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曦和番外 上
沈璃将曦和送入楚宫,是在那一年的初夏时节。
太液池里的芙蕖开得风姿妖娆,暖风轻拂而过,碧绿的莲叶随风颤动,水面波光粼粼,时不时有名贵的鲫鱼成群游过。
曦和随众宫妃一道沿着曲折的回廊往太液池而来,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睿帝不好女色,终日忙于政事,后/庭的妃子们时常大半个月都见不着陛下一面,曦和亦是如此。
她自初云小国而来,入宫之后连睿帝的面都不曾照过一回,容貌才华于这后宫妃嫔之中也算不得太过出挑,时日一长,睿帝只怕都记不起这偌大后宫里还有她这一号人。
听说今日睿帝下朝会从御花园经过,一大早,众宫妃便都侯在此处。
曦和也是细心打扮了一番,一身绯红色束腰宫裙,勾勒出美妙的身线,鬓上插上珠玉流苏,面染胭脂,美目流盼。
睿帝的撵车自对侧而来,曦和欲上前几步,可人群之中忽得一阵骚乱,慌乱之间,不知是谁伸了脚拌她一下,一个趔龃,她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扑哧”一声掉到太液池里。
曦和是在东海之滨长大,深谙水性,可若此时爬上池去,如此狼狈模样,面上必不大好看。
她犹豫许久,忽见池上有一人随她一道纵身跃入池中,那道明晃晃的身影正往她这边游来,她寻思着自己许是因祸得福,正好给了她那位不曾见面的夫君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待那人抱住她时,她忽得环住他的脖子,两片红唇不偏不倚堵上了他的嘴巴,她明显感觉到这人身子僵了一僵。
可她不管不顾,抓着机会便探入他唇舌之间,肆意挑逗、撩拨。
上岸之际,她忙闭上眼睛,装作虚弱无力的模样,靠在他的怀中,紧紧拉住他的衣摆。
那人的怀抱宽厚有力,隔着湿嗒嗒的衣裳,她几乎能够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面颊蓦地一红。
有侍女送上宽大厚实的袍子,他接过袍子将她湿淋淋的身子紧紧裹了起来。
正欲睁开眼睛偷偷瞟上一眼,可耳畔却传来一道清朗低沉的声音。
“回禀父皇,这位夫人落水受了惊吓,儿臣这就派人把她送回寝殿,请太医过来看看。”
依着这人话中之意,他该是一位皇子,而非她的夫君,想到方才池底那销魂缠绵的一记深吻,曦和猛地睁开了眼。
旋即便有一张张扬的笑脸映入眼帘,这人生得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底含着浅淡的笑意,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自此,她便记住了这一张脸,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睿帝第三子,三皇子莫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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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璟第二回见到曦和是在藏书阁外,天朗气清,她素面朝天地倚在扶栏上,背着阳光,懒散地翻看着手上的话本册子。
她入宫已有好几个月,浑噩度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到藏书阁里找些话本册子当作消遣。
莫璟往御书房的途中偶然经过藏书阁,见藏书阁门前坐一道清丽的侧影,那人着一身水绿色长裙,青丝垂腰,正垂着眼帘,小脸儿娇俏圆润,不自觉便想起那日太液池底的情景。
这是他父皇的女人,他平素稳妥利落,却终还是不可自制地顿住脚步,缓步走到她的身侧。
曦和见了他,慌慌张张地站起了身,有些心虚地望向他。
看她如此模样,莫璟忍不住想逗她一逗,他沉下脸问她:“你那日冒犯本皇子,究竟有什么意图?”
曦和拧着秀眉,颤声解释道:“殿下误会了,那日…那日我只是把殿下错认成了…”
“你是把我错认成了父皇?”
莫璟俯下身来,凑到她的面前,轻勾起唇角,含笑问她。
曦和使劲地点了点头,忽又觉着自己一个姑娘家,着实不够含蓄。
“父皇不喜女色,这么多年来也没听说他对哪位夫人特别上过心,你若想得到他的宠爱,倒有些困难。”
“不如我来帮你?”
莫璟笑吟吟望着她,言语之中俱是诱惑。
曦和那时在楚宫之中孤苦无依,一心想得到圣宠,既有这样好的机会,如何有理由拒绝?
