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二合一加更）
昏暗的小屋, 外面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门半敞着，二楼走廊的灯光轻轻洒了进来, 屋内陈设简单, 靠墙的床上，姜姜缩在夏凉被里，从头到脚都被罩得严严实实, 从外看圆滚滚的一小只。
墓渊在一旁打坐, 身上金光轻轻环绕，他闭着眼, 灵气缓慢地充斥着全身。
忽然，他觉察到有一股污秽的“念力”, 正尝试靠近……
姜姜。
墓渊瞬间睁开眼, 灵气随心而动，一道冰蓝色的雾气抚上姜姜额头。
唔……刚睡过去的姜姜被额头这道雾气冰醒，她坐起身, 一脸茫然。
“下雪了？”姜姜问道。
随着她的清醒, 那抹污秽自然而然的消散。
墓渊暂时分不清这些东西是什么。
只知道, 那上面带着青鸾神国的气息。
姜姜身上还裹着蓝色的夏凉被，她靠着墙, 头有点晕乎乎。耳畔传来小风师祖的声音：“姜姜，身体感觉怎么样？”
“嗯……有点累。”她垂着眼眸，声音有气无力。
李小风沉吟道：“可能，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睡觉了。”
刚才墓渊察觉到, 李小风也同样有所警觉。
青鸾神国的统治者已经将主意打在了姜姜头上, 不管是恶趣味也好, 还是对“未来”的畏惧, 要是真让他夺舍了姜姜的身体，那情况就麻烦了。
……懵。
姜姜现在有点迷糊，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问道：“为什么呀？”
顿了顿，她呢喃道：“紫羌也说过类似的话。”
紫羌也说，不要睡觉。
李小风轻声道：“青鸾神国的统治者，想要找机会夺得你的身体。我之前还一直在想，他会用什么办法，看来是想要趁你睡着时【入梦】。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辛苦你一段时间。我和你的几位前辈，会想办法解决这个事。”
夺舍？！
姜姜瞬间清醒，她坐直上半身，愣愣的看着墓渊。
对方还在打坐，对李小风的话恍若未闻。
姜姜：“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她依稀记得叶小渔的姐姐，被夺舍之后，完全失去自我意识。明明还是那具身体，那张脸，骨子里却换了个人。
姜姜绝对不要自己的身体被其他人霸占！
她连忙用手撑着眼睛。
盯……
实在没地方看，只好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黑石头。
对方眉梢微微动了下，他睁眼，两人四目相对。
啊，眼睛有点酸。
姜姜扬起头，眨巴眨巴眼，感觉似乎清醒了一点。
李小风柔声道：“嗯，我们得先搞清楚他夺舍的全部过程，然后想对策。姜姜，你如果累了，可以来藏书楼。我多少能帮你一点。”
姜姜可是目前现世代的最好的苗子，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
“嗯！”姜姜重重点头。
小风师祖的声音消失。
不能睡觉了……
那，可以打坐调息？她松开被子，学着黑石头的样子盘腿坐好，两手放在膝盖处，轻轻闭上眼。
平时，每天都至少会睡五个小时。
尤其在很疲倦的时候，几乎沾床就睡。
现在不能睡了，反倒有点不适应。她频频走神，难以静心凝气。
墓渊稍稍抬起手指，一缕金光飘了过去，轻柔的绕着姜姜缠了一圈。
姜姜的呼吸渐渐回归平静，气沉丹田，思绪一点点收敛。
当专注于修炼后，就没那么困了。
前几天，除了守夜便是打坐修炼。她时常跑到黑
石头房间，对方也默许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就特别容易静下心。淡淡的金光，萦绕四周，好几天没睡姜姜也气血充沛，小脸儿白里透红。
三水镇来了很多人修房子，每天都是轰隆隆的拖拉机的声响。
这段时间，镇民们都集中在尤家村。
洛水村也在建设中，预计再过半个月狩魔学院就能全部完善。
深夜，姜姜拉着大黄去守夜。
街上的房子都有了雏形，在尽力还原。
镇子入口处，有几个很大的坑，远处的三水山也被烧了半座山的树木，变得光秃秃。尤其到了晚上，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有点可怜。
上一场战役，紫羌陨落，魔兵悉数歼灭。
三水镇迎来短暂的宁静。
或许收到战况影响，就连魔物也变少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不过，似乎还有个漏网之鱼。
姜姜拉着链子，她笑道：“财财，你能闻到他在哪吗？”
大黄头轻轻地叫了一声。
它低头，用鼻子嗅着地上的杂草。
