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家宴（修）
“你切莫说我的不是，这……”胤礻我急忙辩解着。
“梁公公到！”院门口站着的太监高声禀报打断胤礻我后面要说的话。
我快步迎了过去，不敢有丝毫怠慢，客气道：“谙达可是忙人，还请谙达进屋去歇歇脚。”
梁九功瞧见我热情的招呼着，自也是眉开眼笑，他心知肚明我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嘴里同样不敢怠慢着说道：“奴才天生的劳碌命，还得去万岁爷那里回话呢。还是格格您好命，万岁爷差奴才来就是告诉格格，除夕的家宴请格格参加呢。”
“全凭着谙达平日里在皇上面前替若澜讨着好呢。”我一边说着一边冲晴晗使了个眼色，晴晗是个伶俐的，赶紧跑回屋拿来茶盒递到我手中。
我将茶盒放在梁九功手中，他眼眸一紧，随即推辞道：“奴才识得这是万岁爷上次赏您的普洱，还是奴才派人给您送来的。格格的赏太贵重，奴才是万万不敢当的。”
“谙达这么说可是折煞若澜了，这茶既是皇上恩典的，便是皇上福泽庇护。谙达素日里伺候皇上劳苦功高，您若是受不得宫里还有谁能受得呢？”梁九功是皇上贴身伺候的人，尚不说他的本事，姑且论他在皇上御前伺候时不时为你说上两句好话的那也是极好的。
梁九功显然觉得我的话顺耳至极，嘴角噙着笑，同我客气道：“既是格格这么说，奴才却之不恭了，先行告退。”
待梁九功出了院门口，我不禁嘴角挽起一丝可悲的笑容。这座我曾经怀着浩瀚旖旎无限遐想的梦幻城池，仅仅运用了两年的时光便教会了我在这隐匿着随时荣衰兴变的深宫中如何才能走的比别人更稳更远。
我进了屋，瞧见胤礻我和胤祯正在说笑着，我佯装生气埋怨道：“哪有你们这样的哥哥，净顾着自个儿在屋里喝茶。”
“哈哈。”胤祯爽朗的笑声环绕在耳边，“傻丫头，梁九功虽是奴才，却是皇阿玛身边一等一的眼线，倘若不是在他进院前我和十哥先躲进来。这事儿要是传到皇阿玛耳朵里，不仅以后我俩不能常来陪你解闷，而且对你名声也不好。”
“澜妹妹，你别追究那些小事儿了，依我看你这院子里少几个灵透的下人，我这进屋半晌了，压根没人给上冻顶乌龙伺候爷。”胤礻我非但不正视的我的问题反倒挑起了我的毛病。
晴晗闻言，立刻上前撤了茶杯，吩咐他人沏好冻顶乌龙上来。
胤礻我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澜妹妹若是不嫌弃，从我院子里给你拨俩机灵的来。”
“十阿哥的好意，若澜心领了。我这屋子里有这么几个笨头笨脑的能简单干个粗活的就够了。”我婉言拒绝，眼下他也是好意，我却不得不防备他送来的人是否也是他人部署的眼线。
胤礻我不怒不恼显然没有察觉到我话中隐藏着深层的警备，只是笑着说：“不打紧，等日后你需要了，你再和我提，我保准不扫你的面子。”
那一瞬间一股增恶自己的心绪疯狂的爬上心头情绪的最高点。胤礻我是个粗性儿，直来直往的，倘若他那憨厚的心性自己都要怀疑，那宫里还能听下谁的一言半语呢……
我抬眼正对上胤祯探寻的目光，似乎要撕裂我这一瞬的表情凝滞背后所有的真实情绪。
康熙三十七年家宴，我被安排公主席间。一桌名正言顺的公主里夹了我这个极受皇上喜爱的外府格格。我甚至清楚的感受到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时那种彷如被世间所有愤恨的目光指向所带来的孤立无助感。
思及此，我不由得将视线移到太子身上，他此刻正在慢饮杯中酒，只是脸上的不甘之色却还未来得及收起。而这个神情的缘由，我暗自揣测大抵是源于刚才皇上对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晋封郡王，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晋封多罗贝勒的事情，说是择日就要拟旨通告满堂文武大臣。
皇子那桌嬉笑声此起彼伏。众位阿哥皆频频向几位受封的皇子敬酒，一时间觥筹交错的热闹掩盖了素日里阿哥间些许的不愉快存在。
只有胤禟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处，既没有上去劝酒也没有去阻止这帮兄弟们的胡闹。
只有胤禛夹在喧闹的兄弟中，偶尔将闪烁着炽烈的目光扫在我的身上。
皇上此刻看着儿子间的友爱和睦甚是感到欣慰，脸上露出慈爱的神情。“老七，老八。”
皇子们闻声都静了下来。胤祐和胤禩也从席内出来，“儿臣在。”
“你们也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老七，朕将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指于你。”
