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执夭九令 > 第110章 归门阵 自在隐士

第110章 归门阵 自在隐士


  

  松音话落,众人都愣了。

  “这是何意?”沉默许久,还是赫连瑾城开了口,只不过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了,像是这一问会将什么怪兽放出来一般。

  松音将手中的凉茶一饮而尽,茶水入喉,一路浇湿了心头凄苦。他低垂了头,叹了一声,道:“当时,凌之很讨厌那个小孩儿,有心惩治他一番,将剑掷出去的时候并没有用全力,故而只是打歪了那柄刀,并没有将它打落。”

  这话背后的含义令人心惊胆战……所以说,宿倾救那个小孩儿,并非完全没有怨气,她是想伤他一只手臂,借此让他吃点儿苦头的,可是不曾想,时长汀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院墙上,扯开了小男孩儿,导致自己受伤……

  以宿倾的性格,虽然时长汀最后死于那个小孩揽他脖颈时的那一抱,但是宿倾会将这个后果归结到自己没有打落那把刀上头——她会认为,是她自己害死了时长汀!

  难怪,宿倾这么多年都无法从时长汀身亡这件事中走出来——一位亦师亦友的知己好友,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心思枉送了性命,这在宿倾看来,是绝对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件事吧……

  梅妆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时长汀才会成为宿倾心中过不去的创伤。这其中,不单有知己情、师徒情,还有愧疚悔恨之情。凌之,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怎么,梅小姐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吗?”燕绥轻声问道。

  回话的却是蓝辞,蓝辞有些发愣地说道:“莫说皎皎了,就连我们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一出。”他说的“我们”是指他自己、百里傒和琴莫三人。

  众人都看向唯一知情的松音。

  松音叹息道:“你们几个,要么不会武功,要么当初年纪小,所以并不曾注意到这其中的端倪。”松音自己却是会武功的,当年也已经十三岁了,他看了时长汀的伤口,在心中模拟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可是怎么都说不过去——以宿倾的武功,不应该只是将刀撞歪啊……

  他去问了宿倾,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令人肝肠寸断的解释。

  正因为他知道了这件事,才会一直叮嘱众人莫要在宿倾面前提起时长汀——因为就算不提,时长汀也已经烙印在宿倾心中,再也无法抹去了。

  “后来呢?那个小孩找到了没有?”燕绥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算是为时长汀报仇的方向了。

  “找到了。”梅妆道,“可是,我们都不知道那人是谁。”其实,真正见过那个男孩的也只有宿倾、时长汀和那死去的十九个杀手罢了。宿倾只说找到了,并没有告诉他们那人是谁,看上去也没有报仇。

  “因为时长汀说了,不要杀他。”琴莫解释道。

  “他留有遗言?”赫连瑾城有些生气,既然去世之前还能说话,为什么不安慰一下凌之,反而将宝贵的时间用在那个没良心的人身上!

  蓝辞摇头,伸手从桌上取过一只茶杯,放在手中才觉寒凉,又放了回去,他身边的小厮广角看见了,暗道自己失职,忙去茶水间提了滚水来,为众人的茶杯换上热茶。

  蓝辞将热得烫人的茶杯捧在手中,这才感觉后脊上的寒意消退了一些——每每想起当年,蓝辞都会觉得季节一下子变成了数九寒冬,果然,小师妹才是他们这伙人的主心骨,一旦她倒了,大家都变成了无根之萍,飘飘荡荡再也寻不到依托之岸。

  “当年,凌之惊怒之下,屠尽了杀手,可是她自己也垮了,有好多天都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直到师父来看她。”蓝辞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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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之……你……唉!”了悟坐在宿倾床边,心疼地抚摸着这个小徒弟的头发,看她失魂落魄地看着天花板,双目无神,整个人仿若一具行尸走肉,心疼的不行:这就是命吗,怎么就是避不过去呢,这个小徒弟到底要经历多少这样的磨难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恶的大师兄,非要把那个劳什子流云璧给凌之,给给给!你看看,这一出出的,没完没了的痛苦!