大黄狗一路朝着洛水村的方向走去。这边到了晚上，空无一人，能看到盖了一半的房子，荒地上停了十多辆大卡车。
丛林深处，月光照不进来。
大黄狗的速度越来越快。
它停在一棵树底下，仰头“汪汪”两声。
树叶摇动。
一张青色的脸露出来：“臭狗，一边去！呜——呜——”他喉咙里发出和大黄狗一样的警告音。
很快他就噤了声。
因为，他注意到这只大黄狗旁边站着的女孩，也正仰着头好奇的看着自己。
“旺财，他跟你一样会呜呜叫诶。”姜姜说道：“而且，他也有耳朵。”
青皮少年长了一对灰色的兽类耳朵，非常明显。
要是别人，少年这会儿估计已经龇牙咧嘴。
但是面对姜姜，他可没勇气反驳。
只能身体向后缩了缩，躲在树叶后面，实际上大部分的身体都在外面，他这种躲法也就是自欺欺人。
他知道这个女孩，柴风社的掌灵人，紫羌大人都被她打得魂飞魄散。
自己怎么可能是对手……
“你下来。”姜姜向后退了两步，像是给他让了个位置。
代号199捏着叶子，他低声拒绝：“我不。”
姜姜：“真的不吗？”
姜姜问得很认真，但是在对方看来更像是“威胁”，他立马麻溜的从树上滚了下来，站在姜姜面前。
他个子不高，只比姜姜高了一点点，她好奇的瞅着少年毛茸茸的耳朵，问：“你和大黄一个品种？”
大黄狗？
青皮少年怔了怔，当即反驳：“不一样！我可是狼！”
如假包换的狼！
桀骜不驯的狼！
“原来是狼。”姜姜点点头：“你也是青鸾神国的人？”
狼少年也是一身青色皮肤，长相类似人类，眼睛很圆，眼角微微下垂。
代号199低头，他声音略闷：“勉强算是吧。”
“我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会觉得我就是贪生怕死。我确实贪生怕死，但是，我还是想要澄清一下，我原本并不是青鸾神国的人。我来自元世界·新炎。我们那里都是兽族，没有人形。我是后来被抓去青鸾，才修炼出成现在这样。”
狼少年抬起胳膊：“我以前的皮肤不是青色，我拥有一身帅气的银灰毛发！”
“现在也就这样了。”
“新炎被他们统治后，很多人要么死了，要么就抓去当奴隶或者宠物。如果这场战
役你们没打赢，下场只会比我们还惨。”
好歹新炎兽族，作战天赋很强，大部分都可以获得代号，听命于某个将星。
目前这个世界上，修炼者极少，普通人对神国来说就是最好的燃料，基本上死定了。
代号199承认自己对青鸾神国并不忠心。
他一点儿都不想跟他们共存亡。
所以战役失败，他才会躲在这个荒村，几天几夜没合眼，也没吃东西。
尽力藏着没想到还是被发现。
狼少年叹了一口气，可能这就是命，他的生命也终将走到尽头。
“能……能让我做个饱死鬼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姜姜拉动链子，她转身原路返回：“你跟我来。”
狼少年慢吞吞的跟上。
大黄狗一步三回头，一直盯着他。
他在心里嘀咕：我怕的是姜姜，可不是你……真打起来，你可不一定咬得过我！
姜姜带他回到书屋。
代号199一开始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他磨蹭半天，才慢慢尝试性的伸进一只脚，发现不会受伤后，立马跟着姜姜跑上二楼。
她在冰箱里翻吃的。
“饺子和汤圆可以吗？”
速冻柜里还放着两袋水饺，一袋汤圆。
代号199口水都快流下来，他连连点头：“吃吃吃！”
姜姜烧水。
代号199看着二楼，走廊昏暗，好像只有三、四个房间。他不敢离姜姜太近，只能一边吞口水一边站在小厨房外张望。
热水滚烫。
姜姜丢了十几个水饺和十几个汤圆进去。
小锅瞬间被塞满。
很快，饺子煮好了。姜姜把它用大碗盛好，端到了桌子上。
她把勺子、筷子一并递给少年：“喏，你吃吧，别烫到啦。”
少年饿坏了。
他扑到桌子前，拿起勺子就开吃，也顾不上烫，一边哈气一边往嘴里塞饺子，吃着吃着眼眶就红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饭了，更别说有人特地为他做饭。
姜姜坐在他对面，单手托腮，看着他把一大碗的食物全部吃光，连没什么味道的饺子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我吃好了。”狼少年下定了决心，他闭上眼：“你……动手吧！”
青鸾神国这次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结界一关，谁都没有逃离。各大异闻社都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将作乱的魔兵一网打尽。
三水镇，只剩他一个。
他等了很久，却没等到对方动手。
姜姜捂住眼睛：“诶呀，我突然看不到啦！”
代号199愣了愣，他睁开眼，看着少女像玩捉迷藏一样，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她说看不到了，就是告诉他可以趁机逃跑。
