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方丈山 平地波澜
“啥？！四姐姐，你……你不是与成公子称兄道弟吗？难不成你已经表明自己是女儿身了？”赫连槿瑟也惊了。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赫连槿年叹道：这才叫破罐子破摔呢！她忧愁道：“没说呢，成公子一直以为我是男子。”说完又好奇，“六妹妹你说，我像男子吗？”她站起身上下打量着自己，又指着宿倾道：“六妹妹你看我和他，我比他矮一个头，比他圆润，比他好看，比他……”“胸大”二字没说完，只是用眼神在宿倾胸前示意了一下，差点儿让赫连槿瑟笑喷了。
宿倾简直没眼看：这个四小姐，真是……
赫连槿年总结：“我这种的，怎么叫男子嘛？他也信。”成斐一直拿她当兄弟，一开始还好玩，后来就郁闷了。
宿倾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但还是好心解释道：“这不怪你，成斐就是那个性格。若非你扮作男子，他可能都不会看你一眼。”
这话听着好严重……“此话怎么讲？”赫连槿年怎么觉得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幕？
宿倾摇头：“这是成斐的私事，姑娘若是想听，不若直接与他坦诚相对。”
“很严重？”赫连槿年有些紧张。
“很严重。”宿倾答。
赫连槿年不笑了。
她慢慢站起身，端端正正福了一福，道：“多谢公子指点，小女子明白了。”宿倾这是在提醒她，成斐的故事是个难言之隐，可能会导致自己父母的反对。而自己若想要知道内情，或是想要与成斐有一个好结果，唯有一条路可走：坦诚相对。
赫连槿瑟看着有些步履沉重远去的赫连槿年，回头轻声问宿倾：“公子看好他们俩人吗？”
宿倾坚定点头。
“怎么讲？”
“成斐被那件事束缚太久了，成伯母也是，而今，该是破茧成蝶的时候了。”宿倾道，“四小姐，就是成家的转机。”
不知为什么，赫连槿瑟爱极了宿倾这种云淡风轻的模样，他那么好心，又那么润物细无声，好似有他在，就不必担心天塌地陷一般。
“六小姐，请拭目以待。”
“好。”
***
赫连槿瑟以为“拭目以待”会是很久，至少能够让自己“拭目”啊，可谁知，自己这位四堂姐做事如此风风火火，上午还步履沉重地离开遐方院呢，傍晚就生龙活虎地回来了。
赫连槿瑟听见她急匆匆地脚步声，忙放下手中的女红迎了出去，见她春风满面的，心中松了口气，但还是确认了一句：“成了？”
“没有。”赫连槿年抓起案上的凉茶喝了个干净。惊得赫连槿瑟忙伸手去夺，急道：“四姐姐，你是女孩儿家，喝这种凉茶会伤身的！”
赫连槿年不理她，又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碗，道：“你姐姐我渴坏了，哪里顾得上这些！成斐这厮，怎么说就是不开窍，气煞人也！”
赫连槿瑟这才想起方才她说的是“没有”，忙问怎么回事。
赫连槿年听她问忙抓住她的手道：“走，咱们去宿公子那里，我说的话成斐不听，他自家门主的话还能不听吗？！”
就这样，赫连槿瑟还没回过神来又被赫连槿年拉去了遐方院。
***
遐方院里，宿倾和糯糯正在用完膳。案上摆着各种美味佳肴，有水晶虾仁、胭脂鹅脯、藕粉桂花糖糕、糖蒸酥酪、椰汁红枣炖雪蛤……
宿倾点点这个，点点那个，最后都夹了一筷子放在糯糯碗里，糯糯抬头：“爹爹你也吃呀！”
宿倾：太甜了……“咦？四小姐、六小姐？”
“宿公子……”赫连槿瑟福身一礼。
赫连槿年拉住赫连槿瑟道：“六妹妹咱们吃完再说话吧！”
她像是在说悄悄话，可是却让满屋子人都听见，宿倾失笑：“自然欢迎。”
芭蕉取来新的碗筷摆好，又去厨房端了几份饭菜来。
赫连槿年看着这满桌子好吃的，竟有些眼花缭乱了，叹道：“祖母疼爱宿公子多矣！”遐方院的小厨房，直接负责燕绥公主的饮食，而今宿倾这一桌如此丰盛，可不就是祖母疼惜么。
宿倾道：“姑娘既然喜欢就多用一些。”
赫连槿年摇头：“不必，太甜了。公子自用即可。”
宿倾：……
……
饭毕，芭蕉上了红茶水，几人边饮茶边聊天。
赫连槿年：“成斐与我讲了。”
“哦。”宿倾点头。
“唉，没想到会是这样，成伯母命真苦。”赫连槿年叹息，赫连槿瑟不明所以。
赫连槿年看看赫连槿瑟，想了想道：“六妹妹，我也不瞒你，其实……成斐是……”虽说不想瞒她，可是这话却真是难以启齿。