  了悟又气又恨,几乎要急哭了,他皱着眉头坐在床边,在心中演练着折磨自己师兄了恒的第一万一千零一种方法,还没想完,就被一只小手扯了一下,他忙低头,就见宿倾正在看着他。

  “师父有办法对吗?”宿倾问。

  “什么?不行,那法子不……不是,我是说,我没有法子。”了悟下意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改口否定。

  宿倾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双眼直直地盯着了悟,一字一顿道:“师父,你有办法。”不等了悟再否认,宿倾又道:“就当是为了我。”

  了悟略作迟疑,还是摇头:“不,我没有。”那个法子根本称不上是为了宿倾,反而会对她有害,了悟岂肯说出来。

  宿倾穿鞋下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那我就去找!上天入地总能找到挽救的法子。”

  “你站住。”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悟妥协的声音。

  了悟实在没办法,他知道宿倾说到做到,自己不与她讲,她也能找到解决之策,到时候拖的时间越久,事情越难以挽回,要知道,时长汀的尸身还在如是山半亩方塘里冰冻着呢!宿倾从一开始就没想面对时长汀过世的现实!

  都怪自己意志不坚定,被这孩子套出了话。

  了悟挫败地坐回去,沉重道:“凌之,你这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你确定要做吗?”对宿倾重要的人有很多,她的母亲、弟弟、师兄弟、蓝辞等人,甚至还有夭夭门的属下,这些都是宿倾不可能见死不救的人,只有一次机会,你确定要用在时长汀身上吗?

  “是的,我确定。”宿倾没有回头看了悟,而是面朝门外,微微扬起头看着湛蓝色的天空,眼中一抹幽蓝如同最好的美玉,纯净、通透,似乎能摄人心魄。

  “师父,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谁都不能绝对预见未来,谁也不能将整个世界扛在肩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若怜取眼前人。

  了悟长叹一声,走过去拍拍宿倾的肩膀,叹道:“带上时长汀来九华山吧。”

  ***

  九华山少林寺。

  “小师叔祖,贫僧有礼了。”普鉴大师稽首。普鉴是个白胡子老头,年过古稀,身材高大。饶是年事已高,后背却挺得笔直,面上也精神抖擞,看上去要比真实年龄小上十余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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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华山,而今现存的慧玄大师一脉,因为辈分比九华山明面上的那一脉大得多,难以区分究竟是几个“师叔……祖”,所以九华山门徒对于玄慧一脉统称为“师叔祖”。

  了恒和了悟师兄弟,被九华山的众子弟称为“大师叔祖”、“二师叔祖”;

  接下来是了恒的徒弟本渡,是“三师叔祖”;

  了悟的大徒弟蓝辞,是“四师叔祖”;

  最后的宿倾,为“五师叔祖”,不过,众人一般称呼她为“小师叔祖”。

  ***

  宿倾还礼:“有劳大师。”

  普鉴大师在前引路,带着宿倾到了九华山后山山脚下。普鉴指着山上一个黑点处,道:“小师叔祖,九华山归门阵就在那儿了。”

  宿倾仰头,右手搭在额间,瞪大眼睛努力看去,依稀能够看见接近山顶的位置,有个山洞口,再细看时却因为眼睛稍微一松力就看不到了。估量了一下山脚距离山顶的高度,宿倾有些咋舌:“这……得有四百余丈吧?”

  普鉴有些自豪道:“九华山有九十九峰,绵延一百余里。此处正是最高的十王峰,约有402丈(海拔1342米)。”他看看宿倾用左手拖着的水晶棺,有些头疼道:“小师叔祖,您……真的要上去吗?”

