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慈父（修）

　　我已收拾好行装，好在德妃娘娘恩准了晴晗作为陪嫁宫女随我回府。

　　回府前要去皇上那里谢恩拜别。我穿过御花园，看着满园盛开的茶花，它们依旧是那么绚丽，盛开得让人妒忌它的美丽。

　　我伸手折了一枝插在发间，因为即使以后我再折上多少朵插在发间，与此时都是不一样的。我现在还是若澜格格，而等我再次进宫后恐已是九福晋。

　　“澜格格，皇上在里面等了些时候了，您还是赶紧进去吧。”暖阁外梁九功低声催促我。

　　“多谢谙达。”

　　我站在殿内看着皇上单手撑住眉角，不知在深思什么。这样平静的画面，我不忍心打破，只是站在那里。

　　“澜儿来啦。”皇上的声音依旧那么沉稳有力，可是面对我时总是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

　　只是这四个字就简简单单攻破了我心里的防线。我知道，皇上还是原谅我了。他没有喊我的名字，而是亲切的如同以前一样喊我‘澜儿’。我愧疚的泪珠滚落在双颊上，我哽咽地福身道“澜儿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你走近些，让朕好好看看你。”皇上朝我招了招手，眼底是化不开的亲切与关爱。

　　“是。”

　　我走近皇上身边，他掌心带有厚茧轻轻的拉住了我的手。少了往日的威严，此刻他同天下所有舍不得女儿出嫁的慈父一样万般不舍怜爱的望着我。“可都收拾好了？”

　　我点点头，早已泣不成声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回应出声。

　　“一晃这么多年，眼看都要嫁人了。可是，一切就好像都是昨天发生似地，你还是那个精灵惹人心疼的小丫头。”看着我不停落下的泪滴，他心疼的伸手抹去那一滴滴关于伤心的垂泪，“傻丫头，是不是舍不得朕？不哭，你以后就是朕的儿媳，还是朕的女儿啊。朕还是会疼你，就像以前一样。”

　　我拼命的点头却怎么也表达不出我内心的情感。我对他不仅仅是尊重、顾虑、害怕，我更多的还是敬爱。他在我眼里更像是慈父而不是那个一句话就定人生死的九五之尊。

　　“答应朕，以后再也不要让朕伤心。你可知你的举动让朕多么心凉？”皇上似乎早就预料到我此刻惊慌的目光，继续平静的说道：“这次的事，朕不怪你。朕知道，你是太害怕了。可是澜儿，朕待你如珠如宝，压根就没有想过将你远嫁。你向来心思剔透，怎么就领会不到朕的心意呢？在塞外当着这么多贵族面前选择和老九串通一气来瞒骗朕，你可知道朕那一刻心有多疼？孩子啊，朕总是想将最好的一切都赋予你，可是你却对朕言而无信啊。你在宫中这么多年，朕是看着你长大的，朕岂会不知你与老九并无情分。可是那晚你跪在朕的腿边，你哭着让朕饶了老九。那一刻，朕就想既是你的选择，朕成全你。朕舍不得让你难过，朕希望你永远是当年那个活泼机灵孝顺的小丫头，再也不要让朕失望了，知道了吗”

　　我忏悔的跪在他身边，头枕在他的腿上，“我错了，是澜儿之过，让皇上一直为澜儿费心。澜儿不值得您原谅，更没有资格享受您的疼爱。”

　　皇上抬手轻抚着我的后脑，叹息道：“傻丫头，朕既然告诉你就是想你能明白朕的苦心。不要再哭了，天底下哪有不原谅女儿的父亲啊！”

　　“是澜儿对不起您，辜负了您对女儿一片苦心。”那天我哭得声嘶力竭，所有滴落在皇袍上悲痛的眼泪似乎预示了我此生注定要在皇权争夺的道路上要有眼泪陪伴一辈子的凄艳结局。

　　在我阔别了五年的时光后，都统府前两棵银杏树依旧保持着高大，片片青叶在阳光的爱抚下使得树下一片荫凉。

　　晴晗扶我下了马车，我看见阿玛已是润湿了眼眶站在府门外迎接着我的归来。

　　我疾步走了过去，唤了一声，“阿玛。”

　　阿玛欣慰的笑着拍了拍我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上过香后跪在额娘画像前行了礼。小时候只是看着画中人似仙子般拥有姣好的面容，举手投足的姿态中散发着令人不可错目的高雅气质。而现在望着画像中的人，那身形、那眉眼、那神情竟好像镜中的我一般。

