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南阳瘟疫 二
次日一清早,琳琅和苏染二人收拾好了行李便随同沈璃一起离开覃忻城,往南阳郡赶去。
留下了阿雨秦渊以及阿垣杜娘一行人在客栈等候。
寿宴结束后,莫璟倒也并不归国,结识了覃忻城里不少纨绔公子,日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阿雨本是要和琳琅同往,却被琳琅执意制止,她心中不大高兴,生了一清早的闷气。
她从来都是一副闲不住的性子,便去寻了秦渊。
秦渊盘膝坐于荷花池畔的一顶小亭之中,四周的景色格外雅致,时不时有晚风轻拂而过,及腰的长发在空中肆意轻舞。
他的面前摆了一架凤尾古琴,一双修长的手于弦上轻拢慢捻,琴音婉转。
阿雨踮着脚尖走到他的身后,精致的小脸蛋蹭上了他的肩膀,两手环腰,吃力地抱住了他。
“秦渊,阿姐和阿染哥哥都走了,就留我们呆在客栈,好生无聊,你陪我玩一玩好不好?”
阿雨把玩着他肩侧柔软的发,朝他撒着娇,笑颜天真娇俏。
琴音陡然停止,秦渊睁开眼,转身将她带入怀中。
阿雨抬头望他,却见他微微蹙眉,这张精致俊美的脸上带着掩不去的忧愁烦恼,叫人瞧着有些揪心。
她抬起手臂,一双白皙柔软的小手覆上了他的脸颊,摩挲着他的眼角。
“秦渊,你这是怎么了?”
他皱眉道:“南阳郡瘟疫肆虐,我是南阳郡人,看着故土百姓受苦,心中颇不是滋味。”
阿雨劝道:“阿姐和阿染哥哥已经赶去南阳郡了,想来有阿姐他们在,疫情必定会得到控制的,你不用过多担心。”
她想了一想,又问:“秦渊,那你南阳老家可还有家人么?”
秦渊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个孤儿,父母兄弟早就死了,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南风馆中。”
阿雨闻言,水眸微顿,随即又垂下她漂亮的脖子,若有所思。
她低声道:“秦渊,以前你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闻声,秦渊的身子狠狠一怔,阿雨的这份承诺于他,太重。
有一句话,他想要问了许久,却最终还是死死抑在了心底。
他不敢问,他害怕真相果会如他心中所想。
他承受不住。
“阿雨,我要去一趟南阳郡。”
“你也要去南阳郡?”阿雨睁大了一双杏眼望住他,有些惊讶。
她细细想了想,又摇头道:“南阳郡太过危险,秦渊,我们还是留在覃忻城吧。”
“不。”
他的态度执拗,“我必须要亲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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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众人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第二日午时抵达了南阳郡。
南阳郡外有士兵层层包绕,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先前已有不少名医入城,只是城中疫情并没有得到太大改善,日日都有人死去,百姓的尸体都堆积在城南城隍庙前,每日黄昏以烈火焚烧。
众人在城外营帐好一番准备方才入城,他们蒙住口鼻,以斗笠披身,饮下防御药物方才入城。
琳琅自是欲留苏染于城外营帐,却也料定他定然不愿,便也不再多言。
他们做好准备之后便即刻入城,城中沉雾弥漫,哀鸣遍野,冥币洒落一地,随处可见的棺材白绫,妇人儿童的哭声凄凉,城中病死者的尸身必是要以烈火焚尽,可家中不忍,多会准备一些衣冠冢,停灵堂中。
几乎每家每户都在办着丧事,人人身披丧服,入眼之处尽是白色,颇有几分触目惊心,让人心中不忍。
琳琅有些疑惑,她问道:“南阳瘟疫,陛下定是需寻医者而来,缘何会将此事交由国师?”
