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158
浩瀚的会场, 最中间处张开的小境界，如同一道极光笼罩。光影之中屹立着的身影清晰可见，而男子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坦坦荡荡。
“心——”场边不少修炼者都露出惊愕之色, 这两个字, 他们只敢小心翼翼的重复：“心悦？”
【心悦】二字的意思，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三水镇，书屋前，霍亦横呆愣愣的盯着墙上的投影, 他看向不远处的程叔，后者正在修饮水机的动作明显停顿，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姜姜亦是呆在原地, 黑石头刚才……说了什么？
她好像每一个字都听见了, 但又好像每一个字都没听见。
此时此刻, 姜姜的大脑一片空白，连结印的手法都忘得一干二净。
场上, 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番对话。
众人都还在猜测, 是不是武祖大人用神力强行入阵, 可他却亲口承认了“情阵”的存在。
情阵！莲栖玉说过, 这是对姜姜动情之人才能进入的法阵！
结合神武大帝刚才说的话, 他这是亲口承认, 自己对姜姜动情？
莲栖玉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但唯一没想的便是皓阳神国的大帝对这位初出茅庐的修炼者动情，因为是法阵的缔造者, 莲栖玉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虚情假意, 绝不可能入阵。
如果只是肤浅的喜欢, 也不可能入阵。
除非是真正的动情、动心，否则，即便是天塌下来，情阵也绝不可能被外界的力量所破坏。
——神武大帝说的是真心话！
莲栖玉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这下，情阵彻底失去效果。
白衣男子瞳孔深处满是震惊，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神武大帝，竟然会动情？？
活了几千年，这是他见到的最难以置信的情况！
如果武帝也加入这场“切磋”，那原本对他们极度有利的局势，就会变得糟糕起来……他得想个办法，一个必须赢的办法！
玄武的爪子微痒，它屏住呼吸，龟首稍稍向上抬了半分，它感应到背部传来的淡淡灵气，若有似无，断断续续。
这似乎象征着其使用者的心境。
姜姜本能的握住明珠，她稍稍调转体内灵气，但极度不稳。
墓渊察觉到了，他看过去，似是在寻找乌龟防御的结界上是否有裂痕。
如此看来，没有。
姜姜毫发无损。
他问道：“打算怎么做，还想将他封印一千年吗？”
姜姜轻轻点头。
在危险没有解除之前，她不能将蔡玄镜放出来。
随后赶来的穿山甲，吭哧吭哧的爬到尤桑身旁，它昂头看着情阵之中伫立着的那几道身影，稍稍缓了口气，它恍然大悟：
“怪不得武祖大人提前过来了，原来是姜姜遇到了危险。”
穿山甲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它看向身边的人：“这俩人，谁啊？”
尤桑蹲下身，自来熟的解析道：
“男的呢，是44号灵域通天门的门主，不知道什么原因，很52ggd想对姜姜下手。但是他打不过，就喊来了自己的道侣——莲栖玉。”
“莲栖玉……”穿山甲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它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尤桑：“据说，她是五星神国的统治者。”
穿山甲一下子便想起来了！
“是她！”
“前辈认识？”尤桑问道。
穿山甲：“三百年前，她来过三水镇！当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是我至今为止遇到的实力最强的修炼者，所以印象深刻。”
穿山甲自修炼开始，便一直在三水镇隐居，从秦朝到现在，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没想到，又相见了。
“问你个问题呗。”尤桑压低声音，八卦道：“武祖大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姜姜的？”