  宿倾点头:“自然。”

  普鉴有些失语,呆了一会儿才又道:“小师叔祖,不知道二师叔祖有没有和您说……”想到启动归门阵的后果,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宿倾接道:“我懂。”归门阵是九华山祖师慧玄留下来的秘阵,据说可以输送魂魄,将在这个世界枉死的冤魂,输送到另一个世界,转世为人:拥有新的身体,灵魂不灭。但同时,这个阵法自从存在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没被启用过。

  据记载,归门阵并非慧玄大师所创,而是他根据古书记载还原的一个阵法。在玄慧在世的一百二十年里,他自己都没用过归门阵。

  据说,归门阵一旦启用,会用“以魂易魄”的方式,吸取启阵者的魂灵,以此为动力,将放置在阵眼中的那人的魂魄传送到另一个世界。那人在异世存亡的根本,仍在启阵者身上。也就是说,时长汀到了异世,会有今生的记忆,会得到新的身体,也会不断取用宿倾留在归门阵中的修为。

  是的,修为。

  宿倾的师伯了恒大师,将流云璧交给宿倾的时候,曾说,宿倾的今生是神君转世,虽没有前世记忆,但是灵魂中封印着前世的修为,也正因为如此,今生的宿倾才会心有九窍。

  “您已经失去一窍了。”普鉴有些不忍道。宿倾练了《九重天经》,两年前已经失去了一窍。而失去一窍就相当于失去一部分魂灵,那种灵魂从躯体中抽走的痛苦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宿倾点头。

  普鉴还是想劝:“小师叔祖,佛法普度众生,信众过世后都会进入极乐世界。就算您不做什么,时施主也会转世为人,您实在不必为此再失一窍。”

  “普鉴。”宿倾看着普鉴,淡淡开口,看在普鉴眼中,竟然隐隐有大师风范。

  普鉴不自觉肃整而立:“普鉴在。”

  “我曾许他寻到解药,曾允诺他重掌史家。而今,他却孤零零躺在棺木中,今生一切期冀全部化作虚空,是我,毁掉了这一切。”

  “那是个意外。”普鉴不死心。

  “普鉴,无论那是不是意外,我答应了的就要做到。我要他活着,抛弃今生的诸般烦恼,做一个真正的自在隐士。”宿倾仰头看着山顶道。

  普鉴喃喃:“哪怕是活在您看不到的地方?”

  “是,哪怕是活在我看不见、听不到、闻不着的地方。”宿倾肯定道。

  “小师叔祖,请。”普鉴躬身,“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宿倾稽首:“阿弥陀佛。”

  ***

  “这就是当年的后续了。”蓝辞总结,“山上的归门阵里面的事情,乃是九华山密事,就不是我能讲与诸位听的了。”

  “你们,相信时长汀会顺利去到异世吗?”燕绥心中复杂难言,只想开口,无论说什么都好,只求打破眼前的静默。

  “相信。”蓝辞低垂着双目,有些好笑又有些怀念道,“当时,凌之回来后,和我讲,时长汀的魂魄转移走之前,曾与她讲话。”

  众人无不吃惊,都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下文。

  时长汀会说“别伤心”?还是“谢谢你”?或是“我走了”?

  大家都猜错了,蓝辞笑着摇头:“听鸿和她讲,不要杀那个小男孩儿。”

  “这……”大家都无语了。

  赫连瑾城最是难过,心中恨恨:这个时长汀真是朽木不可雕!凌之牺牲那么多,竟然换回来这么一句吗?!

  蓝辞看见赫连瑾城的表情,大笑,抚掌道:“当时我听了也是这般模样,倒是凌之,一副又是好笑又是感动的神情。我不解,问她她只是含笑,并不回答。后来,我问了了悟师父,才明白……”

  时长汀不想宿倾的手上沾染上不干净的鲜血。

  无论那个孩子当时是何表情,是何心思,如何失手,都不是故意为之,罪不至死,宿倾如果杀他有几分过了。

  十分里有一分过分,也会成为宿倾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

  时长汀至死,都希望,宿倾,能够,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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