“南阳此番瘟疫同以往颇有些不同,不似天灾,更似人为。”
“人为?”琳琅微微惊愕。
沈璃点头,“确有诡异,似有妖人作祟,在下颇懂一些道法符阵,所以陛下才将此事交由我。”
苏染浅声低笑,他道:“江湖上有许多骗人的术士,问道算卜,可我瞧着国师大人并不像是这样的骗子。”
“苏候应是同终南山山上的水溶先生交情不浅,水溶先生极善秘术,以其名闻九州,问道算卜、起死还生之术有时未必是假。”
沈璃又转头望向琳琅,“姑娘是水溶先生高徒,想必见识不浅。”
琳琅含笑回答:“国师严重了,师父秘术确实厉害,可惜琳琅只继承了师父的一些医籍,其余诸法未有传承,倒让国师见笑了。”
“琳琅姑娘过谦了。”沈璃微微颔首。
几人又随意寒暄几句,最后来到了一间药堂,其中聚集了数名病重的百姓。
琳琅为他们一一看诊,仔细把脉。
这几人皆是壮热烦躁、头痛如劈、常有腹痛泄泻,或见衄血、发斑、神志皆乱、舌绛苔焦。
待把好了诊,琳琅复又起身回到案前,执笔开药。
她道:“此役凶猛,倒也并不难办,宜清瘟解毒,以清瘟败毒饮、用白虎合犀角升麻汤等药方,参见天行、时行、发斑等。”
看着琳琅一副镇定从容的姿态,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择一批病重百姓,先行试药,对此,琳琅倒也颇有把握。
可一到晚间,这南阳城中愈发阴气肆虐,四周皆为黑雾笼罩,疾风阵阵,门窗作响。
琳琅想起了沈璃白日所言,暗想这南阳城中是否果真有妖物作祟,再别头朝苏染望去,却见这人仍旧一副云淡风轻之态,悠闲自在。
琳琅早便习惯了苏染这一副泰山崩于顶而不改颜色的性子,便也不指望他对这城中异事有何表现。
琳琅拧了拧眉,正欲开口,可沈璃已是先她一步作出了解释。
“二十年前,南阳郡曾经出过一位少年将军,一连打了好几场漂亮的胜仗,一时名扬九州,不知苏候可有印象?”
苏染倚身坐于案侧,优雅地理了理衣摆,翘眼笑道:“国师所指莫不是前南阳郡守秦襄家的大公子秦沭将军?”
“昔年,南燕兵弱,深受西蜀蛮夷常年欺扰,可惜屡战屡败,数十年来皆是派皇宫公主和亲、赠送大量珠宝,以换得边关太平。”
“二十年前,秦沭将军领兵西征,一路势如破竹,深入西蜀腹地,擒得蜀王,仅一役便彻底平定西关,扬名天下,本候晚生后辈,心甚敬之。”
沈璃点头道:“苏候所言不假,正是这位秦沭秦大将军。”
秦沭扬名之时,琳琅早已上了终南山,故而并未听过这位将军威名,心中颇有疑惑,便问道:“此番南阳郡大劫,同这位将军又有何干系?”
沈璃又继续道:“这位将军同苏候一般,是百年难见的将帅、良帅,深谙兵法,战无不胜,可惜于朝堂之上却并无苏候这般通透睿智,实不懂得揣摩君心、顺应君意之道。”
“那一年燕魏结盟共同伐赵,先皇派秦将军领军,同楚国两面夹击,其势凶猛异常,赵国正临亡国之险。”
“赵相派使者前往覃忻城,为燕皇献上珠宝美人,并愿割下十五座城池献于燕国,只求燕国退兵,以解国难。”
“先皇为赵国许下的利处所惑,设宴款待使者并传军令至前线军营,命秦沭将军即刻收兵还国。”
“将军闻得先皇军令,勃然大怒,先皇此举一来有违燕魏盟约,为利反复,为诸国不耻;二来赵国兵强,数年来但凡燕赵之役,燕败多胜少,好容易遇上此等良机,若活生生放弃,难保来日不会再受赵国欺凌。”
“于是这位秦沭将军便抗了皇令,仍旧陈兵赵国边境,不愿退兵。”
说道此处,沈璃顿了一顿,他转头望向琳琅,朝她问道:“琳琅姑娘,你可知这历代君主,他们究竟是更喜忠臣还是更喜佞臣?”
琳琅蹙眉,觉得沈璃此言颇为怪异,“这天地下哪有喜欢佞臣的君主?自然都是希望满朝清廉。”
苏染闻言,低声浅笑,他摇了摇头,出声道:“这历代的君王身边缺不得佞臣,更缺不得忠臣,倘若有一日这朝堂之上尽是奸佞,那么国家腐败、百姓受苦、气数败尽;倘若朝堂之上满朝忠烈,日日于君王面前进献忠言,忠言逆耳,过刚易折,唯有佞臣在朝,君王方会觉得自己英明。”
“自古最不受君主待见的既非忠臣,也非佞臣,恰恰是这种有才有德却目中无君、任性妄为的能臣。”
闻言,沈璃这张冰冷薄凉的俊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少见的笑意,“苏候所言果真是句句在理,沈璃敬佩。”
苏染一脸漫不经心,只淡声道:“这番道理,国师不会不知,无需严重。”
经得苏染一番提点,琳琅方才恍然,她道:“这位秦沭将军是犯了君王大忌,他不循君令,虽是一心为国,可燕皇却会当他居功自傲,目中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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