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承诺（修）
听了胤祯提及回府的话，委屈的酸楚就像手指滴血般一点一滴的砸在心窝最柔软的地带。我撑着身子勉力笑着，“那我同你们一起去。”
胤祯盯着我看了半天，紧咬下唇像是最终下了决心，终还是无奈的摇摇头，“你脸色不好，还是留在翠云馆休养吧。”
“我没事……”
还未等我反驳完，站在一旁的胤礻我也开口阻止道：“十四弟说的是，你还是好生的歇着吧。依我看，还是传个太医给你瞧瞧。”
胤祯见我仍要反驳只能另谋它策安慰我道：“澜妹妹，你别着急。上元节那天，我和十哥下了书房就接你来，到时你想回府也不迟。我让他们给你传个太医。前些日子，九哥染了风寒连着喝了半个月的药才好了些，你可别耽误了。”
“那就传孙大人吧。”我想，一事不劳二主，他既是知道了昨晚不该知道的事自是今天来了晓得该如何诊断……
胤祯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好笑道：“传个太医还这么多要求呢。”
晴晗不会儿带着太医进来，我蹙眉询问道：“不是传了孙太医吗？怎么不是他来？”
太医听出了我不满之意，立刻俯身回禀道：“回禀格格，孙太医昨个夜里突染重病。他府上一早就传来了信儿，说是已经过世了。”他后面说的任何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又是一条人命吗……我自是明白，孙太医的过世必是胤禟属意。我只能卑微的奢求着因为一己私欲而草菅人命的事情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身边发生。
我心里念着胤祯关于上元节的承诺，这半个月来几乎是数着日子过来的。就盼着今个儿晚上能回府小聚，思及此脸上不由自主的笑着。
“怎么？我这永和宫的元宵好吃得让咱澜格格一直怀着笑？”德妃娘娘温婉的声音打断了我无限期望的心情。
我抬起头，因期待的心情被美好无限放大故而附上的笑容也是带有几分甜意，“德妃娘娘这里的元宵自是好吃美味，更重要的是有股额娘的味道呢。”
德妃欣喜的伸出手指点着我的额头，笑骂道：“你这张小嘴可是甜死人不偿命的。你若是喜欢，待会儿临走给你带些回去。”
“谢娘娘。”
宫女小跑进来，低声禀着，“娘娘，四阿哥来了。”
“去拿个汤婆子来给四阿哥暖手用。”德妃吩咐道。
胤禛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儿臣给额娘请安。”
德妃温柔的笑着，“快起来吧。来坐这儿。刚煮好的元宵，澜丫头都说好吃着呢。你快尝尝。”
“是。”
胤禛坐在那儿时不时的和德妃话几句家常，德妃娘娘倒是比以往他来时多了几份笑容。我想，这些许是今个儿胤祯不在的原因吧。因为胤祯在时候，德妃娘娘那抹化不开的宠溺之情全部倾注在她小儿子胤祯身上，丝毫没有胤禛可以插足的地方。
从永和宫出来，我默默的走在胤禛身边，想到他先前令人不可捉摸的话语我下意识不想与他有更多的交集故而自是不敢多言。
“听老十说，你前几日病了？”胤禛平视前方漫不经心的说道。
“原也不是大事，劳四阿哥记挂。”
胤禛对我失去以往间的友善似乎并不在意，“今个儿他下了书房要带你出去？”
我不解的望着他希望可以探寻到任何蛛丝马迹，胤祯与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素不亲近，更何况是向来见到胤禛都是苦大仇深的胤礻我更不可能将这个计划告诉他。他是如何得知……
见我困惑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胤禛漆黑的瞳眸中隐隐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皇阿玛留了老十还有十四弟在上书房罚抄《资治通鉴》。”他话只说了一半，可是那幽深的眸子里分明在继续说着，你那回府的愿望已是梦幻泡影的存在。
我低下头，心中狂乱的纠结着这长时间期盼的回府小聚的夙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镜花水月的空欢喜。
“皇阿玛连除夕都不准你回去，你想想倘若是老十真的带你出去了，万一让皇阿玛知道了，那岂不是又是一顿责罚？老实的呆在翠云馆里对谁都好。”胤禛深沉的声音在我头顶上盘旋着，那本是厌恶的警告之声此刻从他口中道出竟有着一分奇异的优美。
我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他在对我示好的错觉。不，仅凭我是皇上身边红人这一点不足以令他在我身上花费任何心思。他向来对我冷淡，曾经的出手相助也是言明要我报答的，为什么……为什么……
眼瞧着漆黑的夜幕吞噬了天空中的光亮唯留半轮残月散发着一丝幽冷。我失落的坐在榻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中的《女戒》。
晴晗从门外走到我身边，福了福身，“四爷差了小明子在院门口等着格格。”