“你不杀我？为什么？”代号199问道。
姜姜放下手，“你的身上，没有沾染镇民的血。而且你也不是青鸾神国的人。虽然我没去过新炎，但我想那一定是个好地方。”
只有好地方才会被坏人盯上。
少年握紧拳头，他以为自己会死在今天，想着吃最后一顿饭再上路。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肯放他一条生路。
她还说，新炎是个好地方。
是啊，新炎在他心里，就是最好最好的地方。
是他永远的故乡。
代号199低下头，好半晌，他说道：“姜……姜掌灵，我其实，知道一些关于入梦的事情。”
“青鸾的统治者，操控神魂入梦。力量非常恐怖。如果在梦里输了，那就相当于是死了。躯体从此就是他的。”
“那要是赢了呢？”姜姜问道。
代号199：“赢了自然就安全了！而且，要是能重创他的神魂，这对青鸾的统治者来说，绝对是一大痛击！”
这也是为什么，青鸾神国现任统治者，只敢挑姜姜的原因。
说起夺舍，他如果夺舍的是李小风这种级别的修炼者，岂不是更赚？
但他不敢冒这个险。
万一在梦里被反杀，神魂受到重创，那就得不偿失了！
代号199继续道：“他入梦的话，实力也会受到削减，比不上在外面的时候。可具体我也不清楚，我被抓去青鸾待了这几个月，从来没机会见他。在神国，只有将星才有资格见他本人。”
“已经很好了……”姜姜呢喃。
她蓦地站起身，“这些情报，我们一时半会儿很难打听到，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谢谢你！”
说罢，她朝走廊里面跑去，最后留下一句——
“你想走就随时走哦，但不许伤害普通人类，不然的话，下次再见面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代号199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走？他其实，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他这一身青皮，遇到任何修炼者，都得打起来。
普通人类的话，也会害怕他吧。
姜姜刚来到房间门口，门就开了。
她迅速进去，并带上门。
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窗外有一道淡淡的金色结界，用来防止青鸾那位“统治者”听到它们的对话。
上一次，紫羌只透露了一点内容，就被杀了。这说明，青鸾统治者人过不来，但还是会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战役结束后，墓渊便一直在书屋外设下结界，防止对方的“窥视”。
“黑石头，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姜姜问道。
墓渊：“嗯。”
原本他猜测的是三千梦魇灵魂凝结而成的意念，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敢直接用自己的神魂。
姜姜当场联络李小风。
手机那边，沉默了好半晌。
李小风说道：“我们至今没有探测出青鸾统治者的实力。祂一直没有出手，倒是底下的将星前赴后继。如果真是他的神魂，那眼下能选择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我们几人将灵气渡给你，助你突破青云。”
角斗场召唤万灵那日，他们都看到了。
青云之上，便能召唤圣域的神灵。
这样，或许赢面更大一些。
“不行。”墓渊难得开口：“此方法为拔苗助长，而且灵气如果不相符，极有可能会伤到她的灵根。”
首次听到他声音，李小风那边微微惊讶。
他沉吟：“……阁下可是，柴风社，无名？”
墓渊：“正是。”
“说起来，我们一直对你感到很好奇。请问，你来自哪个朝代？”
沉默片刻，墓渊回道：“秦。”
李小风感慨：“两千多年啊……”
无名比自己还要早一千年，能从大秦王朝混到……不，修炼到今日！无名的实力绝对属于地球第一序列！
怪不得，他那日直接以魔龙作剑，一招击杀近万魔兵！
墓渊把话题转了回去：“第一条路，不行。”
他不是在跟对方商议，而是直接拒绝，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李小风附和：“其实我也不赞同第一个方案，对姜姜来说太危险，如果灵力真的能强行渡，那大家都不用修炼了。”
“说第二条路吧。”李小风继续道：“我们考虑直接杀去青鸾神国，解决掉那个躲在背后的老阴批。具体方案还在构思，总之，绝对不能任由他
胡作非为。无名前辈现在既然是柴风社的人了，那姜掌灵有劳你照料。”
