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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最深的喜欢往往都藏在最浅薄的玩笑里。

        遗憾也是。

        -

        魏斯聿终于能够下床走动的时候,每天都闲不住。

        护工在的时候就让护工帮忙把他推下去,护工不在的时候他也会想办法忽悠小护士扶他下去。

        顾鸣秀已经好几次在病房里找不到人,护士说他下去晒太阳了。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大中午的艳阳高照,魏斯聿出去晒太阳?

        医院楼后面花坛里。

        魏斯聿戴着一顶宽松的渔夫帽,周围坐了一群同款小黄帽拥有者,看着像一个流水线出来的。

        顾鸣秀看着他很是严肃的板着脸,坐在他对面的小孩正在讲故事,看样子像是玩什么游戏输了,小孩脸憋得通红,似乎很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

        “卖,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亮了一根火柴,然,然后,她,她,就看到了,自己去世的祖母。”磕磕绊绊的,小孩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感觉脸都快滴血了。

        “为什么见到了祖母而不是祖父呢?”

        “哇。那我划亮了火柴是不是也能见到我奶奶,我很想她。”

        有小孩天真的开口。

        魏斯聿:“你划亮了火柴只会烫伤手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揍。”

        现在的小孩子看电视连奥特曼都成为过去式了,像是童话故事这种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毕竟现在内卷严重,小孩子都忙着去学习各种才艺了,童话故事,很快也将会成为他们上一代人的专属。

        “哎呀,哥哥你好烦。”小孩似乎都不愿意带他玩,拒绝魏斯聿的发言,“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跟我们小孩子一样计较,这些故事你都听过了,你能不能不要说话。”

        魏斯聿理直气壮的开口,“那你们知道这个故事给你们讲了什么道理吗?”

        “唔,活着的时候大家要好好珍惜?”

        “遇到可怜的小女孩卖东西可以帮她一把?这样她就不会冻死了。”

        “下雪天不要出门?”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顾鸣秀看着魏斯聿坚定的摇头。

        “不是,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玩火,不然会变得不幸。”这不,卖火柴的小女孩就直接见到了她天国的奶奶吗?

        “”

        这个大人简直是有毒。

        呜呜呜呜呜呜。

        顾鸣秀忍俊不禁。

        看着魏斯聿被嫌弃,顾鸣秀上前。

        有小孩子看到顾鸣秀,对着魏斯聿大声开口,“哥哥,另一个哥哥叫你回去吃饭啦。”

        借着魏斯聿的光,顾鸣秀在这群小孩子中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每一个来玩的小孩子都知道,魏斯聿有一个到点就会叫他回去吃饭的哥哥。

        看到顾鸣秀,魏斯聿身形一僵。

        从霍金语离开之后,魏斯聿脑子里就变成了一团乱麻,每天浑浑噩噩的,连带着对顾鸣秀的热情都削减了几分,他没力气去想自己是不是病的更严重了,每天逃避着现实自顾自怜,反倒是顾鸣秀发现了他的异常之后,什么都没问,但是陪伴他的时间更长了。

        要是以前,魏斯聿肯定会很高兴的想,自己的攻略终于有了成效。

        现在,他只觉得可悲,还有后知后觉的害怕。

        他害怕这一切都是他在做梦,害怕将来有一天顾鸣秀对他的耐心消磨殆尽,更害怕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他这样人,就像个泥潭,陷进去了,就再也拔不出来,那些觉得自己能够拯救别人的仙女教母,都是活在童话里的,没有人愿意跟一个疯子在一起的。

        跟着顾鸣秀回去,魏斯聿觉得自己离爆炸就差一步了,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也害怕将伤害留给自己熟悉的人。

        “你最近都不忙吗?”魏斯聿看着顾鸣秀的背影,暗暗的比量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然后他悲伤的发现,他们之间的横沟,不是他努力就可以弥补的。

        顾鸣秀看着魏斯聿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再看魏斯聿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很快,魏斯聿就知道顾鸣秀为什么跑医院这么勤快了。

        顾鸣秀他妈,和魏斯聿有过一面之缘的顾缠融女士住院了。

        当顾缠融出现在魏斯聿病房的时候,魏斯聿觉得自己的社交范围又变得奇奇怪怪了。

        顾缠融是个闲不住的,手术之后当天就能够下床了,看她的精神状态,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做过手术。

        顾鸣秀一个人送两个人的饭,魏斯聿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想婉拒被顾缠融女士给应下了。