她眨巴着那双灵动的水眸,满脸讨好地望着他:“你真的能帮我?”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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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莫璟觉得曦和是个单纯到极致的姑娘,他说什么,她便相信什么,毫无缘由地信任着他。
他真不知这样的姑娘是如何在这满是阴谋算计的后宫里存活至今的。
每回从御书房回来,他都会到藏书阁走一圈,如他所愿,他也总能在那里见到曦和。
许是在宫里边闷得久了,曦和的话很多,话匣子一打开,止都止不住。
他时常坐在她的身侧,看她抱着膝盖,眉飞色舞地讲着她的过去,描绘她的故乡。
她的故乡有湛蓝的天空、无际的汪海,小伙们会在夏天的夜晚,在月光掩照下,迎着清凉的海风,为心爱的姑娘奏唱情歌,她们的姑娘心灵手巧,手下能织出天底下最美的绡纱,入水不濡。
那时候,便是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自在无束的气息。
曦和的眼中满是留恋向往,同这个奢华暗沉的楚皇宫格格不入。
莫璟买了城中景轩楼刚出锅的桂花糕,提了一壶三十年的女儿红,来到曦和面前。
他们坐在藏书阁的屋檐顶上,映着月光,喝酒谈话,日子过得自在惬意。
曦和喜欢吃香甜细腻的糕点,其中最钟爱的便是景轩楼里的桂花糕,看她捧着纸袋子,低着头啃得一脸满足。
他在某一瞬间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曦和,你若不喜欢皇宫,我带你离开汴京,送你回故土好不好?”
莫璟的声音蓦地她耳畔响起,曦和的动作顿了一顿,回头望向他时,她满嘴塞着桂花糕,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眸子,满脸含笑地同他说道:“你先前答应我的事情,不要找借口耍赖,我可都记着呢!”
她的语气清脆,夹着少女的娇羞。
莫璟猛得清醒过来,他揉了揉眉心,轻声笑道:“你看我多喝了些酒,都醉糊涂了。”
“你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办得妥妥贴贴!”
曦和笑得满意极了,她从纸袋子里边捻了一块热乎乎的桂花糕,送到他的嘴边:“宫里的人都不搭理我,还是三皇子待我最好,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莫璟怔了一怔,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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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又有捷报传来,这两日睿帝兴致极好,刚下早朝便叫了莫璟到御书房陪他下两盘棋。
一早上,莫璟都有些心不在焉,每局必败,不知输了多少个棋子儿。
睿帝有些扫了兴,问他:“都在想些什么呢?不愿陪寡人下棋?”
“儿臣不敢!”
莫璟稍有犹疑,又继续说道:“儿臣听说前几日南安侯收集了几幅前朝顾云卿大夫的字画送到宫里,要给父皇品鉴!”
睿帝平素最喜书画,听了忙问:“寡人怎么没见那两幅真迹?”
莫璟笑了一笑,回答道:“这两幅画存在藏书阁里,父皇若要鉴赏,儿臣这便派人去取!”
“云卿大夫的真迹难寻,莫要叫一些不懂事的宫人给损坏了,还是寡人亲自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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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帝的恩宠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曦和入宫已有半年,初时她日思夜想着要得到帝王的青睐,可果真到了这一日,心底又不知是怎样一番滋味。
她心下有些害怕,缩在锦被之中偷偷看着榻侧尊贵无双的陌生男人。
睿帝瞧上去约莫三十多岁光景,正值壮年,俊朗儒雅,他们父子生得有些相像,她甚至能在睿帝身上看到几分莫璟的影子。
虽是相像,可终究是不一样的人。
睿帝坐在榻侧,轻抚她锦被之下细腻的肌肤,见惯了深宫之中娇艳虚伪的宫妃,曦和于他显得格外不同。
这个姑娘生得并非天姿国色,可她的身上却有一种罕见的天真娇俏,叫人毫无缘由地便生出一种保护之心。
“你不要害怕,寡人会轻一些。”
睿帝俯下身来,在她耳畔轻声低语。
她闭上眼睛,身体僵硬生涩,被人拥住之时,浑身上下发出一阵轻颤,想要呜咽出声,却又咬紧红唇,死死抑住。
身下传来一阵痛楚,她意识到了什么,可心口忽得一阵空荡,鼻尖发涩,终于还是生出一种难言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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