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管饭 万物孤生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寂,这是死一般的静寂。
还留在正堂中的众人像是被点了穴位,一动都不动——哦,还真是被点了穴位,想动都动不了。
众人完美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和表情:
——宿倾身边的芭蕉面色通红,目露凶光,正要撸袖子过来扇昭茴的耳光;
——蘅芜气得脸色发青,咬着牙,抬腿就要揣向昭茴;
——那边赶来的燕绥脸色冷得像是结了冰,死盯着昭茴,估计下一刻很可能就是“拖出去,赏她二十大板!”
——燕绥身边的赫连靖直,眉毛倒竖,头发也几乎要立起来,紧攥着拳头,看样子是在要不要打女人之间挣扎;
——赫连瑾城眼中满是受伤与恨意,像是那些话是在说他一般,咬紧腮帮子死盯着昭茴;
——苏景云直接冻成了冰块,手也摸在了腰侧的佩剑上;
——别的宾客,有的惊愕,有的气愤,有的捂着耳朵不忍再听……大家浑身上下,只有耳朵还能听见,连眼珠都不能转了。
——就连刚刚进门的琴莫等人,也保持着大步迈门槛的动作,那架势看上去是要冲过来,却在下一刻吃惊地齐刷刷看向了宿倾的眉间——那里,方才有一个银白色的图案一闪而过!
……
大堂中,只有宿倾和她怀中的衡彻还能动,衡彻噘着嘴伸手去捂宿倾的耳朵,不让她听那些话。宿倾笑着将衡彻的手拉下来,又往上抱了抱,让他舒服一些。
众人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终于听见有个声音淡淡响起:“嘴巴这么不干净,不打你实在说不过去。”说完听见一声风过,像是她挥了一下手,众人只觉得自己像是冰冻瓦解,恢复了正常。就在这喧哗声将起未起的空隙中,又听见宿倾淡淡说了句:“下一次,再让我听见你说蘅芜那些话,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紧接着,众人的惊呼声、疑惑声、敬佩声、斥责声……各种声音同时响起,不约而同地看向宿倾,她还是那样静静站在原地,面上不悲不喜,却让众人只敢将眼神悄悄投过去再撇开,不敢长时间停留——方才她用了什么法子?站在原地不动就能将整个大堂中近百号人全部定住,而且还不能说话,甚至连眼睛都不能转!
众人又是好奇又是敬畏,一瞄一瞄地看她,慢慢地就注意到她怀中的小孩子了,那个小男孩并不怕她,反而将脑袋埋在宿倾颈边亲昵地磨蹭着。
民间有句俗话说:招小孩子喜欢人命好,是贵人。
宿倾是不是贵人,众人并不知道,但是能有这般本事,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也绝对不是庸俗之辈——昭茴,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众人再看向昭茴,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方才还被宿倾狠狠修理过,众人看她的时候眼光就直白得多了:看见高高肿着的脸颊上那两个鲜明指印,实在是好笑又狼狈。再看她紧咬着下唇,气得青筋暴露的额头,大家忽然有些期冀:她还会不会继续出言不逊?
昭茴毕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人,刚才那两个耳光,她都没看到宿倾是怎么动的手,只知道宿倾左右挥了一下袖子,隔着这么远,自己就挨了两巴掌!所以此时即便是心中恨不得将宿倾剥皮抽筋,却不得不咬碎一口银牙也要忍下去。她狠狠盯着宿倾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连狠话都没撂下就扭头跑了。
那边赫连靖直也反应过来了,终于明白当年自己父亲一定要和闻家势不两立的原因了:闻家子女的教养,真是贻笑大方!他上前一步,正要将昭茴赶出去,却发现她自己就跑了……没有在燕绥跟前表现一把,心中很是悻悻:这个昭茴,连这点儿作用都没有!看看我的老弟,多厉害!哦,对,老弟呢?
赫连靖直四下看去,却没找到宿倾,再一看,燕绥也不再原地了,忙拉住小孙子问道:“晏清,你祖母呢?”
赫连瑾城指着那边的膳堂道:“入座了。唉!”这一声“唉”把将要走的赫连靖直又定在了原地,奇道:“叹什么气?小子,你不觉得你叔祖父方才很厉害吗?”
听到“叔祖父”三个字,赫连瑾城心中更加郁闷:这叫啥事?!别看宿倾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越是这种人骨子里越是清高自傲,昭茴向宿倾发难就是因为自己,经此一事,宿倾对于给他招来麻烦的自己肯定心生疏远之意,他还没想好怎么挽回,人家自己就一下子碾压全局,连争吵都不用!不光如此,现在还成了自己叔祖父了……老天爷还能再对我无情一点儿吗?!
