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云梯
“这小子交给你了,哦对了,他有名字,叫九霄,你可别忘了。”
何远戏谑着揶揄了九霄两句,又转着轮子往账房后面那间雕花木门行去。
大堂空空,洒扫仆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剩下这虬髯大汉和瘦小少年。
“小子,抬头。”
九霄咬紧口腔里的软肉,硬着头皮抬起脑袋,对上他那张可怖的刀疤脸。
严真金看着他这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忍了忍,没忍住,笑出了声。
被人莫名嘲笑了的九霄,小脸儿瞬间爆红起来,又羞又恼。
“怎么,怕我认出你的脸,再把你打一顿?”
他大手钳住九霄的后脖颈,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九霄被人像赶鸡崽似地推搡着往走,他挣扎不过,正要开口呵骂,话未出口,肚子却先一步传来一声闷响。
空荡的大堂里,响声经久不衰,九霄的面色更难看,严真金的笑声却愈加恣意。
“叫得再响现在也没饭,赶明儿早点儿起吧。”
严真金提着他的脖领就往转梯走,走到一半儿又忽然停下脚步乜他,九霄没抬头,只定定瞧着不远处的角落。
严真金在阑珊楼呆久了,又有武功傍身,爬上十五层不成问题,但瞧着旁边这个瘦的跟猴似的小孩儿,再加上刚才他那震天响的肚子……
大老粗难得会关心人,提着他转身往云梯走。
这是九霄第一次坐云梯。
随着机关闭合,发出沉重的一声脆响,吓得他赶忙抓紧了这个四方铁盒里的扶手。
像是被人关进了棺材一样,耳边还有轮子规律的转动声,九霄看不到外界,整个人如临大敌,弓背曲膝,警惕地看着不远处被一起关进这副“棺材”的严真金。
“土老帽。”
严真金在他吃人的目光里幽幽哧了一句,他脾气绝不算好的,今晚能跟这个小贼这么好声好气的讲话,一半是因为何远的面子,还有一半则是因为他今晚赌赢的那二两银子。
是以,他抱臂倚在冰凉的铁皮上,继续说道:
“阑珊楼卯时开门,戌时落锁,像你这种无处可去的童工还有五个,都住在十五层东南角,寅时三刻起床,到时候跟着你屋里的一起去十层领饭,然后去一楼等人派活。啊对,凡阑珊楼人都会佩戴一个刻有自己名字的银镯,你也有,后面会有人给你送过去。”
九霄觉得耳朵像是被人堵了起来,严真金的话在他耳边朦朦胧胧的,需要吞咽几次才能舒缓这种奇怪的感受。
“还有,没有要紧事,不许坐云梯。”
奈川和何远都不是不近人情的主儿,但“不与客人同乘云梯”是下面这些侍卫小厮他们自个儿约定俗成的规矩。
毕竟谁也不想在逼仄的环境里受那些“贵客”的白眼与斥责。
好在九霄初次体验感受极差,也并不打算再进这口棺材,便从善如流地应下。
严真金是侍卫长,手下有十支侍卫队,轮休制,每天有八队在岗,其中两队做内外游走巡逻,剩下六队驻扎楼内,而九霄被分到第八队,队长名叫苏阚,听说九霄是何远和严真金共同出面送上来的,很是上道的派他负责十八楼的守卫任务。
说是守卫,其实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基本就是天天站着等点儿,然后到点儿下楼吃饭,除了爬楼有些费力外,任务还是很清闲的,与他同层的还有一个叫严辛的少年,据说是严真金的侄子。
两位走后门进来的公子哥儿话都不多,是以共事月余,互相说过的话一个手都能数出来。
“走。”
“吃饭。”
大抵就这些。
但不是所有人都如苏阚一般有这样的七窍玲珑心,就譬如那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人。
与他同寝是五个少年,最大的叫彼子,快十九岁了,最小的叫王继,八岁,九霄算是屋里第二小的孩子,以彼子为首的几个大的在他面前拿乔,使唤他扫了一个月的屋子,九霄没吭声,只管埋头苦干。
倒是有日王继看不下去,帮着拖了几天的地,后来应该是被彼子教训了,青着一只眼眶不敢再跟他说话。
九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仍旧整日像个没事人一样。
只是有时干活干累了,他也会坐在桌子上,出神地向外面张望。
自从月夕那夜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被记挂着的人彼时正坐在丁香树下,阖目养神,继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合理怀疑是那小子在背后骂她。
这样想着,她侧头看向手边那支小笺,这是她月前要的,现在才被送上来。
是关于九霄的情况。
她大抵知道了他这近一年来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受过的苦。
那个月夜之下,百级阶上洒扫的小身影,与端午傍晚那个被侍卫逼入一隅的瘦削身板慢慢重叠起来。
本可以早点遇见的。
如果早点遇见了,他不会被章之台手下的人拉到荒郊野岭打个半死,也不会在那个粗陋的幻境里饿了两个月的肚子。
这样想着,他骂她,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随着一声泉水空鸣,奈川循声望去,亭桥上多了一只小笺。
抬手隔空取过,是何远的字迹,他的小笺永远都是精炼少字:
“谢皎皎求见。”
这已经是这个月谢皎皎第三次来了,只不过前两次都很不巧地赶上奈川最忙的那几天,一天十几张名录,在业都城东南西北的跑,青天白日不好御风,瞬移也怕被人瞧见,只能靠轻功和车坊租的马匹代步,丑时动身亥时归来,拿到小笺时谢皎皎早就在梦里见周公了。
她确实也有话想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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