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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应天长 瞒天过海


  

  宿倾这么一惊一乍的,饶是在屋里的众人都知道阿染姑姑面上没有什么疮疤和受过伤的痕迹,却也被她吓了一跳。影壁处的四人并不知晓阿染而今是个什么情形,便当了真,以为当时白芣为了保住阿染的清白迫不得已将她毁容了。

  郁聆因皱着脸,很是不赞同地说道:“这哪里是白芣的苦肉计毁了阿染的美人计啊,明明是白芣毁了美人。”

  谷雨也跟着嘀咕:“得不偿失吧,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想不出来可以去问宿公子嘛,宿公子鬼精鬼精的!”

  芭蕉没好气地瞪了谷雨一眼,正要说他两句,怀中的糯糯却已经鼓着腮帮子凶上了:“不许你说我爹爹坏话!”

  谷雨觉得有趣,故意逗他:“小娃娃,你知道宿公子就是你爹爹啊,好聪明,可是你咋不知道鬼精鬼精的,也是在夸他聪明呢!”

  糯糯还是凶巴巴的,一点儿不肯通融:“那留给你自己用,我爹爹不要这个!”

  谷雨语滞,众人憋笑。

  芭蕉也笑了,将先前想说的话说完:“那个时候我家公子还没出生呢,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问法?”

  谷雨又是一窘。在他的印象中,宿倾都快被神化了,他一直觉得这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怪人,一时间竟然忘了他也不过才十五岁罢了。想到这儿,又腹诽:才十五岁就这么鬼精鬼精的,果然还是怪人啊!

  这个时候,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姑娘也开口了,言简意赅极了,只有短短两个字:“表象。”

  芭蕉扭头看她,心道什么表象?

  赫连瑾城倒是点了头,小声为她的话作了注释:“凌之所形容的不过是当年的表象。”他虽然没见过阿染小姐,但却了解宿倾。如果当年阿染真的因为那件事被毁了面容,宿倾是绝对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再次提起此事的。

  听了这个解释,芭蕉又将视线从那个小姑娘身上移开,放到了赫连瑾城身上,心中纳闷:那个小姑娘什么来历,与赫连瑾城又是什么关系?这二人为何看上去这般默契……

  郁聆因和谷雨却都愣了一下,同时问赫连瑾城道:“那种情况下还有破局之法?”白芣将那种热汤浇在阿染身上,不就是为了阻拦竞拍之事吗,这要如何作假?众目睽睽之下,阿染总要有什么惨重的变化吧?

  赫连瑾城含笑点头,示意众人继续听。

  就听屋子里的宿倾继续道:“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阿染的面纱瞬间就被那烧汤的木炭给引着了,转眼间就破成了卷曲而扭曲的细布条,落在地上如同焦土一般。”

  “啊!”众人又是一声惊呼,齐声道,“还有木炭?!”

  宿倾释疑:“这便是这件事中最重要的道具了——当时芣伯端着的是一只古董羹。”那是一只铜制的瓜瓣兽耳古董羹(现称火锅),上面是八瓣花瓣样式的锅子,中间是填放木炭点火的炉子,下面是六角形的三层底座。那只古董羹是楼上客人要的,上面是一锅子热汤,中间燃着木炭,被白芣颤颤巍巍端着底座往楼上去。一时偷懒走了个捷径,从阿染附近走过,却被飞奔过来的老鸨撞到,燃着的木炭飞溅出来引燃了阿染管姑娘的面纱,与那热汤一起撒了阿染一身一脸。

  “天哪!”众人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宿信,即便已经听过一次了,此时也难免瞪大了眼睛听得专心致志的,此时他还哪里记得心中的愧疚不安呢,全部心神都被姐姐的讲述吸引了去。

