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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湖月生 没有那天


  

  “要不然呢,西域与大宁也算神交良久,若不是这层关系做什么眉来眼去这么多年。”江央忽然有了大祭司妹妹的感觉了,两眼一眯,眼中绿光闪过,很有气势。

  也倒是,原来大宁从不担心西域那边作乱,还有这么一层交情啊。

  “凌之,你和我说,素方千解为什么能解那个什么……三色宫桃,却解不了宿信的毒?如果解不了,以后你是不是还要换血?”江央盯着宿倾一字一顿地问道。

  “希夷中的毒,至今我也没有查出来由,这毒的霸道残忍更是世间罕见,应该能够称得上是万毒之首了,素方千解有解不了的毒,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宿倾道。

  众人默默往后蹭了蹭,生怕宿倾说得太直接了,这位加布姑娘又要发飙了。

  没有。

  相反,江央先是茅塞顿开,开心道:“万毒之首,是不是只有万药之魁才能解?那咱们找到侬米生,是不是就可以了?”

  宿倾点头:“应该是可以的,只是……侬米生,举世难寻。”

  江央脸色一白,退而求其次:“那么……冰露百转呢?那个能解吗?”

  宿倾笑着摇头:“素方千解排名第二,它就不能解,何况冰露百转呢。再说了,就算冰露百转能用,我也不会用的。”

  “是因为……救人的同时害人吗?”江央猜测道,随后又自己否定了,“应该不是,如果你用,以你的为人,不会用无辜的人命,而会自己亲自上,那么……是因为宿信吧。唉,如果你把毒自己受了,你家那位二少爷,肯定能愧疚死。”

  这个加布江央,对宿倾真的好了解啊。蓝辞和松音更摸不清江央来大宁的目的了。

  “对了,姑娘来大宁,可有什么事情要做?”蓝辞问道。

  江央指指郁聆因:“我是来找他的。他抢走了我的越影,我是追着越影来的。”

  “你讲不讲道理!越影是你输给我的!输给我的!输——给——我——的!”郁聆因将手中的酒坛子拍得砰砰砰响,气得青筋直冒。

  他这一拍,用的力过了直接将酒坛上的泥封给拍碎了。伴随着泥土崩裂的微小声响,一阵诱人的馥郁芳香在空气中炸裂开来,刹那间俘获了在座的众人,这其中也包括之前还剑拔弩张、咬牙切齿的江央和郁聆因。

  江央被这香味吸引,面上的得意与不屑瞬间化作疑惑和惊喜,她也不挑珠子的,直接将珠盒往宿倾那边一推,留下一句“都给你了”就起身绕过蓝辞和松音跑去了郁聆因那边。

  江央对坐在郁聆因右手边的赫连瑾城道:“赫连,你去我的座位坐,多谢。”

  “啊?哦。”赫连瑾城看看江央之前的座位,表面沉静自持,实际上心跳却不明所以地快了起来——江央座位的右手边,正是宿倾。

  赫连瑾城不晓得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不就是针尖大小的心动吗,过了,过了,晏清你越界了……这得是绿豆大小的心动了。赫连瑾城故作镇静地起身……没站起来。他低头一看,袍子下摆被郁聆因踩住了。

  “不许去!”郁聆因也不看赫连瑾城,直接对着江央横眉竖眼道,“你是西域的大小姐,可不是我们郁家的,更不是他赫连家的,凭什么你想换座位就换座位啊,你谁啊你……你……臭丫头!你把酒坛还给我!”

  就在郁聆因长篇大论的时候,江央一个俯身捞起他面前的酒坛就跑了——她也没往远处跑,而是跑回了自己的座位,郁聆因眼见被她明目张胆抢走了酒坛,再也坐不住了,一蹬椅子拔腿就追。

  只是他忘记了,一则,他身后的椅子是石凳,蹬不开,这一蹬直蹬得小腿肚生疼;二则,他刚起步就是一个踉跄。

  “臭小子,你和谁一伙的?!竟敢绊我!”郁聆因扶住桌子,回头气哼哼看向赫连瑾城。

  “表哥,你没事儿吧,我没注意,怎么了,是不是方才不小心踩到表哥衣角了?”赫连瑾城赶忙站起身赔不是。

  郁聆因气得咬牙:当谁不知道呢,不就是坏了你换座位的打算吗,竟然脚下使绊子,你今年十八岁,不是八岁,更不是八个月!你怎么就不知道表哥的一番良苦用心呢,宿凌之一个男的,既长得不好看,又是江湖一霸,这两条哪一条也不适合分桃断袖啊!你倒是长得好看,也君子如玉,怎么,你还想倒插门不成!