　　“阿玛给你取名若澜，就是希望你像你额娘澜宛一样。看着你，倒是真真和你额娘生得一般。”阿玛感叹道。

　　见阿玛神情落寞，许是又想起了额娘，我急忙安慰道：“阿玛，额娘已经去了十二年，您也念了十二年。是女儿不孝这些年没有承欢膝下，这几个月澜儿好好陪着您。”

　　“阿玛知道你的孝心。再过几个月，你就要为人妻了。转眼间，我的女儿都要嫁人了。”阿玛虽是嘴角带笑可是辛酸的清泪早已润湿了被皱纹包围的眼角。“阿玛知道，你迟早是要嫁人的。阿玛只是希望你能嫁得好，你的夫君疼爱你一辈子。”说到这里，阿玛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紧锁眉心，继而说道：“承蒙皇恩浩荡为你指婚，阿玛本应是感到无上殊荣，感恩戴德。只是九阿哥纨绔的名声都已传到宫外了，身边的莺莺燕燕也是不少。阿玛担心你受了委屈，虽是嫡福晋的名份，可是他若待你不好，实难让阿玛安心啊。”

　　我自是明白阿玛对我的牵挂，我不想阿玛更为惦念，只能莞尔一笑，劝道：“阿玛无需担忧，晓得阿玛也有耳闻，是九阿哥三番两次请婚才有今日之果，他又岂会对女儿不好？九阿哥仪表堂堂，是多少格格以及王公大臣求之不得的佳婿。依女儿看，阿玛应是倍感欣慰才是。”

　　“哎，只盼着他能待你好。只要他不负你，阿玛一定会给他想要的支持。”

　　在府里的日子自然是比宫里轻松自在，每天都是弹琴作画再弄些花花草草亲自照料，日子算是极其惬意的。再也不用花心思取悦那些站在权力高点可以轻易决定别人命运的主子们，也不用担心是否得罪了那些巴不得皇上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执着者们，更不用为见到不想见到的人而发愁。

　　只是这样清闲的日子就像指缝中的流水般迅速掠过。在宫中我常年盼望回府过年的夙愿总算是了却。

　　除夕夜，我与阿玛、继夫人以及两个妹妹围坐一桌。继夫人自是晓得我即将是九皇子的嫡妻，对我格外照顾生怕有惹怒我的地方。两个妹妹对我也算恭敬有加。我们一家人看着奴才们在院子里点燃鞭炮烟火为除夕夜的热闹锦上添花。

　　大年初一，我还舍不得离开暖和的被窝牢牢地缩在里面。晴晗已是进来了三次，催促着我起床，说是要给阿玛拜年讨吉利。可我知道，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在阿玛身边，我这一回来，他更是宠我爱我。我呢，也是越发的在府里没了规矩，就算是起晚了些阿玛也不会责怪的。想到这里我不禁放肆的笑了，不禁想起往年在宫里的时候初一都是要早早洗漱，去慈宁宫里给皇上、太后以及聚在太后跟前的娘娘们请安。规矩，这是活在那权力集中象征的紫禁城里的代价，规矩就是一切的行为举动的唯一标尺，即使你有再多的恩宠也不能在规矩面前放肆。

　　“格格!”睿儿毫无规矩可言的在我耳边一吼。她是我进宫前都统府内最好的玩伴，此番我回府，阿玛仍是让她在我身边好生伺候着。只是这丫头心思单纯，念着与我儿时交好故而在规矩面前少了一份仔细，我倒是并不介意，反而享受她为我带来的轻松心情。

　　我抬眼瞧着睿儿瞪大着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我微微蹙了眉，埋怨道：“初一第一天，你疯了啊。喊什么？”

　　“格格！老爷让您梳洗好了去前厅会客。”睿儿不耐烦的直接伸手把我从被子里拉了出来。因我越发的没了规矩导致这个丫头也跟着放肆起来。

　　我无奈的任她给我套上衣服，百无聊赖的手指轻饶着胸前的青丝，懒散的问着：“府里来了什么人？”

　　睿儿手上利落的将我手中的发丝抽出，她手指灵活的将我头发绑成两把头，嘴里也是痛快的回答着，“哦，是九阿哥来拜会老爷了，说是也想见见您。老爷不好推辞，就差了我立马来招呼您。”

　　我呼吸一屏，自打我出宫后便是没有见过他了。皇上的圣旨上并没有提及大婚的日期，只是说让我待嫁……这宫中一别后，已是数月。而我与他并非郎情妾意，不知他又因何来拜会阿玛呢……

　　“格格，好了。您瞧瞧，这样式您喜欢吗？”睿儿笑望着镜中我那张标致的脸。

　　“就这样吧。走吧。”我淡淡的说着，率先起了身。

　　睿儿伶俐的扶着我向前厅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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