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请自重 抱头痛哭
赫连槿瑟一直悄悄偷看宿倾,见她过去床边拿了张毯子,便问那是做什么用的。
宿倾道:“外面起露水了,有些寒意,裹在身上挡挡风。”
赫连槿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摆手,甚至还后退了一步,婉拒道:“宿公子,小女子不冷,不用裹。”
宿倾也是一怔,随后哭笑不得道:“六小姐……这是给糯糯的。”而今夏季已过了大半,夜里虽然不冷,却也偶有风过,再看糯糯已经有些困了,万一吹了凉风就不好了。
赫连槿瑟又羞又窘,赶紧低头不说话了。
宿倾过去将毯子在糯糯身上裹了一下,随后抱起,走到赫连槿瑟身边道:“六小姐,请。”
两人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赫连槿瑟低着头看鞋面,宿倾仰着头看月亮,糯糯已经趴在宿倾颈边快要睡着了。
“明天是晴天。”宿倾道。
赫连槿瑟也抬头看了下明亮的月亮,轻轻“嗯”了一声,“嗯”完又觉得说的少了失礼,便起了个话头:“不知道四姐姐那边会怎样?”
宿倾笑意盈盈:“今晚,最迟明天,将会有四个人实现愿望。”她眉梢高挑,清澈干净的凤枝目里盛满了纯粹的笑意,莹莹自璀璨,看得赫连槿瑟不禁呆了一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赫连槿年这一边。
赫连槿年与芭蕉离开睿王府,芭蕉在吟醉楼找到了花朣,三人一起往成斐家中走去。
路上,花朣问芭蕉:“姑娘,夜已深了,咱们现在去成斐家中是不是不太合适?”
芭蕉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一脸兴奋的赫连槿年,笑了一下,道:“的确是晚了些,咱们就当是去探望成斐吧。”
花朣不明白了:“就当是?咱们不就是去看成斐吗?”
芭蕉耸耸肩,模棱两可道:“或许吧。”
花朣满腹狐疑。
“啊!到了!”面前是一处二进的院子,白墙黑瓦,透着一股子板板正正。赫连槿年紧跑几步过去敲门。
“吱呀”一声,门房开了门,探出头来,看见赫连槿年连忙把门全部打开,上前行礼道:“年公子,您来了。”
芭蕉忍笑,她还以为赫连槿年在外面行走,是充作赫连家的哪位公子呢,没想到竟然完全改名换姓了。
赫连槿年坦然受了“年公子”的称呼,回了一礼,彬彬有礼道:“麻烦何伯通禀。”
何伯忙称不敢:“我家少爷吩咐了,年公子再来直接进去即可。”
赫连槿年眼睛顿时亮了,她回头悄悄对芭蕉说:“芭蕉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今天见面的时候还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呢,怎么晚上就能‘不请自入’了?”
芭蕉也笑,猜测道:“可能是成斐公子想通了吧。”
赫连槿年高兴过后却又觉得不对,她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迟疑道:“我倒觉得他可能是担心我一个女子站在他门口不好。”
芭蕉语滞,还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赫连槿年不在意地摆摆手:“算啦,咱们进去吧,我很期待看到宿凌之说的‘得偿所愿’。”
三人一起进了院子,远远的就见成斐已经迎了出来,只不过成斐面上裹着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来,身上也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成斐看见赫连槿年的时候,脚下顿了顿,看见芭蕉又加快了几步,再看见花朣直接跑了过来——这是因为他头上裹得严密,视野有限。
“朣伯父,您怎么来了?还有芭蕉姑娘,怎么了,可是门主那边有事……呃,年……赫连小姐,怎么……怎么也在……”成斐道。
花朣笑道:“你可好些了?”
成斐隔着纱布摸摸脸颊,道:“已经有起色了。”
芭蕉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递给成斐,道:“这是治疗漆毒的药丸,您记得用一些。”
成斐知道这是宿倾配的药丸,忙接了过来,喜道:“请芭蕉姑娘替我多谢……哎哟!朣伯父……您……”
“你是……你是花家的?”花朣说这话险些咬了舌头。
“不是。”成斐摸摸被他抓疼的肩头,茫然道:“朣伯父,您这是怎么了,我是成家的,不是花家的。”
花朣有些愣怔,他颓然松开双手,喃喃道:“你是成家……成……成斐!令堂……敢问令堂名讳是哪几个字?!”
成斐知道花朣问这话已经失礼了,但是花朣眼中的期冀与忐忑不安却深深打动了他,他是不能直接说母亲名讳的,写出来也要避讳,这可……
芭蕉见他为难,也不说话,而是走到旁边折了一根树枝,在花坛边上的土地上写了两个字:成葵。
花朣死死地盯住那两个字,久久不能说话。成葵?成葵!