  “老鸨吓得目瞪口呆,身子下意识往后缩去,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阿染面上追寻。大概这就是生而为人的一种下意识习惯了,明明怕得要死,也明明知道触目所及的不会是什么美好场景,可是人就是克制不了心中好奇,非要真真切切看了才行。”宿倾环视一周,正要问众人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忽然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影壁旁边露出来的六个脑袋了,猝不及防之下难免吃了一惊,待看清那几人的面容的时候,倒是情不自禁笑了。

  赫连瑾城与宿倾对视,远远的,却像是真的看到了彼此的眼神一般。应该是看清了的,要不然,他抬手止住宿倾将要招呼的话语时,宿倾为什么一看就懂了呢?好像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宿倾的确是看懂了赫连瑾城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讲完,宿倾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失礼,可是难得弟弟对这个有兴趣,而他因为发病的事情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宿倾不想半途而废,便依了赫连瑾城的安排。她不动声色地对着赫连瑾城的方向歉意一笑,随后回过头来继续道:“这老鸨打眼一看,眼前的阿染,哪里还是那个称得上双艳之一的瑶琴阿染呢!这……这就是个丑八怪啊!”说着顿了一下,似是刚想起什么,对着白芣的方向,小声道,“芣伯,阿染姑姑今儿在家吗?”

  白芣喷笑:“说出来了还顾忌这个呢,你阿染姑姑在家也无妨,她最疼你了,怎么可能在意你说这个,何况,这也是当时的真实情况啊!”

  宿信连忙看向白芣,急道:

  白芣看看宿倾,等她翻译,宿倾很自然地将宿信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与弟弟一起眼巴巴看向白芣。

  白芣心下一暖,回答问题之前竟然还有闲心感慨宿倾做得好,他看不懂宿信的口型,这本来会是个很尴尬的境况,若宿信多心可能会因此而伤感,可是宿倾却那么自然地重复了,像是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既不应该尴尬也不应该当回事儿。难怪只有宿倾在这儿的时候,宿信才是最自在、最开心的时候。

  平常心。

  不过是平常心罢了。

  白芣摇摇头,将心中别的思绪甩开,专心回答宿信的问题:“是啊,当时看上去严重极了,阿染面上都是水泡,水泡旁边还有烧伤的痕迹。那老鸨几不曾吓得瘫软了去,就连雯儿姑娘也吓得哭天抢地的。这么说吧,严重到什么程度呢?有个词可以形容——惨不忍睹,。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阿染那张脸算是毁了。看老鸨的表情,我就知道她几乎是在那一刻就对阿染死了心了。”

  “这么严重!”蓝辞却是眼睛一亮。

  松音很是不解,明明在说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蓝辞却是这么兴奋?

  蓝辞哈哈大笑,没有直接释疑没反而讲起了夭夭门:“夭夭门九枝,有一枝是医毒,也就是橙夭堂。橙夭堂以医为本,堂主成斐。隶属成斐名下的医馆就是应天长。而今,我终于明白应天长的镇店之宝是什么了。”

  说到这儿,松音也听明白了:“以前瞻茗一直都想知道应天长的镇店之宝所为何物,可是成斐不肯说,只说那是老一辈祖师爷传下来的,他不过是橙夭堂的堂主,代管应天长,并没有这个资格往外泄露此事。”

  宿倾倒是意外了:“你可以问我啊。”

  白芣也点头,似乎不明白蓝辞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提及此事,而是一直这么疑惑着。应天长正是当年建在思美人附近的医馆,医馆中的宋老大夫曾经为阿染诊过病,后来,宋老大夫于百岁那年寿终正寝,将应天长留给了白芣。再后来,白芣跟了宿倾,应天长便转到了宿倾手上。而今的应天长,已经从一个小医馆变成了天下闻名的大医堂了。

  蓝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端起茶喝了一口没有解释。

  宿倾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顿时笑得不怀好意:“是蓝老爷子想要知道应天长的镇店之宝吧?”蓝辞的祖父蓝田,而今的御医院院判,一生醉心于医术,最爱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偏方,可又是个不肯服输的性子,在医术方面从来都要赢的堂堂正正。

  可是……应天长从来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挑衅或是挑战,这使得蓝老爷子空有一身本事而不得其门而入。

  蓝辞连忙放下茶杯,抬手止住宿倾的话头,求饶道:“好凌之,莫要再说了,叫祖父和堂妹知道我把他们俩这许多年的心思给说漏了,他们岂肯饶我?!”

