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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传讯符上面的字迹笔走龙蛇,相当潦草,可以见得传信人是在尤为紧急的情况下发出的,再加上上面的血迹,必然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不过几把死灵种子,怎么搞成这样?

        这是苏畏看到信的第一个念头。

        死灵虽然麻烦,但对付它有一个特别简单的办法,就是不要受伤。这东西钻的是脉络,从眼鼻口入不会有什么大事,只要把已死的人尸体烧掉就可终止。

        听叶亭云说,花朝城里有仙门驻扎,按理说这克制之法他们应当十分清楚,怎会任其爆发?

        他对仙门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死一个还是一簇都无所谓。

        仙门中人真是越来越废物,苏畏心道。

        叶亭云整理好情绪,重新踏上了佩剑沉声道:“莫言,我待会儿会飞得快些,你抓紧我。”

        苏畏:“唔。”

        如他所说,叶亭云给药王宗传讯之后,带着他一路疾驰,原本半日的路程,生生压了一半,午前便抵达了花朝城。

        这具身体太过羸弱,再不到地方,苏畏只怕会成为重生半月因晕飞猝死的魔尊。他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低头朝地面看了几眼,拍拍叶亭云的肩道:“看下面。”

        城如其名,一年四季如春,百花绽放。街头巷尾香气逼人,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只是这城中街道上不见行人,家家大门紧闭,从空中过竟看不到任何活物。寂静得有些诡异。

        街道空空荡荡,但路面上却铺满了各种绽放的花朵,横七竖八,大多连根拔起,像是被人慌乱之中扔出来的。

        叶亭云自然也瞧见了。

        花朝城以四季不败的各种鲜花闻名,家家户户都热衷种植,谁家里养好了奇花异草,那都是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事情,可今日之状一反常态,随地乱扔的花束,好像让他们极其害怕和厌恶。

        叶亭云皱眉道:“我们先找师兄他们。”

        苏畏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刚飞过城中繁华地带,又不由得被一处三层花楼吸引了注意。

        是的,花楼。

        那栋楼如同陷进了花海。无数藤蔓自三楼各窗口喷涌而出,缠绕住那些雕梁画栋,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出去。一株株红花长满了藤蔓,红得像要滴出血。

        密密麻麻,虬结盘绕,看得人心惊肉跳。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叶亭云往楼里看了一眼,立即降低了飞行高度,停在了三楼窗口。

        从窗口向里望去似乎是一间卧房,只见窗边摆了一张梳妆桌,房屋之内垂挂了一道又一道红纱帐幔,有些被藤蔓绞断在地上,有些还随着微风时不时飘动。

        苏畏:“……”

        这不就是他重生过来的那个房间吗?他斜了一眼楼侧悬挂的招牌。

        “春光苑”。

        ……

        他低头看看还未脱下的红纱里衣,心道真是个好地方。

        “那里面似乎是个人……怎么了?”叶亭云回头,见他发愣道,“莫言?吓到了吗?”

        苏畏回过神笑:“没事,他已经死透了。”

        房间里大都维持着他走时的原状,唯一不同的是他原来躺过的那张床上立了一只巨大的茧,被绿色的藤蔓层层包裹。隔得近了,能看见露出来的半只脚和衣服边。藤蔓缠绕的缝隙中,大睁着一只死不瞑目的黑色眼洞。

        叶亭云松了一口气,指着窗内那颗茧道:“恐怕这里就是源头。”

        苏畏:“嗯。”

        他嘴上赞同,心里却道“屁”!

        死灵以肉体为沃土,靠吸收灵气生长,灵气越多生长越茂盛,像这栋楼的情况,里面坐着被吸干的起码是一个三阶魔修的级别,或者是宗门的二等长老。

        可看那具尸体露出来的东西,明显只是一个普通的伙计。

        除非……

        苏畏想到这里心底掠过一丝兴奋,就看见叶亭云的瞳孔突然变大!

        “小心——”

        破风声从身后抽来,叶亭云虽是儒雅做派,但实战经验尤其堪忧,他被这么一吓,只顾着伸手去拉苏畏,却忘了他们此时正在一柄细剑之上,三层高的半空!

        两人身形一歪,就从剑上跌落下来。

        叶亭云一手挂在剑柄上,另一只手赶忙去捞人,手指堪堪在苏畏的袖子擦过,连片衣角都没抓住。

        “莫言!”

        苏畏掉落到一半位置,腰里却被那根突袭的藤蔓轻轻一绕,以一种舒适的姿势被托在叶亭云的右下方。

        果然。

        虽然魔息全无,但他神魂的威慑还在,这种低阶魔物本能地朝他臣服,绕在他的腰间像个小宠物,还悄悄把嫩茎从袖口伸进去,蹭着他的手背撒娇。

        “莫言!”叶亭云心急如焚,用力跃上细剑,朝苏畏俯冲过来。而他的后方,一根手臂粗的藤蔓悉悉索索地摸索了过来。

        苏畏看得清楚,袖下的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嫩茎,叶亭云身后的藤蔓立即规规矩矩不动了。

        叶亭云毫无察觉,只顾着隔空投来一抹药粉,缠在苏畏身上的藤蔓瞬间撤了力,松开他缩了回去。叶亭云赶紧一把抓住苏畏的手腕将他接到了佩剑之上。

        他上下打量着一番苏畏,紧张道:“你有没有事?幸好带了清邪粉。”

        他刚刚撒的药粉是药宗研制用来驱除魔气的,对一般的小魔物可以起到一些作用,像这株如此庞大的死灵,这一点点药粉跟挠痒也没有太大区别,不过是苏畏的示意。

        “没事。”苏畏摇头,身体却一软。

        “莫言!”叶亭云赶紧扶住他,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去找师兄。”