“斐儿,回来了吗?快带赫连小姐进来,莫要站在院子里吹了风……”屋子里有个女声传来,伴随着声音,有人从堂屋中走了出来。
众人循声望去,那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头上挽着单螺髻,上身一件苏绣月华锦衫,下面是一条暗花细丝褶缎裙。即便没有月色也能看清这人面容,盖因此人面色白净的很,在月光下很有几分熠熠生辉的意味。
她显然没料到院子里还有外男,目中现出惊讶来,待要回身避开却在视线触及那人面庞的时候僵在了原地。甚至不仅是僵住了,因为她竟然急切地往前跨了一步,这一下显然出乎众人预料,她脚下可是台阶啊!
眼看她就要跌落在地的时候,成斐惊呼一声冲了过去,比他更快的却是花朣。花朣不会武功,却用了一种类似于“移形换影”的轻功,眨眼间就从院子门口移到了正屋门下。
花朣接住了她。
“娘!”成斐也赶到了。
成斐看到母亲被花朣以一种极为占据的形式抱在怀里,眉头就是一跳。他伸手想要扶过母亲,却见花朣转了个身避过了自己。成斐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心头砰砰乱响,他无比清楚母亲有多么规矩守礼,不说在蜀中居住的时候,就连后来他入了夭夭门,母子二人搬来了京城,面对安京这种开放包容的环境,成葵也不曾与男子有任何瓜葛——甚至是,成葵几乎从不出门,十几年如一日地不与外男有任何接触;这还不算,就连他们家中的仆役也多是年幼的小丫头或是粗壮的老婆子,少数的几个小厮和护院是进不了后院的。
成斐唯恐母亲被花朣这一抱会寻了短见,连忙绕到花朣面前,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焦灼与愤怒,道:“花朣香主,请自重!”他绷着脸就要掰开花朣抱得死紧的双手,却愣住了。
赫连槿年与芭蕉也是一脸茫然,她们虽然预料到今夜将有大事发生,但是真心料想不到会是这样……成葵,那是在抱着花朣哭吗?
三人擦擦眼睛,愣愣看过去。
成葵与花朣,真的是抱头痛哭。
这可真是……成斐、赫连槿年和芭蕉默默背过身去,却又觉得这样也很尴尬,成斐做了个手势:咱们去我院子里吧?
赫连槿年与芭蕉连忙点头。
三个人屏声凝气地绕过成葵和花朣,一路到了成斐的院子,关上院门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长舒了口气。
“成斐,这是怎么回事啊?伯母认识花朣香主吗?”赫连槿年道。
成斐摇头,满脸的不可思议:“现在看来自然是认识的,可是,这不应该吧,我娘怎么可能与江南花家的二少爷认识?!”花朣是江南花家第七代里最美的男子,名扬天下,一度是花家家主的热门人选,只是花朣无意于此,后来花胪才顺利继承。
赫连槿年见芭蕉一直不说话,面上也是若有所思,便问道:“芭蕉姑娘,宿公子有没有与你透露……”
芭蕉摇头,但是语气肯定道:“我明白了。”
成斐忙道:“姑娘快请讲。”
“少爷想到花朣香主的时候,说了句‘当时花朣说的那家姓什么来着?!’”
“哪家?”赫连槿年追问。
成斐却恍然大悟,惊愕道:“难不成……朣伯父一直以来所要寻找的那位走失的未婚妻……就是……我娘?”
芭蕉点头:“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是啊,最合理。一方面,花朣是至死不渝的性子,为了未婚妻反抗家族,甚至离家出走;后来未婚妻不知所踪,苦找十几年,不曾娶妻生子。另一方面,成葵是忠贞守礼的女子,因乍逢变故离家寻死;又因避嫌,十几年来足不出户。
而现在,就是这样规矩守礼的两个人,却相拥而泣,也只有这个解释才是最合理的了。
“为什么?”成斐自言自语道,“这许多年,咱们夭夭门也不是没帮朣伯父找过啊,那人怎么可能会是我娘呢?”
芭蕉道:“这并不奇怪,成堂主,您的身世,夭夭门里,所知者寥寥无几,知道的那几个因为避讳,也不会去探查您的过往。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了。”
“还有,花朣伯父也不会想到离家出走的未婚妻,会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吧。”赫连槿年补充道。
成斐茫然道:“可能吧。门主,门主是怎么想到的?”他也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只是想开口,尽量平复一下混乱的思绪。
芭蕉摸了摸下巴,语带疑惑:“按说,您并非花家人,不应该是那种会因漆树中毒的体质啊。”当时宿倾就是听到漆毒,先想到花家,再想到成家的。
“难不成,你其实是花朣伯父的儿子?”赫连槿年猜测道。
“不可能。”成斐毫不迟疑地摇了头,“那段往事,绝对不可能有假。”是啊,成葵就算有事想要隐瞒儿子,也不会编出那样一个屈辱的故事来。何况,假如成斐真的是花朣的儿子,那么成葵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她与花朣本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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