  松音幸灾乐祸:“蓝幽姑娘也好奇那个方子?”

  蓝辞无奈笑道:“可不是,我那堂妹,和老爷子一个性子,最是喜爱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还不肯直接索问,非要赢得光明正大。自从他们听说应天长有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方子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知道这个方子的底细。”

  松音哈哈大笑:“可是遇上了夭夭门这么块难啃的骨头,人家不肯接受任何挑战,也不同意以物易物,任你说什么,人家就是八风不动。”

  蓝辞也笑:“可不就是这么回事。老爷子没少和我念叨,说好奇地百爪挠心,可是就是没有门路。我说,直接问凌之就好了,不等老爷子反驳,堂妹就先不同意了,也不知怎的,这丫头竟被应天长激起了好胜之心了,非要硬磨到底了。”

  众人皆觉好笑。

  宿倾想了想,出主意道:“这也不是你问的,是我自说的,你不过顺耳一听罢了。应天长这个方子,当年救了阿染姑姑和芣伯,若能在蓝老爷子手中解一时困局,也算它的造化。”

  闻弦音而知雅意,蓝辞知道宿倾这是要与自己说方子的事情了,连忙正襟危坐。

  宿倾笑了一下,摆手道:“不必如此,这方子没有什么神秘的,说来全是当年宋老大夫的巧思罢了。诸位都知道,药物最讲究相生相克了,不同药材不同比例的配比,会产生截然不同又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便是那个方子的本质了。当年,宋老爷子知道芣伯想要用个法子拯救阿染与水火时便动了这个念头,后来几番试验,终于制成了这么个巧方。”

  宿倾说着说着就恢复了素日里的安然淡定了,不似方才竭尽心力逗弟弟开心时的喧哗模样——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也正是她素来面对先贤们时的态度。她虽然没有时运与他们生在同一时代,不曾与他们相识相知引为知己,但却最是尊崇那些先贤智慧的。每每提起,她都是这么一副模样,沉静、放空,像是在用灵魂在与先贤交流。

  屋子里的几个都没有出声打扰,他们和影壁处的众人一样,都只是静静等着,在等待的过程中被这份安然意境所洗礼。

  夏末初秋的光晕轻柔到温婉,蹑着足不着痕迹地走过院落,最后打着旋儿定格在滴漏上,那滴漏知机,顺从地发出“滴答”一声清响。

  这清响扰了清思,宿倾回神,歉疚道:“失礼了。”

  众人皆含笑摇头。

  宿倾坐下来,整理了一下之前的思绪,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语言将当年的事情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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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芣想要赎出阿染,主动无果,只能主动被动了。

  这话说来虽然拗口,但比起做起来却是容易多了。阿染是思美人的头牌,是被老鸨寄予厚望光耀门楣的,如何能让老鸨主动放弃阿染呢?当时的情况已经举步维艰了,任何病痛都会被老鸨视作他们的反抗,老鸨也准备了相应的对策,可以说,如果阿染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老鸨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然而,倘若要阿染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白芣却又接受不了。

  思来想去,白芣都没有一个能够瞒天过海的好法子,因此整日里蹙着眉头苦苦思量。时间久了,宋老大夫也发现白芣的不对劲儿了,问过之后明白事情原委,心中自然是有意成全白芣与阿染的,可是他一个老大夫,如何能压得下思美人,他只会看病抓药罢了……

  对了,看病,抓药。

  宋老大夫眼前一亮,忽然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了,但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拍拍白芣的肩头就回去后院药垆了。

  等白芣下个月月中再去的时候,宋老爷子已经试验成功了。他很是得意地将一包药粉递给白芣,言道:“这是一个足以瞒天过海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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