        “嗯。”

        苏畏应完这句就晕了过去。

        真晕。

        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床榻上,床对面有一张灯架,上面点着蜡烛,光芒不远不近,照到半透的屏风之外的圆桌旁有四个人,三坐一站,站着的那个看身形就知道是叶亭云,那么坐着的一定是他口里的师兄了。

        那三人肢体动作丰富,你来我往,似乎在争论,但苏畏一个字都听不到。

        叶亭云一抬头,看见里屋的人起了身。

        苏畏勉强扶着床站起来,心里暗骂这具身体碍事,又盘算着如何从叶亭云那里套些丹药来吃。

        “莫言,”叶亭云走进来扶他,“你好点了吗?”说完他又满脸愧疚,“我不该带你来的。”

        他走进外间的一刹那,各种声音便涌进了耳朵。

        “你能如何?劝魏家烧了他那个儿子?”

        “我们带的符箓药物最多还能坚持今晚,过了今晚如何?拉全城给他们陪葬么?”

        “唉……亭云!师尊回信没有?”

        陆三青转头,看见自家师弟扶出了那位晕到现在的少年,原本是十分讨喜的面相,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双眼睛与脸格格不入,莫非用了换颜纱?

        此法虽是药王宗里的小把戏,但放到外面不知情者绝对无法觉察到异样。

        陆三青是药王宗的大师兄,年长叶亭云几岁,心思自然稳重得多,这少年改了面相,定是亭云做的,既然如此,他也无意去拆穿,对苏畏伸手示意道:“苏小公子醒了。”

        苏畏点点头,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桌上这三人都很年轻,穿着跟叶亭云同样制式的衣服,只有说话的这个领口的绿绣花纹多了一圈,刚才争论时他并与参与,可见比其他人要沉稳一些。

        苏畏一坐下,方才的争论便戛然而止。不过他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正思索如何开口,忽然听到了窗外传来阵阵“噼啪”声。

        火烧干柴。

        这么大的声音,得是一个巨型柴堆。

        苏畏抬起头。

        透过打开的窗户,他看见院墙之外烟火缭绕,火舌舔起几丈高,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还有一股烧焦的肉味。

        苏畏心中了然,脸上摆出疑惑的神色:“外面在烧什么?”

        叶亭云脸色顿了顿:“在烧……花。”

        这小孩,还怕吓到他。

        苏畏心里暗笑,却听到对面那个少年冷哼了一声:“被祸害的下人烧得,百姓烧得,唯独守着那具祸源不肯动手,他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了么?”

        “阿帆,”另一个少年制止道,“少说两句。”

        “我说得不对么?”阿帆嚷道,“让我们吊着那东西一口气有什么用?那样子还救得回来?师兄都被弄受伤了,阿童你说……”

        陆三青道:“阿帆!”

        阿帆不说了,嘴还是撅得老高。

        “外面……危险吗?”苏畏试探着问。

        “暂时不危险,”叶亭云忙道,“师兄他们刚刚已经重新加固了阵法。”

        药王宗整天跟药草打交道,所用的阵法都是用来养花弄草的,花朝城这情况正好用得到。

        阿帆张口又想说什么,门外忽然是一声高亢的尖叫。

        药王宗几人面色一变,立即提剑冲了出去。叶亭云匆匆交代苏畏不要乱跑,便追了出去。

        苏畏嗯嗯嗯,嗯完起身也出了门。

        出事的是架起柴堆的院墙外,这座宅院的另一头,便是那个“魏家儿子”的住处。花朝城不算大,驻守的仙门绝没有重名的可能,那这个魏家,一定就是将原主弄死的那位仁兄了。

        穿过客院院墙,活人便多了,丫鬟小厮三三两两经过苏畏身边,他们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眼睛里尽是惶恐的神色。

        没有任何人顾得上询问,苏畏便一路畅通无阻地溜达到了北苑。

        “北”。

        啧,他对这个字真没什么好感。

        北苑很大,进苑门挖了一片池子,原来不知种的什么,现在连根茎都拔得干干净净,只剩了一滩黑黢黢的淤泥。

        石桥对面灯火通明,正对外的大厅内一个下人都没有,往右一拐,便是魏家少爷的卧室。

        这个房间足有客房的两个大,也亏得这么大,才能放得下床上的那个人。与春光楼被包成茧的伙计不同,这位魏家少爷整个身体膨胀了好几倍,四肢化为藤蔓,盘附在房子墙顶地上,已然异变成了死灵株。

        他似乎还残存了一点意识,口齿不清地嚷道:“娘……娘……饿啊饿……”

        卧房外一位中年妇人紧贴着门抹眼泪,她手里攥着丝帕,推搡身边的男人:“都怪你!请什么药宗的人来!城里家家听了他们的话闭门不出,连府里的下人也不肯过来伺候。”

        她丈夫面色阴沉地站在一旁任她捶打,半晌才道:“远儿的狂性不是已经压下来了么,不这样做,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魏夫人尖叫:“我不管!再请仙门来!再请!”

        魏家家主为难道:“药王宗是上霄界最强的医修,他们肯派人来已是不易,再往上……”

        再往上则是就是四大宗门,还有北珩仙尊季无沉那个级别的,这几个宗门是不会理他们的。

        魏夫人恶狠狠道:“扈家那几个贱人,如果不是他们把家里那个魔物送上我儿的床,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她掐着丈夫的肩头,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不是说、说这东西是魔界的么,你去请魔界的人来啊!”

        窗外的苏畏心道:“这可是你叫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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