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绿夭令 琴莫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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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岸绿夭令。
琴莫看着远处升空的那个黄色的“夭”字，心道司空已经完成任务了，自己也得快点了。
明月当空，把青石板路照得清清楚楚。
琴莫身穿斗篷，遮住了半张脸，低垂着头，抱着那把名叫“长鸢”的琴，跟在一群乐师身后，一起往东南舵主家中去。
东南舵主人称甲五，对外以商人身份示人。今天是他六十大寿，乃是值得庆祝的花甲之年。今夜甲五在府中举办了宴会，宾客大多是他在生意上的同行。为助兴，甲五还请了戏班子和乐师。
琴莫在三天前摸清了其中一个乐师的情况，用了点泻药让他在家腹泻出不了门，自己则冒充那个乐师随着乐师班子来到了甲五家中。
此时乐师们身穿斗篷，怀抱乐器，排成一队依次进了甲五府中的垂花门。
垂花门门口有个在主子面前很是得脸的小厮正在检查，小厮身边站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只听那小厮道：“把斗篷帽子摘了，排好队，一个个往里进。到我跟前时伸出手来。”
琴莫排在最后，伸手摘了帽子，仍未抬头，默不作声地随着众人往里走。
那小厮很是尽职尽责，挨个儿检查乐师手上是否有练习乐器留下的茧子，匹配后才让进去，而乐师班子的班主则一直站在小厮身边等着。琴莫偷瞄了那个班主一眼，抿了下嘴唇，只能期冀这班主记不得或是看不清自己的面容，否则想要进去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正想着，队伍已经到了最后，这便轮到了琴莫。
琴莫伸出手来，那小厮还没说什么，就听旁边那个班主惊呼道：“你是谁……谁…………水、水仙？”
小厮和琴莫都看向班主。
班主是个中年女子，姓许，人称许娘子。长相很是白净，此时脸上的惊讶已经收了回去，变作了惊喜。
小厮起了疑心，盯着班主问：“你不认识他？”琴莫的心往上提了提。
许娘子道：“自是认识的，这是我们班子里的水仙，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台柱子了。”
一个护院哼道：“你男女不分？他一个男的叫水仙？”
许娘子煞有介事地叹道：“因为他小时候长得太好看了，大家都以为这是个女娃，老班主给他取了个水仙的名字，叫了好久才发现原来这是个男娃娃。”
方才出声的那个护院走过来，用手中的马鞭抬起琴莫的下巴，仔细看了几眼，琴莫垂着眼眸，掩去了眼底的杀气。只听那护院轻佻地说道：“果真是个美人儿，等……等我们家老爷享用了，让哥几个儿也尝尝这‘水仙姑娘’的滋味怎么样？！”那几个护院顿时哄笑，还有人吹着口哨不停叫好。
那小厮还是不信，问道：“许班主，既然你认识这人，刚才一惊一乍做什么？”
许娘子镇定道：“都说了这是我们的台柱子，上个月去府城演出去了，说是今晚赶不回来的。刚才我乍一见他才会吃了一惊。”
小厮与许娘子一起看向琴莫。琴莫点头：“今夜是甲五老爷花甲大寿，小人想要来沾个喜气，所以赶了夜路，幸好总算是赶上了。”
许娘子悄悄舒了口气。
那小厮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心中已经把这人当成是听说自家老爷爱好娈童，赶来求宠幸的小白脸了。心中又恨又气，脸色一时狰狞起来，他长长喘了几口气，最终只是淡淡道：“倒是有眼力见儿，这小嘴也甜，兴许还真有什么大造化。我也不挡你这富贵之路，以后发达了也别忘了哥哥啊！”
琴莫低头，似有些不好意思道：“自是不敢。”看来今晚得多收拾几个人了。
小厮也不再看他，手一挥：“进去吧！”
琴莫跟在许娘子身后进了垂花门。
看四下无人注意，许娘子焦急地用眼角余光看着琴莫，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孩子，你也是来报仇的？可别冲动，被抓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琴莫有些意外地瞥了眼许娘子，这人先是给自己打掩护，而后也没有相信那些护院的荤话，现在还在提醒自己不要冲动。这人怎么知道的？