        听说过住院病友的,没听说过住院还要找个饭搭子的,尤其是这人还是顾鸣秀他妈。

        魏斯聿脑子不够用了。

        顾缠融是个很善聊的人,可以说,只要她想,就没有人能拒绝她。

        魏斯聿想跟顾鸣秀谈谈,因为顾缠融的存在,很快,魏斯聿就忘记了顾鸣秀的存在。

        晚上。

        魏斯聿叫住就要回家的顾鸣秀,鼓足了勇气要开口,没想到顾鸣秀比他还要敏锐。

        “有什么事情等你出院再说吧,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顾鸣秀淡声说道。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感知到魏斯聿这段时间的变化,人就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一样,行尸走肉一般。

        魏斯聿听见他的话,无声的笑了笑,他自己看不见他的脸色有多苍白,而看到他的笑的顾鸣秀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顾鸣秀。”

        被叫住的顾鸣秀身影一僵。

        魏斯聿张了张嘴,吐出几不可闻的两个字。

        “谢谢。”

        在这之前,魏斯聿从来都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如今却是一反常态的对着顾鸣秀道谢,有那么一瞬间,顾鸣秀想回过身去拥抱他,只是理智到底占据了上风。

        “我们是朋友。”

        顾鸣秀说完,匆匆离开,没听见魏斯聿剩下那两个没说出口的字。

        ──“再见。”

        -

        -

        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在我们认识之前,更早。

        喜欢藏在风中,道别也是。

        魏斯聿又做梦了。

        自从他开始吃药之后,他就很少再做梦了。

        破天荒的,这一次梦见了顾鸣秀,年少时的顾鸣秀。

        魏斯聿一直都是个荒唐的人,遇见顾鸣秀的时候,他觉得全世界都亏欠自己的,那时候,他刚刚转学,顾鸣秀读西城最好的学校,魏斯聿读隔壁花钱就能进的高中,天之骄子和小混混本不该有交集的人生在某一刻奇迹般地交叠了。

        魏斯聿还记得那天,他家里又出事了,老魏找了不知道第几个女朋友来家里,他跟人打架狼狈的回家惊吓到了他的女朋友,双方起了争执之后,老魏怒不可遏的让他滚。

        很奇怪,他们家就是这样,父母尽不到责任,却要求孩子怎样。

        父不父,子不子,全家一共就三个人,互相之间恨不能弄死对方。

        那天,老魏让他滚,魏斯聿气血上头说滚就滚了,他继续在外面混他的日子,家里魏思雨成了独生女。所有人都知道隔壁十三中有个进宫预备役小混混,在大部分学生还在乖乖做五三的时候,魏斯聿天天打架闹事,老魏那段时间最大的期盼就是他赶紧成年被抓进去,这世界就少了个祸害。

        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他这个看起来很微妙的梦想,差一点就实现了。

        如果没有顾鸣秀,魏斯聿大概真的就如了他亲爹的愿望,进去了。

        理由,杀人。

        顾鸣秀也没想到,自己随手的一个举动,救了魏斯聿如同烂泥一般的后半生。

        他的少年啊,在全世界都觉得他无可救药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相信他一个陌生人。

        后来,魏斯聿觉得自己挺矫情的,因为对方一个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举动,觉得自己还有救,只是这个世界没他想的那么好,有些事,不是说过去就过去了,有些人,说再见了,就真的再见了。

        魏斯聿的事情闹的挺大的,最后虽然洗白了自己的冤屈,却也不适合在西城待下去了,法律判他无罪,众人说他有罪,他在这阴暗泥沼里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束光,他以为等到的是天光大亮,没想到黑暗再次来袭之际,彻底的压住了这短短的微芒。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跟顾鸣秀道谢,一别经年,再见,顾鸣秀站在高处闪闪发光,他却再也没有了站到他面前的资格。

        再相见,顾鸣秀也不再记得他了。

        躺在床上,魏斯聿用被子裹紧自己开始放空自我,他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做梦,这个梦太漫长了,到了二十八岁,刚刚醒。

        如果,他没有遇见顾鸣秀就好了。

        在夏天,蝉鸣声起,暴雨雷鸣中带着遗憾悄然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顾鸣秀出现了啊。

        捂着被子,魏斯聿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揪紧了,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他伸手擦了一下,没有擦干净,又擦了一下,眼泪洇湿了枕头,他却毫无感觉。

        他感受到自己的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他想起来,却怎么都起不来,四肢像是被水草缠住了,人在水中浮浮沉沉的,呼吸沉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楼道里响起脚步声的时候,魏斯聿恍然惊醒。

        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魏斯聿两眼无神,心里有个人在狠狠的嗤笑着自己那点浅薄的痴心妄想。

        —————————原来没死啊。

        风暖人声阳光好,他还在这人间。

        昨晚的一切,只是他一个人的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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