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二号
午夜梦回，黑暗的房间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然后是“啪嗒”一声，床头灯被按亮。
刺眼的光线让梁昱景下意识闭起双眼，被噩梦紧紧攫住的心脏逐渐平缓下来。
起身，走进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气息才恢复平稳。
烦躁感来得如此突然，急需找点什么压制下去。
想起前不久买的那包烟，梁昱景回到房间一阵翻找，终于从书桌抽屉的角落里摸出个烟盒。
谁也不知道梁昱景会抽烟，也没有人知道，几年前的他曾有过一段很荒芜、很颓废的日子。
抽烟、喝酒、甚至是打架……不是被压抑得疯了，他只是想体会一下堕落的感觉，看看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从堕落中蜕变成一个冷血的怪物。
事实证明，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他终究没办法变成白舒欢那样的人。
窗外是无边的黑夜，像深渊，想要把人吞噬进去。
光明驱逐了黑夜，所有的魑魅魍魉无所遁形，一切似乎又恢复原样。
天空还阴沉着，下过雨的路面被人踩得泥泞不堪。
又是新的一天，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太多事让人来不及伤春悲秋，班要上，日子要过下去，见到人要强颜欢笑……兢兢业业，庸庸碌碌，日复一日。
不同于北城，宁市的香枫村却是大好的晴天，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天边飘浮着几缕白云，如烟如雾。
透澈的蓝天下是被一大片红枫拥抱着的黑瓦白墙，高高耸起的马头墙上站着两只麻雀，时不时交头接耳，似在说着悄悄话，又似一对亲昵的小情侣。
身穿一袭改良版旗袍裙的舒欢正在其中一栋古民居客栈里进行视频拍摄。
忙碌了三天，收工的当晚，作为老板的舒欢请工作室里的小伙伴们好好搓了一顿，就此宣布从明天开始放年假。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舒欢提前退席，独自走在古村的小巷里。
巷子里每隔一段路，两边的墙上各挂着串大红灯笼，不知道是不是这里过年时独有的特色，还怪好看的。
舒欢突然想到一部早年看过的电影，书生提着灯笼在昏明交替的街巷里匆匆赶路，妖精化身的美人从天而降，妖精见书生长相俊俏，有心捉弄一番，吓得书生丢了灯笼慌张逃窜……
然而舒欢不可能遇到书生，更不可能遇到从天而降的妖精，倒是看到一个长相儒雅俊逸的男人举着相机在拍照。
突然闯入镜头的美女让那个男人怔愣片刻，有些慌张地收起相机，似乎在说：我不是有意拍你的。
男人这副正经的模样让舒欢莫名想到某人，那人每次出糗、尴尬、无所适从的时候总是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既严肃又可爱。
反应过来的时候，舒欢已经走到那个男人面前，便朝他善意地笑笑，“一个人来玩？”
男人也朝她笑笑，“是啊，你呢？”
一人一句，有来有往，话题徐徐打开，一路结伴而行走到一间小酒吧。
舒欢提议：“进去喝两杯？”
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美女的邀请。
酒桌上最容易拉近距离，两个来自异地的旅客在安静的酒吧里相谈甚欢。
临分别时，男人向舒欢索要联系方式，舒欢拒绝了。
舒欢说：“旅途中遇到的过客，就应该被遗忘在旅途中不是吗？”
然而，第二天在回北城的飞机上，舒欢再次偶遇那个男人，一问之下才得知他也是北城人，也是一名医生，还和梁昱景在同一个医院。
舒欢都要以为这是上天的安排了。
她有种直觉，他们还会见面，所以当男人说：“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真的不考虑加个联系方式吗？”舒欢没有再拒绝。
韩霁轩，29岁，云华医院神外科医生。
真有意思，舒欢心想。
回到北城的第三天，舒欢又接到宁茜瑶的电话。
宁茜瑶：“姐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跨年？我妈很想见见你。”
舒欢：“不用了，我人在国外。”
宁茜瑶大概是有点吃惊，“姐姐要在国外过年？”
舒欢很想说“关你屁事”，但有长辈在场，她不能，只好耐着性子应付。
国外没什么年味，不过舒欢也并不在意一个节日，在哪过年对于她来说根本没有区别，甚至压根没想去过节。
从十四岁起，她几乎一直是独居状态，早就习惯到不能再习惯了。
挂上电话，宁茜瑶对母亲说：“姐姐说她人在国外。”
“哎！”宁彩萍重重叹了口气，“你爸临走前还让我好好照顾她，也不知道她这些年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妈，当年是姐姐自己要走的，又不是你的错。”宁茜瑶说完朝梁昱景使了个眼色。
