀的决心。
这必然又是一场恶战,云兮遥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小新人。此刻,她镇定地坐直身子,一手摸向腰侧的长鞭。
杀气渐渐逼近。忽然无数黑影撕开细密的雨幕,从四面八方涌来。
季无尘不知何时已站起身,他一手握住云兮遥的手腕,拉回她即将要冲出去的身影,一手打了个响指。声音刚落,凉亭四周竟应声落下厚重的毡布,瞬时将战斗阻隔在凉亭之外。
云兮遥一愣,疑惑地抬头看向季无尘。在季无尘沉稳的眼神中得到了证实,他早已预料到会有人来暗杀他!
武器的击打声,鲜血的喷涌声,受伤的惊呼声,伤口的撕裂声……毡布外晃着无数影影绰绰的人影,鲜血喷溅,有人倒下了,又有人站起来。
“你猜,他们是谁的人?”季无尘贴近云兮遥的耳畔低语,温热的哈气携着清冽的药香轻拂过云兮遥的耳根,弄得她脸颊微红浑身酥麻不已。季无尘看着她这般羞怯的样子暗自得意地微微勾起唇角。
不过,云兮遥向来不是任他调戏的“小绵羊”。她转过身,与季无尘对视,神色认真又严肃。她抬起双手勾住季无尘的脖子,季无尘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与她靠得更近一些。
“我猜是三皇子,你要不要和我赌一把?”声音里说不出地诱惑。云兮遥用同样的方法,在季无尘的耳边哈着气。季无尘脊背一僵,心中暗叹他的女人真是聪颖,现学现卖极快。
捕捉到云兮遥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季无尘颇有兴趣地挑着眉吐出两个字:“正好与你所想相反,我觉得是齐东邪。那么,赌注是什么?”
“七夕的晚上好好陪我!”
季无尘一愣,他近来没有好好陪她?的确,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书房忙六皇子与三皇子的皇位之争,对她是有些疏忽了。他们的日子不多,他必须在来京城的这一年之内解决掉朝堂之事,为寻找千面神医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不过,他本就打算在七夕节时好好陪她的,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心中更加柔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只是,他并不知道云兮遥心中实则另有打算。
凉亭外的打斗声已经渐渐平息。凉亭内的两人仍然保持着一人勾着脖颈,一人揽着对方纤腰的动作。
季无尘的额头顶着云兮遥的额头轻笑道:“你就这么肯定赌赢的人会是你?如果我赢了呢?”
话音刚落,毡布一侧被猛然掀起。“主人,这些人已经全部解决……啊,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噗通一声,厚重的毡布又被重新放下。季无尘抬头发现云兮遥已在毡布被掀起的瞬间,移去了凉亭的角落里,背对着他,满脸的红晕如灿烂的晚霞。只是,刚刚还温软的怀抱,现在却已空荡荡的。
季无尘沉声道:“阿冬——”
“属、属下在!”阿冬站在凉亭外,不安地用脚尖划着圈圈。
“绕着府外围墙跑十圈,跑不完就别回来了!”
一声哀嚎响彻季府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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