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执夭九令 > 第250章 活见鬼 上行下效

第250章 活见鬼 上行下效


  

  山岫一脸茫然,僵硬着身子被来人抱在怀里,那人炽热的泪水连珠般撞在她的额头上,撞得她睁不开眼睛。山岫想要挣扎,却在听见这人哭声的时候蓦地停住了手,她被哭声所感,一时间不知身在何方。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她从不曾感受过这种情意。陌生却又舍不得丢开手去。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哭声中盈满了心疼与怜惜,那是山岫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被人藏在怀里珍视。

  “好了好了。”韶光拍拍缪绾的肩头,笑中带泪提醒道,“阿绾姐姐松松手,再抱下去该把小外甥女闷坏了。”

  阿绾。

  山岫鼻尖发酸,她不认识任何名叫“阿绾”的人,却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亲切无比。

  缪绾忙松开手,泪眼朦胧地细细婆娑着山岫的面颊,见她仰头看着自己,眼中布满了小心翼翼的期盼,心中更是酸涩难忍,心疼得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骨子里好好珍藏起来,再不教她经受风吹雨打。

  “好孩子……”缪绾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小心说道,“我是你小姨母啊。”

  山岫眼睛睁大了两分,一双不算有神的圆眼睛这时却是目光炯炯,她胸口起伏,紧张地直咽唾沫,想问什么却不敢问,生怕眼前只是梦一场。

  小姨母,那就是母亲那边的亲人,是母亲的妹妹吗?族妹还是堂妹?山岫不是没有打听过缪家的事情,结果却从来不顺:一开始她问蒋婆婆,可是蒋婆婆只是板着脸对自己耳提面命“姑娘,您不必了解那些,您只要好好长大,到时候为小姐、为您的父亲报仇雪恨就足够了。”后来,山岬死了,蒋婆婆自尽了,她也离开了泰山派,那个时候山岫最先来到了巴蜀,那是缪家的本家。可是在那里也是无功而返,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缪家偌大一个名门望族竟然人去楼空,留下的只是雕梁画栋的废墟残骸。

  山岫眼中的挣扎与胆怯太明显了,看得缪绾心口闷痛,她将山岫又往自己怀里揽了一下,然后松开手看着她的眼睛粲然一笑,肯定道:“我叫缪绾,是缪绡的嫡妹。”她认认真真看着山岫的眼睛,说得缓慢又极认真,“我和你的母亲,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你是我的亲外甥女。”

  这话一出,别人还倒没什么,就连当事人山岫都只是安安静静没发出生么声响——虽然她并非无动于衷,而是被这巨大的意外之喜冲击得一时失语罢了——反应最大的竟然是杜鹃。

  周瀛听到杜鹃急促地惊呼了一声,随后好像反应过来了马上强压了下去,看过去时候就见到杜鹃的面色正从惨白慢慢恢复。她的手哆嗦着,这一抖,一杯茶洒了半条衣袍,双眼却死盯着缪绾,好似见到了鬼一样。

  众人将视线转向杜鹃,就连刚刚认亲的缪绾与山岫也疑惑地看了过来。只这一眼,缪绾的脸色就变了。她认亲时候的欣喜与疼惜刹那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渗人的怨恨与愤怒。

  “贱人!毒妇!”缪绾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完这两个字,然后一手撑住石桌,猛虎搏兔一般一跃而起,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越过石桌直奔到了杜鹃跟前。

  杜鹃虽然没料到缪绾会是这个反应,但是她反应却也不慢,微微愣神之后身子急往后撤,堪堪在缪绾撕过来之前避了开去。

  缪绾这一下没拽住杜鹃的发髻,只扯住了她的一片衣角,“嘶啦”一声将那片衣角撕裂开来。这一声像是吹响了对战的号角,接下来两名女子,你拉我扯地对挠起来。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众人哪里能预料到这种情景,等两人连扇带踹地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家虽然都不晓得事情的原委,却也知道眼下先要拉开两人才是要紧。

  韶光与山岫一人一个上去拉架。韶光力气大些,伸手抱住了缪绾的腰,一边抱着她往后退一边劝道:“阿绾,阿绾!先别打了!有什么事好好说!”