  郁聆因越想越气,心道自己这是为了谁,你是我五舅父家的独苗苗,以后要顶立门户的,这会子不知道压制自己的感情,等真爱到“泥足深陷”了,想反悔就晚了!

  郁聆因已经想到赫连瑾城与宿倾在一起然后分开,宿倾带着夭夭门平了整个睿王府了,正在气头上上呢,忽然就被一股比先前还要浓郁的酒香给吸引了注意。他扭头去看,就见江央已经喝上了,那细腻的奶白色古瓷杯中流动着琥珀色的美酒,看一眼似乎就能醉倒。

  “表哥,别气了,你尝尝。”赫连瑾城讨好一笑,将一只瓷杯递到郁聆因手中,郁聆因待要有骨气地不接,可是实在抵挡不住那喷涌而来的香气——这哪里是酒,说是玉露琼浆也不为过了。

  郁聆因冷哼一声,手上却很快接过杯子,没有立即饮下,而是细细打量着杯中之物,那酒色为如琥珀,透明清澈,极为纯净可爱。晃动时,琥珀色的浓酒悠悠荡起,怎一个赏心悦目。低头去闻,香味浓烈,飘进鼻尖的香气仿佛厚重的绸缎,丰满、醇厚,掬一捧便能掬起一手柔滑。

  “这是……女儿红?”见宿倾微笑点头,郁聆因喜出望外,“这坛酒少说也有十三四年了吧,好!好!好!”在江南这边,女儿红酒虽不是稀罕之物,却是珍贵之物,酿造女儿红酒的人家,多是为女儿所酿,在姑娘出生之时酿酒埋藏,嫁女时掘酒请客。女儿红酒因为这层特殊的寓意,在江南人家的地位很是特殊,形成风俗之后,也很少有人家会单独酿来做平常饮用了。另一方面,但凡掘酒请客的人家,那酒少说也是埋藏十五年,十五年的静候,越发增添了这酒的珍贵。

  郁聆因轻轻抿了一小口,将将湿了唇,舌头舔过,四肢百骸恍若旱苗得雨一般,甜、酸、苦、辛、鲜、涩六种韵味争先恐后到来,一时间口中味味生色、心头色-色生香。

  醇、柔、绵、爽……

  好一个丰满姑娘,只是牵了手,就叫人回味无穷。

  郁聆因连饮两口,才有说出话来:“敢问这是哪家姑娘的出嫁礼?我等今日饱了口福,理应有所表示才是。”

  “不是姑娘的出嫁礼,也不必随礼,流粟且用便是,不必挂在心上。”宿倾只是一笑,并不深说。

  见他不说,郁聆因想得更多:“莫不是凌之你的藏酒?如此珍品,凌之你该多存几年才是。”

  宿倾轻轻摇头,道:“为诸位接风洗尘,这酒也算功德圆满。”

  郁聆因越发欣赏宿倾,待要表表喜悦之情却又想到赫连瑾城,到口的话就又咽了回去,这一停顿,倒叫他发现了些异常:在座的几人,宿倾面前那杯酒只是浅浅一酌;糯糯没有饮酒,正抱着一碗莲子羹喝;蓝辞和松音面前的酒杯都是满的,显然一口没喝,这二人面上更是奇怪,似是惋惜又似是哀戚;再看江央,江央的酒杯下了一半,现在正慢慢转着手中的白瓷杯,眼神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身边的赫连瑾城,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杯里的酒只是饮了一口。

  这酒……不会是举办阴魂筵席用的吧?郁聆因心里忽然发毛,口中哪里还有什么唇齿生香,只剩下味同嚼蜡了。

  他试探着,小心谨慎不露痕迹地问宿倾:“这酒,名字就是女儿红吗?”

