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幸会
黑色卡宴稳稳停在豪景别苑对面的泊车道上，韩霁轩解开安全带，对后座的梁昱景道：“昱景，你在这稍等片刻，我下去接个人。”
不用明说，梁昱景已经猜到他要接的是谁，“嗯”了一声。
韩霁轩打开车门，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问：“要不，一起去？”
“不了，我在车里等你们。”
“好。”
由于来过多次，别墅区门口的保安早已记下韩霁轩的样子，打了声招呼便放他通行。
电话一直占线，韩霁轩发了条信息，望着眼前豪华气派的建筑，眸光沉沉。
从第一次送舒欢回家，他在就在想一个问题，以舒欢这样的网红，十八线小明星都算不上，收入再高也不大可能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一栋别墅吧？
业主是舒欢无疑，三年前搬来这里，独居，经常出入她家的除了保洁只有一位女性，也就是舒欢的经纪人。
以上是韩霁轩从保安那里多次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
其实，韩霁轩对舒欢的初始印象并不是很好，给他的感觉就是个轻浮的女人。第一次送她回家也曾猜测过，她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金主？毕竟这种事在圈子里十分常见。
然而多番接触后，韩霁轩推翻了之前的所有猜测，以舒欢那漫不经心的个性，不可能会为了金钱名利去取悦别人，不让别人来取悦她就不错了。
十分钟后，舒大小姐款款现身，一袭红色修身长裙款薄呢大衣，大波浪卷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五官本就生得极美，再搭配上精致的妆容，行走间好像一团自信燃烧着的火焰，张扬明媚。
走到韩霁轩身前道：“抱歉，刚刚接了个电话，让你久等了。”
“无妨。”男人温声道，朝她伸出手臂。
迟疑两秒，舒欢笑着挽住，与他并肩朝小区外走去。
“我带了个人来，你不会介意吧？”韩霁轩礼貌询问。
带都带来了，问她介不介意是不是有点可笑？
“那要看你带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了，要是个女人的话，我还是会介意的。”
韩霁轩轻笑，“男人。”
“哦。”
见她反应淡然，韩霁轩笑问：“不问问我是谁？”
舒欢顺着他的话问：“谁？”
果不其然，又是梁昱景。
一时也想不通韩霁轩究竟是何用意，只好静观其变。
每次被韩霁轩送回来，她总是坐后座，习惯使然，顺手就拉开了后车门，怔愣片刻，“砰”一下甩上车门
与此同时，韩霁轩已经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后，舒欢扭头望向正襟危坐的男子，“我道是谁，原来是梁医生啊。”
梁医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幸会。”
呵，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苦大仇深脸，哪里看得出半点“幸会”的样子。
舒欢望向正在系安全带的男人，带些撒娇意味地抱怨：“霁轩，你这位学弟看起来不怎么欢迎我呢。”
闻言，梁昱景眼皮抖动两下，默默撇过脸看向车窗外。
韩霁轩轻咳一声，“怎么会，昱景只是不善言谈，比较慢热。”
“这样呀，那你以后多带他出来跟我吃几顿饭，熟络熟络。”
这话没法接，韩霁轩发动车子，提醒舒欢：“欢欢，安全带。”
舒欢扯过安全带“啪”一下扣上，继续逗着某人：“学弟哪里人呀？”
学弟望着车窗外沉默……
韩霁轩只好代为答之：“昱城。”
“哦，今年多大啦？”
继续沉默……
韩霁轩：“二十七了。”
“呀，比我小一岁呢，那以后见了我可得叫姐姐。”
梁昱景皱了皱眉，终是忍住没开口。
“弟弟，怎么没带你女朋友一块来呀？”
得，都直接叫上弟弟了，也不管人家答没答应。
梁昱景捏捏眉心，索性闭上了双眼，就差没能在身前插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
韩霁轩笑出声来，也打趣到：“欢欢，你就别逗他了，我这学弟脸皮薄。”
什么脸皮薄，明明就是装，还幸会？舒欢在心中默默吐槽。
还是以前的那个大男孩好，生得长手长脚，却会窝在她公寓小小的厨房里，细心为她准备食物。
帮她收拾丢得到处的抱枕和杂志，一边抱怨她又不穿鞋子，一边找来拖鞋为她穿上。
并不完全是为了取悦她，因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她勾下他的头，奖励他一个绵长的深吻，他会害羞一样转过身去，笑得背部都在轻微颤动。
那样真好。
可他越是好，越显得她自私、卑劣。
悲伤的情绪来得如此突然，眼眶红了又红，只能面朝窗外，闭上眼。
所以，她害怕见到他，见到了也只能用他最厌恶的样子来拉开彼此的距离。
许是车里气氛过于古怪，韩霁轩突然开口打破沉静：“欢欢，问你个问题。”
“什么？”舒欢漫不经心地问。
“假如你得到一颗糖，世间仅此一颗，是会吃掉还是留着？”
“不要。”她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回到。