  缪绾却毫不领情,甚至一点儿都不顾念与韶光的手帕情谊,嘴里呵斥道:“韶光你给我走开!谁拦着我我就恨他一辈子!”

  那边山岫本想劝说新认的小姨母的,见韶光过去了呆怔了一会儿忙转身去拉杜鹃了。山岫虽然怯弱,却是习武之人,她熟知人的穴位骨节,手上用了巧劲,没几下就将杜鹃控制了起来。山岫想着:那是我姨母呢,可不能教人欺负了去……所以手上也没留情。于是结果便是杜鹃被卸了关节,两只胳膊无力垂在肩膀两侧,腰上也被山岫点了穴,腿脚都不能动了。

  更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两边本该暂时息战了,却不料趁这个功夫,缪绾不仅没休战还上前劈头盖脸地狠扇了杜鹃好几个耳光,直把杜鹃扇得鼻青脸肿。

  这一出着实称不上君子,莫说杜鹃了,就连旁观的众人都看得倒抽凉气,隐隐觉得有些过了。韶光连忙用尽全力扯住了缪绾,不让她再往前。

  周瀛面色阴沉,上前一步,眼看着是要替杜鹃教训缪绾了,只是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就听旁边传来清脆的一声杯子碎裂声。

  宿倾将茶杯顿在石桌上,那杯子应声而碎,她的语气不比那碎裂声好听多少:“怎么,周山主一个大男人要打女人不成!”

  周瀛停住脚步,抿着嘴扭头看向宿倾,眼神冷得几乎能结出冰凌子:“宿门主当我们瀛洲山都是软柿子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为杜鹃解了穴,两手一搭一抬将她的胳膊恢复了原位。

  宿倾抬袖拂过石桌,桌上的碎玉茬子滚落在地,弹跳几下撞击在金桔树周边的大理石围栏上,又是一阵玉石相撞声。她道:“女人打架,周山主也要撸袖子跟着干?真是好风度!哼,你们魔教瀛洲是不是软柿子我没空理会,本门主却是知道,我们夭夭门上下没有蛮不讲理之人!”

  “呵……”周瀛气极反笑,“宿门主欺我眼盲?!如此欺我教二当家,宿门主还有脸义正言辞说什么通情达理?!在下真是开眼,如此胡搅蛮缠,贵派也是上行下效!”

  缪绾本还咬牙切齿一边盯着杜鹃一边努力挣扎,听见周瀛侮辱宿倾顿时气红了眼,扭头对着周瀛狠狠“呸”了一下,怒发冲冠地就要破口大骂:“你个……”

  “住嘴!”宿倾一声喝过去,吓得缪绾差点儿咬到舌头——她跟着宿倾多年,何曾见过她这般生气,那一声呵斥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缪绾激灵灵打了两个寒噤,肩膀瞬间就耷拉了下来,之前的气势荡然无存,脚下一软,若非韶光抱着她腰,这一下就要坐在地上了。

  韶光见她终于冷静下来了,忙附耳过去悄声劝道:“阿绾姐姐好糊涂,凌之在此,还能亏了你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讲,这是作甚!”

  缪绾没说话,咬着嘴唇偷眼去看宿倾的神色。韶光见了又是好笑又觉得终于松了口气。

  宿倾呼出口气,这口气遇冷瞬间化作白雾,她起身对着杜鹃躬身行了一礼,道:“息战后再战,确无风度,我代缪绾向杜夫人致歉。”

  宿倾话落,杜鹃面上不见好转,倒是更难看了几分——她没办法宽心,有求必有舍,宿倾这般傲骨之人,现下愿意低声下气赔礼,接下来的所求定然不小。眼看这个架势,宿倾是要先礼后兵了,杜鹃却不能当面对质——对,不能!否则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思美人!杜鹃心头忽然升起无尽的懊悔与绝望来,她本为算计宿倾、控制山岫,却不料遇上了缪绾。她不是应该死了吗?她怎么可能还活着?!缪家应该早就断子绝孙了!

  “不敢当……”杜鹃急切需要将这件事掩盖过去,至少自己要先活着离开这里!她强撑着笑了一一下,苹果脸上都是“我不计较”的大度之意,即便她面颊上挑挑挠痕都没能消减她的温润可人,只不过还不等她说完那边缪绾就炸了。

  缪绾“嗷”了一嗓子,只够打断了杜鹃的话头就被韶光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韶光带了怒,压低了声音气道:“阿绾姐姐慎言!你还想凌之没脸吗!”