胤祐立即叩首谢恩，“谢皇阿玛恩典。”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至于老八……”他老人家目光略有一顿，不知思虑到什么，“朕将额驸明尚之女，郭络罗·宸妤指给你。”
“这回八哥该是高兴了。”同席的十格格听了皇上给七阿哥还有八阿哥指了婚，在一旁不免小声嘀咕道。
“得皇阿玛指婚自是受了福泽，高兴是应该的。”十三格格听了十格格所言在一旁替胤禩高兴着。
十格格显然对十三格格此时一脸单纯的样子极为不满，嘴上更是不饶道：“不懂装懂的东西！你晓得什么？八哥娶了郭络罗家的格格就弥补了朝堂里外戚的支持。”
十三格格被十格格说得低下了头，眼里含着委屈的泪珠儿，也不敢再言。
九格格是德妃娘娘的女儿，长我六岁，平日也在永和宫里得见。此时见十三格格此状，不由得打抱不平，话里的讥讽之意也是令人难堪，“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桌上有你说话的份吗？”
十格格倒也不顾虑长序之分，回讽道：“既是同坐一席，九姐你能张口，我自有能张口的理由。”
“你！”九格格气结，伸手从桌下绕过我身前狠狠抓了一把十格格。
十格格自是不饶，也同样回敬了过去。
不知出于谁的手，将我面前新斟的一杯茶扫落在我身上，手背上落着极热的茶水，我下意识的惊呼出声，“啊！”
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这桌上。
“澜儿，怎么大呼小叫的？”皇上对我突然发出的惊呼声自是关心，“可是有什么事？”
我急忙从席间站了出来，强忍着来自于手背上的疼痛，福身道：“回皇上，眼瞧着离腊月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澜儿就绞尽脑汁承想着献给您一份新年贺礼呢。只是，今日来时匆忙了些，忘了带来请您御览。思及此懊恼至极故而……不如澜儿这就取来给您瞧瞧。”
“哈哈！”皇上无奈的笑道：“朕还以为是何大事呢！倒是难得你有这份心思。那你就着奴才取来。朕很是好奇，澜儿的献礼会是什么。”
“澜儿想自己取来，那些奴才笨手笨脚的万一给弄坏了岂不是败了您的兴致。”我极力争取着，想离开这个盛满喧嚣中隐秘着各种野心的乾清宫内。
“既是这样，皇上您就准了澜格格吧。依臣妾愚见，外面天也寒了，路也擦了黑，不如让老九陪着咱们澜格格走一趟。”宜妃眉角带笑，灵动的双眼将迫不及待的欲望扑在我身上，唇边漾着柔意的笑容为我向皇上讨着情。
皇上一听提及的胤禟先是微蹙着眉心，随后才视线扫在皇子席间。见胤禟自始至终都是安静的坐着并不参与那热热闹闹的敬酒队伍中，不满之色瞬时将本来的和煦彻底取代。他沉了片刻，终还是没有当众落了宜妃娘娘的面子，冲皇子席间喊道：“老九！”
胤禟站起身从酒桌上退了下来，打千应声道：“儿臣在。”
“你还算喝得少，你陪澜儿走一趟。仔细着别出岔子。”皇上吩咐着。简单一句话里蕴藏了多少含义呢？你还算喝得少，一来说明因何缘由委派于他，二来也在暗示自己对胤禟不与兄弟友爱感到不满。可是那句别出了岔子，却道出了作为了一个疼爱自己女儿父亲的真实心声。可是明明胤禟才是与他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而我只是一个普通满洲的格格。
令我感到可悲的是这张被皇上用毫不遮掩的宠爱织成一张密网早已将我作为权力与阴谋等待的困兽。我环视着桌上的娘娘们此刻各种生动的表情倒是比我绣的那副国泰民安还要多彩。指婚……是另一种权力缔造出来的追捧。刚有了胤禩如此惹眼的指婚，现下那些娘娘们眼瞧着我身后栋鄂家的朝堂势力以及皇上的万千恩宠，当然是巴不得我可以给她们的儿子带来好处。宜妃娘娘此刻看似平静可是眼中还是些许流出一丝得意，她素来得宠，只是在对阿哥们的任用上皇上依然不得意宜妃娘娘所出，今个儿不管出于什么缘由皇上终还是顺了她的意。这样的指派是否意味着胤禟可以与我亲近些，宜妃娘娘本就得宠，如若再添了我这个皇上心头宝的亲近自是如虎添翼。
“澜儿去去就回，还请皇上、太后以及各位娘娘稍待。”我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我此刻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这紫禁城的囚牢。
天空开始慢慢的飘下零星雪花，我启用纯真的心情停在原地摊开手掌凝视着那朵朵小花在遇到掌心的温暖迅速演化成透明的水滴。这是上天赋予人类最纯粹的洁净，在落地之前它们都是那么干净无瑕。
“格格，九阿哥在前面等您呢。”晴晗在我耳边提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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