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厍香橼 父女之战
厍妙仪和厍井仪姐弟进来的时候不出意外被众人围观了。
厍妙仪大约十七八岁，浓眉大眼，个子较高，颧骨微微偏高，乍一见竟像是个男孩子。厍井仪十五岁左右，粗眉圆眼，眉间很是坚定，宽肩窄腰，一身骑装，看上去很有力道。
不知不觉间花洵美已经站起了身，仔细打量着二人，心中酸涩翻涌。她哑着嗓子问道：“冒昧问一句，两位多大年纪？”
厍妙仪二人并不认识花洵美，此时虽觉她问得突兀，但二人生性豪爽，所以也不介意，立刻答道：“我是十八岁，我弟弟是十六岁。”
花洵美眼泪“唰”得就下来了，她捂着胸口一下子坐回了椅子上。坐在她身边的吴瑕连忙问道：“没事吧？你还好吗？”
厍妙仪二人很是意外，他们看向青初。青初道：“那个……这是花胪的嫡长女……”下面的话不用说了，厍妙仪十八岁，花洵美十七岁，任谁都知道花胪当年做了什么。
花洵美泣不成声：“这就是我娘想要保留的美好回忆！这个人渣！”她捶了下案几，案上的茶碗跟着跳了两跳。吴瑕难过得看着花洵美，而花洵美却看向宿倾：“门主……”
宿倾点头：“去吧，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花洵美恨声道：“让他付出代价罢了，难不成我还能杀了他？！”说完就带着青初和一头雾水的厍妙仪去了偏院商量如何对付花胪去了。
留下的厍井仪看着众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了，嘿嘿干笑了两下，走近几步先向檀临和梧伯行了礼，然后问道：“暗尊，咱们回去吗？”
檀临摇头：“先不忙走，你和大家讲讲当年的事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厍井仪点头。
随着厍井仪的讲述，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花胪在娶妻纳氏之前就已经和他们的母亲在一起了。厍井仪姐弟的母亲名叫厍香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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厍香橼本是一名卖艺的歌妓，原也是良家女子，后来在南方黄河决堤发大水时，为了让家人吃饱饭自己卖身进了歌舫。她声音婉转动听，有着江南山水的那种软糯柔软，听她说话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抓心肝一般。而且，厍香橼身材娇小、容颜靓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温柔美好。
花胪在水上歌舫认识了声美人也美的厍香橼，很快便给她赎了身，二人置办了房产一起生活。厍香橼以为自己得遇良人，从没想过自己竟是个外室。
一年后，厍香橼产女，取名为花妙仪。
又一年，花胪迎娶了世家女纳绯儿，二人夫妻恩爱时，花胪几乎忘了还有厍香橼这么外室在苦苦等待他偶尔的到来。
在纳绯儿生下花洵美之后，花胪因为厌弃花洵美的貌丑，开始流连于厍香橼的住处，并开始在书房对侍候的小丫头动手动脚。因此，后来厍香橼才有了一子花井仪，花家书房丫头阿旖（旖旎，yi-ni）才成了花家的一个妾。这也让从小就伺候纳绯儿的一个陪嫁丫头（青初的娘亲）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岁月倏忽而过，几年后，花胪震惊地发现自己和一众娇妻美妾生育的几个儿女竟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花洵美天生畸胎，面目丑陋不堪，身体扭曲变形，自己早就对她失望、绝望了；
花妙仪不像个女孩儿，更像男孩儿，脾气大，连身边的丫头都是牙尖嘴利之人；
花井仪倒是长得端端正正，但是偏于粗犷，根本不是适合联姻的那种翩翩少年；
青初是其貌不扬，而且每次看见自己的时候都是一副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模样；
阿旖的女儿花异美倒是好看，但却是个没脑子的，嫁出去岂不是给花家招祸？！
心灰意冷之下，花胪厌恶了这些妻妾，也就很少去厍香橼那儿了。这么一来，已经懂事的花妙仪很快就发现了端倪。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了自己父亲的真实身份，失望惊怒之下，花妙仪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正在沏茶的母亲顿时呆若木鸡，手中的茶杯也掉在了地上。
“娘，你要和他和离！”花妙仪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母亲只是个外室，很可能连聘书都没有，果然，她看到了方才脸色苍白的母亲此时已经满面青白了。
花妙仪气得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身后的厍香橼瘫软在地上……
……
待花妙仪再回来时，是带着花胪一起回来的。原来花妙仪跑出去之后直接去了花家，让门房通报说芫花胡同的厍家找花胪。在见到花胪之后直接将他带回了家。
在被花妙仪找到时，花胪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也不再费力掩饰或解释，倒是很不耐烦，也不看还瘫软在地的厍香橼，而是自己斟了杯茶，冷淡地问道：“找我来什么事？”