成斐的出生……很不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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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斐的母亲，名叫成葵。
成葵是官家千金，父亲是从四品知府，母亲亦是大家小姐；上面有一个哥哥，名叫成落；身边有一个手帕交，名叫亓梦（亓，姓氏，音qi，二声）；还有个世家子的未婚夫。
她拥有一切名门千金小姐所能拥有的美好。
然而，这样的美好显然不符合老天爷看热闹的心思，所以，一只黑手伸过来，将这一切毁了。
变故发生在成葵十六岁那年。
什么叫平地起波澜呢，那天发生的一切就是明证——那天夜里甚至明月皎皎，不曾月黑风高。
采花大盗潜进了成府，奸污了成葵。
假的吧？！什么样的采花大盗能这么大胆子潜进知府后院？！还真有这么大胆子的。那是夫妻二人，人称“方丈”。“方丈”之称并不是说他们善于伪装成少林寺高僧作案，而是说这二人的名字与“方丈”有关：男子名为方弁（弁，音bian，四声，意为帽子，所以方弁有绰号为“方帽儿”）；女子名为“丈儿”，据说曾经是大户人家的侍女，这名字是当时的主母给取的。
方丈二人在江湖上也算赫赫有名的，魔教中“三山”的“方丈山”就是二人所在之处了。而这有名因的却是那一桩桩采花韵事。这二人荤素不忌、毫无伦常，生平最爱的就是寻欢作乐，且采花时二人几乎一直同来同去，场面极其靡乱不堪——世人经常哀叹方丈山的威名就被这二人给糟蹋了。
这夫妻二人武功不俗，行事小心，又有魔教作为支撑，故而屡屡作案却一直逍遥法外。
这次也是如此，二人潜入知府后院，糟蹋了成葵。
……
成葵苏醒后万念俱灭，待要自尽却要顾及父兄在朝堂中的脸面，悲痛欲绝之下的成葵，并没有多作犹豫，她收拾好东西，尽量将闺房恢复原样，当天夜里就离家出走了。
成葵是要走远一些再自尽的，可是一个后宅女子，徒步能走多远，再加上当时才经过身心摧残，最后昏倒在一户人家门口，被人所救。
救她的那人是村子里有名的大善人（那大善人后来“成功当选”为由县县丞——略做一提，这人便是左隽初到由县当县令时那个越级上告的县丞——后来，以由县为中心，隽城横空出世），他请来大夫为她医治，这才救回一条命来。
成葵在那善人家住了几日，每天都觉得眼前这一切如同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心痛的哀哀欲绝。可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家人寻她的消息，顿时一个激灵：不行！她要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死得干干净净的！
她谢绝了那善人的好意，没有继续休养，而是在他的帮助下，搭上了北上送货的马车，因此远离江南，辗转两个多月后，来到了蜀地最北。
就死在蜀中吧，南望可见故乡。
接下来自然是没有死成，因为她发现自己有孕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大约就是了。
她反而不敢死了。
***
“因为母亲的本能吗？”赫连槿瑟心都揪起来了。
宿倾摇头：“大约不是，成斐的母亲……是一个极为坚韧的女子，能让她生下孩子的理由，可能客观原因要比主观原因更有力度。”
“咦？宿公子见过成伯母吗？”赫连槿年吃惊道，“怎么对成伯母这般了解？”
“并不曾，只是听说过成斐幼时的事情，知道他这位母亲大约是个什么性格。”宿倾道。
“什么客观原因？”赫连槿瑟又问。
宿倾迟疑道：“我猜的，估计成伯母是担心自己死后被家人找到，万一验尸时发现她珠胎暗结，又没有人可以为她解释，父兄可能会因此丢了脸面。”
“公子玲珑心思，所料丝毫不差。成斐就是这样和我讲的，而且这也是成伯母亲口和他说的。”赫连槿年反坐着椅子，将下巴抵在椅子背上，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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