梁昱景盛了碗汤放在宁彩萍面前，“伯母，您别自责了，她早就是成年人，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宁彩萍拿起筷子，“吃饭吧，不说这些了。”
这几年，宁彩萍依旧住在昱城，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过来陪女儿，对于女儿这个男朋友，宁彩萍是一百个不同意，长得好又怎样？学习好又怎样？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她觉得女儿跟着这样的人以后肯定得吃苦。
可宁茜瑶又是个倔脾气，一颗心放在梁昱景身上十头驴也拉不回来，怎么劝都不听，逼急了她还闹自杀。
最终，宁彩萍只能答应，但要她多喜欢梁昱景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吃完饭，梁昱景找个借口告辞了，医院的宿舍离宁茜瑶的住处只有二十来分钟的行程，梁昱景选择走路回宿舍。
路上收到宁茜瑶的消息，大意是让他不要介意宁彩萍的态度。
自小看多了这种眼光，梁昱景早就习以为常，看过信息回了两个字：“没事。”
轻飘飘一句没事，却是经历岁月磋磨才练就出的豁达，然而与其说是豁达，不如说是麻木。
最开始面对冷嘲热讽的时候他也会难过，会躲起来哭，会埋怨世事不公……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心也就变得越来越麻木。
过年对于梁昱景来说和平常没多大区别，不用走亲访友，也不想打扰宁茜瑶母女团聚，于是把属于同事的值班都揽了过来，天天呆在医院里。
一转眼，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国外的生活太悠闲，舒欢有点乐不思蜀，可架不住司佩佩一再催促。
“姑奶奶你再不回来我们工作室要倒闭啦！”
舒欢就回了一句话：“借你吉言！”
说归说，还是回了北城。
司佩佩开车来接机，接到人后迫不及待地宣布所谓的重磅消息：“贺秋接了部新戏，出演男一号。”
结果舒欢一脸茫然：“贺秋是谁？”
“不是吧？贺秋唉！上次你演的那部戏的男主角啊！”
舒欢反应凉凉：“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对你有意思啊，约了你好几次，你都拒绝啦，但这次你一定要答应，拿出你的演技，好好哄哄人家，以他现在的咖位，绝对能帮你争取到一个好点的角色。”
“……你是让我去卖身吗？”
“别这样说嘛，只是吃个饭而已，我相信，只要你能参演这部戏，绝对能红！”
舒欢完全不知道司佩佩哪里来的迷之自信，也不知道司佩佩凭什么以为跟贺秋吃顿饭就能拿到个好角色，但低三下四求人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于是这事也就被舒欢按下不谈了。
可谁也没想到剧方会主动联系舒欢去试镜，理由是觉得她上部戏演得还不错。
橄榄枝都抛到手边了，不接的话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舒欢去试镜的时候，不出所料在现场遇到了贺秋。
准确来说是贺秋将舒欢堵在了去洗手间的走廊里。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呗？”
上一部戏里，舒欢饰演的角色是男主的姐姐，而现实里舒欢也确实比贺秋大三岁。
贺秋是童星出道，24岁就已经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
然并卵，舒欢并不想搭理他，凉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让开。”
贺秋也不生气，临走前还朝舒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舒欢并不怕贺秋，纯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片场那么多人，他能干得了什么？
可万万没想到，还有更大的麻烦，舒欢签约前是粗略看过剧本的，都市言情偶像剧，她饰演的是女主的姐姐，既恶毒又疯批关键还把自己整残了，最后结局也很凄凉，刚拿到角色的时候她一度怀疑贺秋是在故意整她。
然而司佩佩完全不这么想，她觉得戏份多就行，好歹是女二号呢！
那么麻烦来了，女二号跳楼自杀腿残了，长期住院的那种，好多戏都要在医院拍，而这个医院就是云华。
云华啊！当舒欢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有种想去买几张彩票的想法。
可木已成舟，现在只能是祈祷自己千万别在拍疯批戏份时被某两位瞧见。
前面几集的戏份，舒欢演得还挺爽的，又是趾高气昂打骂女主又是各种耍心机手段陷害女主又是在男主面前装白莲花……
可以说完全是舒欢本色出演，因为几年前她一直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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