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甘心
高考是惨烈的战场，每年到这个时候总有一批视死如归的战士涌入这个明知没有胜算的战争，阿雅也算是其中一个了，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赢。
第一天的考试，阿雅心不在焉，总感觉母亲的话时刻在耳边响起，
“女孩子，嫁人才是最重要的，没必要读那么多书。”
阿雅走出考场的时候，看见那些焦急寻找自己孩子的家长，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母亲也是其中一个，哪怕她仅仅是拉着她的手不说话，阿雅的心也是踏实的。
可是连续三天的考试，阿雅都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
高考结束后回到家，母亲看着阿雅摇了摇头，阿雅感觉灵魂都被抽空了，绝望透顶，心好像被人重重捏了一把，又酸又痛，仿佛下一秒，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母亲冷漠的眼神彻底将阿雅仅存的那一点希望淹没了。
阿雅那些天关着门，足不出户，母亲也没过问过她。
阿雅也习惯了，这么些年，自己每次受了委屈，哪一次母亲都没有安慰自己。
阿雅越想越心酸，委屈的眼泪流了一趟又一趟，嘴唇被自己咬破了又咬破，口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阿雅强忍着恶心，吞下了这口有血混合着的苦水。
她认命了！
在农村，像她这般大的女孩子，有些都背着孩子满村溜达了。
每每看见那些与自己同龄的女孩子满脸稚气的背着个小娃娃下田劳作的时候，阿雅都暗暗发誓，自己绝不会像她们那样。
可如今，现实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第二天一早，阿雅还是扛起了锄头，戴着草帽，顶着太阳默默跟着母亲下地插秧了。
这些农活阿雅从小就做惯了，可是没有一次干得这么憋屈。
母亲看着阿雅不发一言，时不时吸一下鼻子，叹了一口气说，
“隔壁王婆说马家村有一个小伙子不错，家境好人长得也是个好模样，你要不要去看看。”
母亲的语气并不是在征求阿雅，更像是在通知阿雅，
阿雅没吭声，可是浑身的无力感让她差点摔倒在田里。
所有的希望都失去了，便什么都无所谓了，往后就只能像村里的人一样，为了活着而活着。
过了些日子，王婆上门了。
“她婶，那小伙子可是马家村一等一的人才，家里还有十头牛呢！”
“咳，就指望她能对我闺女好就行。”母亲看着阿雅笑得有些尴尬。
“那是指定的，不然我王婆怎么敢带你们去看，你闺女可是咱们村文化最好的女孩子哩！”王婆拉着母亲的手摸了又摸。
“那咱去看看。”母亲拉过阿雅跟着王婆就往外走。
阿雅没说话，默默跟在后面，爬了一座山绕了两个弯终于到了马家村。
“看，那栋小洋房就是马民的家！”王婆显得有些兴奋，指着这村里最高的一栋小洋房。
马民就是阿雅今天来相亲的对象。
王婆拉着母女俩加快了步伐，走到马民家门口就开始大声嚷嚷开了，
“马少爷，快出来，看我给你把谁领来了！”
一个赤裸着上身，叼着烟，胡子拉碴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呀，王婆，给我领媳妇来了？”
“那可不，可俊呢！”王婆说着拉过阿雅就往屋里拉。
阿雅低着头跟了进去，抬头看了一眼马民，眼里满是嫌弃。
马民似乎看出来了，
“小姑娘看不上我？这模样好是好哩怕是这脾气可不是好惹的！”
马民便说着伸出食指顶着阿雅的下巴，
“不过我喜欢，哈哈哈，越难收拾我就越兴奋！”
阿雅哪里受得了这流氓，用力踹了他一脚，
“呸，流氓！”
阿雅甩开他的手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夺门而去！
不顾母亲与王婆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阿雅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哭。
阿雅宁愿死，也不要嫁给这种人，也不要再过这样不被人尊重的日子！
跑到村口，阿雅停了下来，顺了顺气，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再往自家走去。
路过村长家的时候村长喊住了阿雅，
“阿雅，你老师打电话来了呢，说你考上一本了，让你抓紧时间回学校填志愿！”
阿雅愣住了，她知道成绩出来了，可是她不想去查高考成绩，查了又能如何。
可是这一刻听到村长的话，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啪啪往下掉。加上跑得急，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叔，家里供不起，我不念了！”
说完阿雅再也顾不得村里人如何看她了，趴在地上崩溃大哭了起来。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这就是她的人生，最悲哀的是她拼尽全力却无力改变。
母亲这个时候也赶上了阿雅，刚好看见了在地上和着灰尘哭得一脸脏的阿雅。
母亲忍住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扶起阿雅就往家里走。
这么些年，村里人看了多少母女俩的笑话，她不想女儿再成为别人的笑柄。
到家，母亲给阿雅擦了把脸，转过身，母亲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闺女，妈不逼你，你不想嫁人咱就不嫁了！”
“妈，我想上大学！”阿雅浑身灰尘，一身汗臭味，但是语气无比坚定。
“妈知道，妈知道，可是……”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抱着阿雅又哭了起来，母女俩哭得越发凄凉。
隔天，天刚微微亮，阿雅就起来了，没有看见母亲，她里外找了一圈，没找到便蹲在院子里发起了呆。
直到太阳火辣辣的正午，母亲才回来，领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一进门母亲便指着猪栏里唯一的一头猪赔着笑脸对男人说，
“你快过来看，我养的猪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男人点了一根烟，
“这算啥，你可没见过大肥猪！”
“是是是，可我这养了快一年了！您看看这能多少钱！”
母亲弯下了腰。
“这…最多给500块钱，行的话我下午就拉走，不行就拉倒了！”男人的语气容不得一点商量。
“行吧。”母亲还是妥协了。
“好！我下午来拉走！”男人从口袋掏出一叠钱，舔了舔手指数了五张出来塞给了母亲。
男人走后，母亲又数了一遍手里的钱，扬起了手中的钱，冲着阿雅喊，
“看，钱！”
阿雅在旁边看着，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母亲又矮又瘦，但是此刻在阿雅心中，母亲的形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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