还真能!
郁聆因端着一只酒杯走过来,站在赫连瑾城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是宿倾,顿时就笑了,伸手捣捣好友的胳膊,羡慕道:“晏清,方才被定住的滋味如何?”
赫连瑾城看鬼一样看了郁聆因一眼,确定他不是在看自己笑话,不解道:“流粟此话何意?”
郁聆因咂咂嘴,解释道:“我来晚了,没看到他和昭茴对战的那一幕,更没赶上被他定住。”语气中很是后悔,像是遗憾自己错过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见赫连瑾城换成一副看傻子的一般的表情看自己了,没好气道:“你不知道,那一招出自《九重天经》,我也只是听人说过,似乎叫做什么‘万物孤生’,也就是说,这招一出,能够将想要定住的范围内的万物都固定住,就好像把人一下子被冰封住一样,被冻住的人能听不能动,活着如同死了,那个范围内就只剩下出招的那人还是活生生的。”
赫连瑾城没怎么听清后面的话了,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句“那一招出自《九重天经》”给占据了,饶是他不怎么清楚修炼《九重天经》的确切要求,但也不妨碍他知道一般条件。
他心中先是觉得不可能,宿倾不像是能够拥有九十年以上的内力功底……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这个可能性只是灵光一闪就将他震的有些站立不稳,他伸手抓住郁聆因的胳膊,不顾这一下将他手中的酒给倾倒了出去,急切道:“你……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是不是断了……情根?”
最后两个字说的无比轻悄,像是这样说就能不变成现实了一般。
可惜,现实就是现实。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郁聆因有些惋惜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中:“是啊,要不然呢,以他这个年纪,不断情根,如何能练得成《九重天经》。”说完又用带了敬佩的语气道:“何况这几百年来,即便是断了情根,又有谁练成过?!”
赫连瑾城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天塌地陷,上天将自己丢进了一口深井中,一开始只发现井深万丈,接下来又发现水深千尺,还没喘口气,就看到井中竟然全是食人鲨!
你这一生,连爱一个人的滋味都不可能拥有了吗。
单是想想,就好心痛。
“哎哎哎!晏清,晏清你没事吧?”郁聆因一边惊呼一边扶住了赫连瑾城。
赫连瑾城咬破舌尖,努力稳住了心神,面色苍白地摆手道:“没……没事,我回后面休息一下。前面,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
郁聆因还要说什么,却见赫连瑾城挣脱开扶他的双手,踉跄着走了。
***
这边,主宾席上,宿倾和燕绥坐在一起,怀中还抱着衡彻。而她身后站着一圈人。
这情形搞笑得很,燕绥也不吃饭了,只是举着筷子看热闹。
宿倾刚给衡彻夹了一筷子夜合鲜虾仁,看他张嘴接了,慢慢咀嚼起来。身后的琴莫就扯了扯宿倾的衣袖,小声道:“凌之,你那个帖子呢?借我们用用好不好?”
宿倾笑眯眯道:“不好。”
琴莫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也不气馁,继续道:“凌之,我们错了,不应该‘抛弃’你,你就原谅我们吧。”他们去了吴家,倒是受到了吴瑕一家人的热烈欢迎,但是……因为吴家身份地位上能够招待客人的人手不足,他们立刻就被抓壮丁了!
百里傒也不摇扇子了,加入劝说的行列:“凌……”被宿倾一瞥,憋了好久才道:“小师叔!”喊出来之后就容易多了,话也越说越溜:“小师叔!!我可是你的师侄!你怎么能自己做主宾席,让我站着看着你吃呢!没有同门爱!”没办法,在吴家做活好辛苦啊!而且!最关键的是,吴家不管饭!
当时,吴瑕说:“今天是我姐姐出嫁啊,你们知道什么是出嫁吗?就是嫁到别人家去,我们家的姑娘白送给人家了,怎么还能自掏腰包请客吃饭呢?!自然是一起去睿王府吃大户啊!”
他们这才知道当时宿倾为什么不挽留了!太坏了!奇怪的是,宿倾是怎么知道新郎一方摆宴席的常识的?就连左隽都没想到这一点。
宿倾听见百里傒这么说,倒是点了点头,道:“也对,你是我小师侄,好吧,算你一个。还有人有别的理由吗?快说哦,过期不候!”说完就见怀中的娃娃抿着嘴笑了起来,宿倾惊喜道:“哎哟,糯糯你也有酒窝哦!真好看!”
衡彻的小脸蛋顿时红得像小苹果了,忍笑忍不住,捂着脸躲进宿倾怀里去了。
身后的众人看得啧啧称奇,梅妆大大咧咧提议道:“凌之,他好喜欢你呀,要不然你认他当干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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