  宿倾摇头。

  郁聆因:果然是阴婚所用吗?!!!是不是谁喝了谁就要去当鬼丈夫!???

  宿倾微微一叹,缓缓说道:“各家有各家的说法,有的人喜欢‘女儿红’这个名字,也就不改了;有的人是懒得改,也就继续用着了;有的人,以女儿的名字来命名;有的人,像是为女儿取名字一般为这酒取名;还有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郁聆因在心中泪流满面地补上:还有的人,用去世的女儿和女婿的名字来命名?

  “还有的人,就像我这样的,既懒得取名,又想要附庸风雅,所以取了个巧,借了个名字用。”宿倾将后半句说完,“有个名叫陆游的诗人,他在东关古镇时,品饮女儿红酒后写下了一首诗,其中有一句话流传甚广……‘移家只欲东关住,夜夜湖中看月生’。所以,这坛酒,名叫‘湖月生’。”

  宿倾说完,低头垂眸静了一瞬,瞬息过后,面上的惆怅再也不见,抬头与众人浅浅笑道:“欢迎三位贵客来到瑜城,欢迎你们来到白府,在下,敬诸位一杯,愿诸位,不虚此行。”她一手抱了糯糯,一手执杯,杯中酒映衬了她的眉眼,莹莹相辉映。

  “干!”宿倾道。

  众人也举杯,道一声“干”,将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过后,席间的气氛慢慢缓和了过来,众人吃起菜来,眼下正值夏末初秋,各种菜蔬瓜果并不少见,桌上饭菜以清淡为主,咬一口脆生生,夹一筷翠盈盈,没几下就将这季节交加时分的或是燥热或是虚浮给冲散了。

  一顿饭吃得也算宾主尽欢,众人饭后也没继续围坐喝茶,毕竟来客三人皆是风尘仆仆,故而安排了屋舍之后便各自散了。

  郁聆因和赫连瑾城住了宿倾东南面一处名叫“偏晴”的院子,江央则住了东北面的“催雪”院。这两处院落距离宿倾的墨竹苑距离相等,一前一后,也算安静。

  ***

  三人离去后,蓝辞与松音二人对宿倾道:“凌之,糯糯晚膳用的不少,让药芹带他走走消消食吧。”

  宿倾迟疑了一下,欲要说什么,却又听蓝辞道:“宿倾,我有话与你说。不是作为友人,而是作为你在九华山的大师兄。”

  “我也不是作为友人,当然也不是作为九华山的二师兄,而是作为你在青城山的大师兄。”松音也道。

  蓝辞已经很久没有瞪松音了,毕竟现在他们二人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和幼时一般一言不合就互瞪了,可是这会儿蓝辞却忍不住了,他好不容易板起脸来与宿倾说了那句话,你说你个松逸饶,你点头就是了,搞什么笑?做什么对仗句?弄得气势削减了大半!

  果然,宿倾听见蓝辞说话的时候,还目露伤感呢,听见松音那句补充立刻冰雪消融了。

  好在糯糯倒是个听话的,也不任性,乖巧道:“我去找药芹。”说着就要从宿倾怀中下来。

  宿倾没松手,抱着糯糯起身,与蓝辞二人道:“我送他过去,再看一眼希夷,你们在这儿稍等,可好?”

  她这样温声软语的,实在罕见,蓝辞和松音的气势又消减了小半,最后只剩下叹息了:“你去吧。”

  ……

  等宿倾去了再回,这剩下的一二成气势也难觅行踪了。

  蓝辞没了气势,只剩下亲情攻势了:“凌之,那是你的女儿红。”他话没说完眼眶就红了。

  其实,相比较那种气势,宿倾更害怕这个,“瞻茗,你不要想太多,那不过就是一坛酒罢了,咱们窖中好酒多得是,比这好的也不在少数……”

  “这不一样。”松音打断了她那苍白无力的安慰,“它应该用在你出嫁那天。”

  宿倾有一刹那失神,回神之后脱口说了一句话:“没有那天。”说完就后悔了,她说得太生硬了、太直白了,像是冰锥一样吧,因为她看到蓝辞和松音的脸色在眨眼之间就苍白如纸了,如同被冰锥刺中心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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