“只是，这第二条路，不能保证会成功。我们会尽力一试。”
姜姜问道：“小风师祖，你，要离开现在的世界吗？”
李小风：“我得去找那个老阴批。”
姜姜：“去青鸾神国？”
李小风：“是呀，不能光被动等他来，咱得打回去对不？”
“不对！要是有把握早打了，现在过去就是冒险！”姜姜的语气有些着急，她说道：“给我一点时间，我自己可以突破青云！我一定会召唤出圣域的神灵！他休想夺舍我的身体！”
在知道现世代目前有好几个大修行者的时候，大家真的都很开心。
他们从古修炼至今，一直留在这里，守护着地球上的所有人。
他们一直苟着。
可今天，却要主动出去。
没有把握的仗，踏出结界，很有可能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姜姜。”李小风的声音里依然带有笑意：“你要知道，你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对这个世界来说，很重要。”
以姜姜的天赋，未来能达到的高度，可能是他们这些人都望尘莫及的。
青鸾统治者敏锐的发现了，她的未来不可估量。
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就为了解决一个刚还未达到青云的修炼者。
他甚至是自己的神魂亲自入梦。
这么大的诚意，现世代这边也该走出两个大修行者，去会一会他。
李小风：“今日，我们保护你，保护得不止是你——我们保护的是地球的未来。只希望薪火相传，文明永不断代。若有一日你也面对同样的抉择，可以做出同样的选择，来证明，我们的选择是对的。”
人终有一死，就看，是怎么个死法。
姜姜一直摇头。
李小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觉得，需要给姜姜几天时间思考。
电话挂断。
“反正就是不可以……”姜姜呢喃。
因为这个事，姜姜的情绪变得极度低落。
她甚至对自己感到失望。
如果她足够强，就不会有人为她牺牲。
姜姜站在窗户旁，眼眶泛红。在眼泪还没掉下之前，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越擦越难受。
她咬住嘴唇，忍住，不哭。
窗外，到处都在盖房屋，镇民们也乐呵呵的来帮忙。灾难过去，大家一心向着阳光，完全不觉得苦和累。
“要是，我能召唤就好了……”姜姜低头，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上白色灵光浮动。
她害怕小风师祖真的去青鸾神国。
万一，传来噩耗……
墓渊来到她身后。
“你可以召唤。”他说道。
姜姜怔了怔，她委屈道：“我召唤不出能打赢青鸾统治者的神灵。”
墓渊：“你可以。”
姜姜回眸：“我不可以。”
从虚界到圣域，跨了好大一阶级！
墓渊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在某些事情上，姜姜一如既往的倔强。
他放轻声音：“你仔细想想，你曾经缔约过的。”
姜姜露出困惑的神色：“我吗？我缔约过的吗？能打赢青鸾统治者的吗？”
獙獙，朱雀，饕餮，计蒙……
睚眦，长右，白虎，朏朏……
相柳，玄武……
姜姜想到了每一个缔约过的，它们每一个在姜姜心中都很厉害，但是去打青鸾统治者的神魂，无异于……
送死。
玄武倒是不会死，但玄武是防御系，它
没什么攻击手段。
没有了。
不上青云，是打不过那个统治者的！
姜姜越想越着急，恨不得现在就冲去藏书楼，没日没夜的修炼！还不等她往外跑，墓渊就一只手按住了她肩头。
他看着只到自己胸前的姜姜，微微低头，与她对视：“若是想不到，就用眼睛看。”
姜姜看着眼前的黑石头，她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墓渊问道：“你看到了吗？”
窗外，风微动。
她蓦地睁大眼睛，与此同时，手指上的白色灵线也缓缓出现。灵线的另一端，缠绕在……
“黑石头……你说的是你自己？”
姜姜呆呆的看着他。
她缔约的是灵魄，而黑石头已经修炼出人身。灵线还在，但其实，她是没办法召唤他的。
姜姜明白，他们之间不是真正的缔约。
墓渊直起上半身，他收回押在她肩头上的手，缓缓抬起，他黑色眼眸毫无波澜。微风轻拂，姜姜看到他的身体从手指逐渐化为云烟……
她紧张的握住他的衣角：“别！”
“没关系。”墓渊说道：“凡人之躯，本王想修炼多少，便能修炼多少。”
轻柔的风中，他的身体从手指开始，一点点消散。
姜姜拽着他衣服的手也突然扑空。
他变回了之前的灵魄模样……
不可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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