似乎是没想到还有第三种答案，韩霁轩微微诧异，问为什么。
“谁知道那颗糖有没有毒。”
韩霁轩失笑摇摇头，“欢欢，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她有些不悦地皱皱眉，不置是否。
一颗糖便能试探出人心，梁昱景看似坚定果敢勇往无前，实则也会犹豫不决畏首畏尾，因为害怕失去。
而舒欢，看似不羁，目空一切，实则极其缺乏安全感，会将所有不确定的因素排除在外。
是啊，她就是这么缺乏安全感的一个人，梁昱景在心中替她回答。
她这个人，因为年少时的遭遇，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谁也无法缩减，她把控得精准无比。
即便是他，有时候明明觉得已经快触碰到她的内心，可她会及时反应过来，戒备地竖起城防，将他一下推到安全距离的。
三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日料馆里清静雅致，小声播放着歌曲，翻唱自一首很经典的民谣，女歌手低沉的嗓音带着某种寂寥的情绪。
韩霁轩应该是这家日料馆的常客，服务生见到他立刻迎上来，态度恭敬却不谄媚。
三人进了雅间，于玄关处脱鞋走上榻榻米，在餐桌前的垫子上坐好。
舒欢对食物不热衷但也不挑食，只要做得不那么难吃她都吃的习惯，倒是梁昱景接受不了生食，韩霁轩很显然也知道，所以他们连招牌刺身和生鱼片都没有点。
点完吃的，舒欢说想要喝点酒，韩霁轩便加了两壶清酒，又解释说昱景是个滴酒不沾的人。
结果才上来第一道料理，韩霁轩接了通电话说有事先告辞了。
唱大戏的人都走了，舒欢也就不用陪演了，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坐姿，生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换来某人一声嘲笑。
梁昱景只是想到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形。
她跟某个男朋友约完会，分别前一刻还在装模作样，下一刻挽着他开始吐槽那位男朋友的各种缺点。
他就很奇怪：“既然你知道他有那么多缺点为什么还答应跟他谈恋爱？”
舒欢答得理所当然：“我没跟他谈恋爱又怎么知道他那么多缺点呢？我觉得这样没错啊，就跟招聘一个道理，先选拔再试用，不符合我的要求就pass掉。”
梁昱景问：“那我呢？”
她故作神秘：“你嘛……不用考核也不用试用。”
是连这个机会都不愿给他吧？毕竟他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你笑个屁？”舒欢重重放下酒杯，语气不善地问。
当然是笑韩霁轩和她以前那些所谓的男朋友也并无区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对学长有些不太地道，便没说话。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酒倒被舒欢一个人喝完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日料馆。
站在马路边隔了好几米远，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不可靠近，不可逾越。
然而，明明一辆又一辆未载客的计程车从身边经过，谁也没有伸手去拦。
舒欢忍无可忍，气冲冲走过去，“你干嘛不拦？”
“……我以为你会拦。”
“……”
视线里再次出现空车时，两人同时伸手拦下。
梁昱景拉开车门，退后两步，说：“你先走吧。”
“凭什么？”依旧是怒气冲冲。
特别无理取闹，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梁昱景总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每次生气，还会变着法子折腾他。
一声不吭消失好几天，好不容易找到她，还怪他为什么不早点来。
大冬天的非要吃冰淇淋，害他半夜跑了好几条街，感冒多日，她则是轻飘飘一句“多喝热水”。
莫名其妙往草地上一趟，说要在公园里过夜，体会一下流浪汉的生活……
一直那么奇怪，可他明白，她只是太缺爱，她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个洞，怎么也填不满。
一直交男朋友，享受被人追捧被人在乎的感觉，却又不相信对方真的会毫无保留的对她好，或是对她一个人好。
反复试探、求证，结果一次次失望，心里的那个洞也越来越空大。
她想要的，不过也就是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不是因为她的容貌，不是因为任何外在原因。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
爱着一个人，首先必定是因为她的某些方面迎合自己的喜好，然后才去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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