许娘子见他不说话，又用低低的声音急切道：“我……见过好几个你这样的孩子了，被甲五……回来报仇，但最后都没得好死。孩子，一会儿演奏完你就赶紧走。”
琴莫很想报答这位许娘子的好意，但是他不能。今晚出来了九个人，但凡其中一个有什么疏忽，那八个人都会危险重重。所以琴莫不能轻易相信谁，万一这位许娘子是来试探他的呢？琴莫心思急转，最后也只做听不懂。
许娘子看他这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许娘子带领着众乐师进了府中的园子，今夜的寿宴就摆在园子里。
甲五正坐在园子主席的正中央，他身材微胖，眼袋很大，一副沉迷酒色的样子，头发倒是并不见白。此时他见众人进来，挥手道：“好！来弹个喜庆点的曲子！”
许娘子上前福身行了一礼，起身笑道：“给甲老爷贺寿，祝老爷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们班子专门为甲老爷准备了一支《祝寿曲》，请甲老爷赏脸。”
许娘子说完，做了个手势，众乐师按之前排练的位置坐好，摆放好乐器。然后许娘子又做了开始的手势，大家就开始演奏起来。有吹笛子的，有弹琵琶的……
琴莫坐在人群中，用琴伴奏。他本是熟习弹琴的，所以并不会生疏畏怯，但想起“滥竽充数”的典故，心里还是觉得好笑。
待一曲完毕，琴莫已经收回了心神，正在盘算如何让着甲五与自己独处，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正好看到远空中一支青色的烟花炸开成“夭”字，因为距离太远了，此处并听不见烟花炸裂的声响，但因为琴莫是正对着那个方向坐的又恰好抬头，所以满园子倒是只有他看见了烟花。
琴莫：松逸饶也完成任务了……
“那个，你过来！”琴莫循声看去，见甲五正用指尖指着自己。
见琴莫看过来了，甲五道：“对！说的就是你！过来，让我看看。”
琴莫没说话，起身抱着琴过去了，路过许娘子时，琴莫看到许娘子眼中的担忧，他心中一动：兴许这许娘子是个好人……
甲五看着越走越近的琴莫，眯了眯眼睛。方才他在乐师里面寻摸长得好看的小男孩儿，看了两圈也没找到，今晚许娘子带来的乐师要么是女子，要么就是年长粗犷的男子。对这两样儿，甲五都没兴趣，他喜欢十三四岁的粉粉嫩嫩的小男孩儿，这时候的男子雌雄难辨最是有趣。
甲五没找到合心意的少年，便动了气，刚想要把许娘子整治一番，就看到了角落背光处一个弹琴的少年抬了下头——涵烟眉，丹凤眼，红薄唇，纤细修长的白皙脖颈……那一瞬真是美好得让人几乎当场就起了兴致……
甲五仔仔细细将琴莫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眼中现出惊艳之色来。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等琴莫近前就一把拉住了琴莫的手。
琴莫看着那双在抚摸自己左手的大掌，咬了下舌尖才没当场吐甲五一脑门。
甲五看着这双白嫩修长的手指，越看越是喜欢。主宾席上的其他人见状，有的流露出同道中人的垂涎之色来，有的则是一副思之欲呕的表情，还有的是一脸漠然、当做不见。
这时距离甲五最近的一个客人道：“今夜月色这好，大家方才吃了好些酒，不如在园子里四处散散，醒醒酒？”
甲五知道这人是在给自己搭梯子，便就势说道：“散散，大家都去转转吧，府里给各位准备了客房，大家玩的尽兴！”这话里的意思就显而易见了，不知道今夜又有多少少男少女要遭受摧残。
甲五说完后就急匆匆地拉着琴莫走向后院。
在主宾席上侍候的小厮正是在门口检查的那个，此时这小厮正目光狠戾地瞪着琴莫的后背，内心无比痛恨。他也陪过甲五，但因为年纪渐长，甲五见他身子不再柔韧便慢慢厌弃了他。
享受过荣华富贵、吹捧奉承的他哪里甘心被打回原形，但是他虽然也争取过，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那些年幼的少年。后来，他想到了两个法子，一个是自宫；另一个是将自己的弟弟边壑介绍给甲五。他既畏惧自宫时的疼痛，又担心弟弟爬得比自己高了之后会忘恩负义，正举棋不定之间，琴莫来了。
这小厮眼见琴莫这般貌美，肯定能赢得甲五的欢心，而自己马上就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怎肯善罢甘休，于是便趁人不注意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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