我迟疑了片刻，不解胤禛的用意。明明下午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警告于我不得出宫。因何现下又转了心性，特遣奴才前来等候。
晴晗见我犹豫不决，低声在旁请示道：“格格，若是不去。是不是让奴婢回了小明子去？”
“不，给我更衣，换上小厮的衣服吧。”不管是胤禛施恩还是出于其他目的也罢，眼下时辰紧，不待我再继续犹豫下去。
我同胤禛坐在马车里，他自是闭目养神，那双犹如秋水般冰冷隐约带着寂寞的眼睛此刻轻阖，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被一层平静的祥和所笼罩。
在借由琉璃月倾洒微光的石板路上，马车一路南驰。大抵过了半个时辰，驾车的小厮车帘一挑，恭敬地禀道：“四爷，到了。”
我抑制不住体内叫嚣的欢快起身欲要下车。
胤禛却出乎意料的伸出手臂拦在我身前，淡淡的说道：“在车里看看就好，你阿玛这个时辰快要回来了。”
我怒视着胤禛，他的举动已经令我愤怒到忘却了他是今晚带我出来的恩人。“那你带我来干什么？就是在离府门口这么远的地方看着？”
胤禛如鹰般敏锐又狠戾的目光死死的锁在我的身上，“皇阿玛不准你回府。我若是放了你回去小聚，此事要传到皇阿玛耳里。不仅是你我还有你阿玛都要受到责难！你既是费尽心思讨到了皇阿玛的宠爱，你就该明白你这一生如同我们这些阿哥们一样没有自由！你所有的荣华富贵，所有的圣眷恩泽都令你丧失了随心所欲的资格。现在是不能回府同你阿玛团聚，日后还有选秀指婚，哪个你能逃得掉？哪个是你能抗拒的？”
两行伴着委屈悲怆的泪珠蜿蜒流转在脸庞。胤禛所说的话我何尝不知，如他所述，我得到了令人艳羡的恩宠、锦衣玉食、奇珍异宝又能怎样？我仍旧只是一个普通的满洲格格，我不能拒绝那道圣旨背后皇上所有的安排。今日我尚可坐在马车里远望着府门，他日呢……又往何处安身……
胤禛任我哭泣，几次他欲抬手却终还是放了下去。
我强制自己平复了心情，用帕子拭去那承载着哀伤的泪珠，重新恢复以往神态。懊恼自己刚才的冲动，胤禛肯带我出宫已是违背了皇上的意思，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我总是要感激于他的。思及此，我态度软下几分，改口以示亲近之意。“四哥哥，既然不能回府又何必在府前徒加悲伤？还是回宫吧。”
胤禛见我已是冷静如常，倒也不急带我回去，“既是难得出趟紫禁城，又赶上了上元节。去街上转转吧。”虽是无关紧要的说辞，可我明白他的退而求其次完全是顾虑我先前的不悦心情所为我做出的抉择。
满街光怪陆离的景象，整条街道高高挂满花样繁多的花灯，身后不断有人往前涌着，我淹没在声势浩大的人群中。我被推搡着只能顺着人流向前走，身边被团团的陌生人包围着，哪里还有胤禛半 分 身 影。我慌乱站在原地，急于寻找胤禛的身影，突然右手被温暖包裹，我下意识回首，那一瞬将先前所有慌乱甚至于在府前的委屈再次涌入眼眶。
胤禛用力将我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拉了出来，将我护在身前。他抬起右手轻拭着我的眼泪，握着我的右手收紧了力道。
那天，我惶恐不安的内心终于寻到了一丝安宁。以至于对我未来感情的走向都被指引着奔向我认为那最为优美的征程。因为胤禛对我说，不要怕，我不会放手。
康熙三十七年七月盛京谒陵，随行的有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礻我、十三阿哥胤祥，当然我也是得了皇上的恩旨可以同行。
临行前，胤祯还同我打趣道，说我是蒙来福气，京城里酷暑难耐，我倒是可以同皇上北上，倒也算是避了暑。
我笑着应着说是，万一此行皇上赏了他们兄弟什么，我必然会替他讨一份。
胤祯好笑的嘱咐我，若是路上有什么难处，只管找十哥他们，他们会照顾你的。
皇上盛京谒陵，朝中大臣已是跪在乾清宫外两侧拜别。立在午门前的随行将士们个个意气风发，每一张脸上都散发着属于军人不容置疑的刚毅与英武的神情。权力啊，那赋予着绝对崇高的巅峰令皇子们前仆后继不惜折腰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而我此刻与权力追逐无关的旁人都可以深切的感受到它那令人无法不为其倾倒的迷人神采。
我还未来得及上车，胤禛身边的小厮趁着人多混杂之际，跑到我面前双手捧着一个香盒，迅速打了千，低声的说道：“给格格请安。这是我家主子的心意。主子说了，恐是一路颠簸怕格格不适，这凝神散可以聚气凝神，让格格路上备个方便。”
我示意晴晗接过，看着这精致檀木香的盒子，一股甜蜜随着眼前的香盒轻盈却浓密的在心中环绕着。“你去回了你主子。就说多谢四哥哥惦记，若澜定会好生用着。京中暑气越发的大了，也请四哥哥在京中仔细着身子。”
“是，若格格没什么吩咐，奴才退下了。”
我摆摆手示意他离开。免得逗留太久让旁人瞧了去，恐是生出无谓的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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