花妙仪看见自己最敬爱的父亲竟是这种态度，又气又难过。她扶起厍香橼，朗声道：“我娘要和你和离！”
花胪嗤笑一声：“异想天开，一个连妾都不算的玩意儿，谈什么和离，她也配？！”
花妙仪再也忍不住了：“你还是不是人！你欺瞒我娘在先，抛弃我娘在后，你也配做个男人？！”
花胪顿时怒火中烧，将手中的茶杯连带着滚烫的茶水一起砸向了花妙仪。这一下要是砸实了，花妙仪要么被滚水烫伤，要么是被碎瓷划伤，最不幸会二者皆有。
“砰”茶杯带着滚水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反弹回去浇在了花胪身上。
“你个不孝女！老子打你你竟然还敢还手！”花胪跳起来一边扑打身上的茶叶茶水，一边骂道。
原来，花妙仪的贴身丫头，名叫刺玫的一个小姑娘，从小身子就壮实，反应也快，眼见茶杯向着自家小姐飞去，她伸出手中装茶点的托盘，挡住了茶杯同时用力将茶杯反掷了回去。
花胪扑打完身上的衣衫，这才看清是刺玫扔的茶杯，又是一阵怒：“真是狗随主人形！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花妙仪，你要是还想当我花家的女儿，你就当着我的面把这个没教养的丫头给我打死！”
花妙仪看了看花胪，又看看刺玫，突然道：“刺玫你知错吗？”
刺玫眼泪猛然上涌，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奴婢没错！”
花妙仪怒道：“还敢犟嘴！你怎么没错？！人家打你家小姐的脑门，你应该照着脑门打回去！你看看你这点儿准头，才打到他身上！中午多吃一碗肉，好好练练！”
刺玫眼中的热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呜呜，小姐……”
花胪气极反笑：“真是好孩子！”然后对着厍香橼骂道：“你看你教的这种混账东西！果然是婊-子养的！”
被花妙仪搀扶着的厍香橼触到花胪发怒的双目时吓得浑身发抖，她从没见过花胪对她这般疾言厉色，也从不知道自己深爱的这个男人那张说着甜言蜜语的嘴里还能吐出这么肮脏的话语……
厍香橼努力稳住心神，颤声道：“夫君……花……少爷，求你原谅妙仪，她还小不懂事……”
“娘！虽然我小，但是我什么都懂！我有什么要求他原谅的？！我没有扔茶杯毁女儿的脸！也没有没有停妻再娶！更没有抛弃妻子！我不是婊-子养的，我就是畜牲养的！他就是那个抛弃妻子的畜牲！”喊着喊着，花妙仪声音就嘶哑了，脸上也布满了泪水。说到底，她也还是个小姑娘，再坚强能坚强到哪儿去……
花胪指着花妙仪问道：“好好好！那就别再叫我爹！别腆着脸说你是花家的女儿！”
花妙仪：“求之不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姓花！”
厍香橼忙去捂女儿的嘴，但还是晚了一步，听见女儿这话，厍香橼顿时泪水滂沱：“妙仪，不可啊！没有爹，你以后怎么嫁人，怎么生活啊！”厍香橼搂着花妙仪（从此应该叫厍妙仪了）痛哭了一会儿，突然松开女儿，跪了下去，膝行着爬到花胪脚边，磕头道：“花少爷，求求你求求你，你可以不要我，只求你不要抛弃女儿和儿子，孩子还小，口出无心，真不是有意惹您生气……求你……”说完就“砰砰砰”磕起头来。
厍妙仪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又气又急，扑过去扶厍香橼。
地上乱做一团，花胪却一直高高在上地看着，最后说了句：“可以，只要你自尽，我就带着他俩回花家。”说完从靴子里拉出一把匕首扔在了地上。
屋子里顿时一静。
然后就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你休想！”厍妙仪喊着。
“我愿意！”厍香橼叫道。
“娘！你在说什么？你醒醒吧！你怎么还相信他！你死了他也不会善待我们的！”厍妙仪使劲儿摇晃着厍香橼道，她见母亲眉目间有了决绝之色，忙又道：“你死我也死！我把弟弟也掐死！我们姐弟绝不会踩着亲娘的尸体进那个龌龊地方！”
“龌龊地方？！哼！你想进都进不去！我倒要看看你这辈子能有多大造化！废物！”花胪讥讽道。厍妙仪心中绞痛，虽然她喊得厉害，但心中无比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她宁愿自己的父亲只是个小商人，虽要经常外出为生活奔走，没有大富大贵但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而现在这句话像是一个耳光，将她扇醒了。
也正是这句话提醒了厍香橼，是啊，亲爹不认的私生女儿，娘亲曾做过歌妓，她最后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呢……都是娘耽误了你啊，妙仪！
厍香橼想到这儿，趁厍妙仪不备，捡起地上的匕首，拔出刀鞘就插向了自己的胸口。等厍妙仪回过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刀尖已经刺入了衣服。这惊人的一幕看在厍妙仪眼中就像是一场慢动作，刀尖慢慢插入衣服，而自己慢慢扑过去，慢慢伸出手去抓刀子……
有只手比自己要快。
厍妙仪心中一喜，是父亲吧？然而，厍妙仪清晰地看到是一只小手伸过来握住了刀刃。她呆呆地抬起头，是弟弟井仪。
厍井仪还不到五岁，个子不高，肉嘟嘟的脸上灰扑扑的，应该是出去玩刚回来。此时他抿着嘴，血淋淋的右手使劲儿握着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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