  缪绾何尝想要宿倾没脸,她之所以怒气上涌也正是因为宿倾替自己向杜鹃赔不是!凭什么!那个毒妇,她何德何能受门主这一礼?也不怕折了寿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自己又何德何能教门主受这种折辱?!门主那么尊贵的人!

  缪绾又气又怒,几下就把下嘴唇咬开了几个口气。韶光捂着她嘴的指缝里渗出鲜血来,韶光觉察出不对劲儿探头去看的时候,缪绾已经气晕过去了。

  “阿绾姐姐!”韶光先还以为自己手上没个轻重把缪绾给捂死了,再一看手上的鲜血更是大惊失色,顿时惊呼出声。

  宿倾奔过来往缪绾腕上探了一下,松了口气,对韶光道:“昏迷,带她回屋吧。”

  这个时候,屋子里的昭阳与宿洱早已在门口站了有小一刻钟了,只是这边战得火热,两人又是震惊又觉得自己怎么都算是外人,与缪绾、杜鹃不算深交,见了人家私事深觉尴尬且多余,一时间退回屋子里去也不是,上前劝和也不是,最后只能站在了门口。这会儿听了宿倾的话,两人忙走过去帮着韶光和山岫,四人七手八脚地将缪绾抬进了屋子里。

  宿倾没有立即跟着进去,而是先转身对想要走的杜鹃和阴着脸的周瀛说道:“周山主给我个薄面,无论我这门下与贵派二当家有何恩怨纠葛,山主且坐下一听周祥。倘若是我门人之错,在下与缪氏阿绾任凭山主处置;倘若不是……”

  周瀛在听到“缪氏阿绾”的时候已经变了脸,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面色黑沉更重,只是宿倾礼数周到他不好当场翻脸才强自按捺下来。待听到宿倾留白的地方,冷声接道:“倘若是我二人之错,在下也任凭门主处置!”

  宿倾淡然道:“甚好。”然后转身往一边的小厨房为缪绾熬药去了。

  韶光站在门口道:“请几位进屋一叙。”

  杜鹃没有应声,而是对周瀛道:“瀛哥哥,那些已经过去了,我不计较了,咱们回去吧?”

  周瀛:“我这里没有过去。你放心,我不会教你再被人欺负的。”

  杜鹃抹了把眼泪,柔声道:“我深知瀛哥哥对我好,可是咱们魔教瀛洲毕竟敌不过夭夭门,鹃儿担心……瀛哥哥,咱们还是回去吧。我只守着你就心满意足了,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回忆了。”

  周瀛见她强作镇定,坚强得叫人心疼,又听她不想回忆往昔,心下顿时踌躇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来福忽然插话道:“主子,咱们还是进去听听吧,您可是答应了九爷的。”

  周瀛甩袖怒道:“他是你哪门子的九爷!你这混账,是要叛教不成!”

  来福缩了缩脖子,委屈地扑簌簌掉眼泪:“小的……小的也是……也是实话实说嘛。您就算不去也要与人家说一声啊,偷着溜走算是什么男子汉行径……”来福说完也不迟疑,捂着脑袋就往正屋跑去,绕过韶光的时候还哭喊求饶保护:“韶光姐姐救我!”

  韶光有些想笑了,只是周瀛与杜鹃面色不好,便忍了笑郑重道:“二位贵客还是稍作停留吧,今日我们失礼于杜夫人,总要给我们个机会补救一下不是?”

  再拒绝下去倒显得他们心虚了。周瀛抬手止住杜鹃的劝说,不悦道:“我倒要看看夭夭门是秉公行事还是颠倒黑白!”

  韶光只是微笑,也不见生气:“事实胜于雄辩,不是吗。”

  周瀛冷哼一声,率先往正屋去了,杜鹃无法,只能煞白了一张脸跟着进去。等她进了屋子,瞥见周瀛对宿洱点头示意,心中猛地窜起一团火来!这一火起倒是将她的斗志给激了出来:事情还没盖棺定论,自己认输为时尚早!当年自己能一手操纵一门兴衰,今日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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