穿山甲愣了下。
“你怎么知道？”
尤桑指了指前面：“看到没，情阵，武祖大人刚才亲口承认自己对姜姜动情了。不止我知道，全灵域的修炼者都知道！”
穿山甲只晚来了一步，它没想到自己竟错过这种事！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它也没法给出答复。
“那我就不知道了。且等着吧，我家大人是认真的。”
这一天，他准备了许久。
场上，姜姜的灵气逐渐平稳。白衣男子听到墓渊的话后，勃然大怒：
“你如今也不过是拖着一副残破的躯体，还当自己是皓阳神国的统治者呢？！想封印我，就凭你们两个，根本不够资格！！”
他最厌恶的两个人同时出现了，此刻就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很刺眼！
莲栖玉回眸看了他一眼：“夫君，稍安勿躁，我来想办法。”
女子的身体依然挡在蔡玄镜身前，她竖起食指，点于眉心。一道淡淡的金粉色光芒出现，额上原本藏匿的刻痕渐渐显形。
“神武大帝早已陨落，神魂溃散，神体尚未凝练，我们，未必会输。”
没有试过，不会知道结局。
如果放到平时，莲栖玉一定会竭力避开此人——五星神国想越界去打六星，简直痴心妄想！
听上去只差了一星半点，然而，在浩瀚的诸天万界之中，神国的阶级近乎于稳固，难以突破。更不用说，每一等级的神国，都分有十八个序列。
栖玉神国如今排在十一序列，为中下游的水准。
昔日的天照神国，乃五星巅峰的存在，如果不是天照霸主因为目前是“修灵”姿态，单她一个，就可以横扫整个栖玉。
更不用说，六星神国里排在第一序列的神武大帝了！
这一次，莲栖玉没得选。
她的身后，是她的道侣。她绝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他！
心意足够坚定，额间刻痕光芒大绽，女子的玉制短剑灿若骄阳，在众目睽睽之下分裂出了数百柄！
墓渊的身后，逐渐浮现出一把黑剑。
姜姜一下子便认出——
是大黑剑！
在那个小渔村被老者千锤百炼，并且凝练了剑意，从外观来看更为坚固、锋利，剑身上隐隐出现月牙色的“三水”二字。
墓渊开口道：“待灵力恢复后，你去继续完成你没做完的事。现在，栖莲玉，交给本王。”
姜姜的力气依然用来对付蔡玄镜即可。
其他的，都交给他。
姜姜双手握着明珠，温暖的灵气在身体里缓缓流淌，她应道：“好！”
如果黑石头来对阵栖莲玉，那自己便能抽出精力来对付通天门主！
墓渊缓缓抬手，握住了大黑剑的剑柄。
他身影一闪，出现在空中，无数把玉剑如惊雷一般劈向他所在的方向！
原本昏暗的天空弥漫着刺眼的白光，甚至处于小境界中的殊渔都看不清前面的景象。
只有道行足够深的修炼者，才能三生有幸看到两位“神祇”的对决！
从栖莲玉放弃逃生，决定血战到底的那一刻，天照霸主便知道了她的下场。
场边，暗蓝色的战袍轻轻飞扬。天照金色的瞳孔里只有无限冷漠，已经转瞬即逝的惋惜。
经历过大败，神国覆灭，神魂陨落，天照心里明白，自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就算有一天她凝练了新的神体，她的天照的神国也回不来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神武大帝。
他的军团，无一人在，却又无一不在。
在天照看来，莲栖玉还活着，她的神国依然在诸天之中傲然耸立，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却因为一个“道侣”要毁于一旦。
“这样真的好吗？”天照霸主金色的瞳孔里流露出一丝困惑：“值得吗？”
她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尤桑没有反应过来。
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在说莲栖玉？
可惜的是，他现在看不出战况，那刺眼的白光完全将两人笼罩其中，就连姜姜的身影都被挡了去。
“不会出什么事吧？”尤桑呢喃道。
很快，一把黑剑从极光之中飞出，剑身上满是碎落的玉片，如鱼鳞一般密密麻麻，在湖泊中闪着晶莹的光。
姜姜握着明珠的手轻轻一颤，她紧张的看着墓渊所在的方向，当白光散去，他的黑袍一点点浮现。
大黑剑飞回至他手中。
对面，莲栖玉身体遭到重创，她不知何时神化战甲也悉数崩坏破碎。无数玉块落于她身前，堆积成了一座坟墓。
她单手捂着胸口，鲜血缓缓从嘴角溢出。
这便是，神武大帝的剑吗？
那剑虽锋利，却并不是传闻中的【乾坤】。
是了，还没有神体的大帝不可能用得了那把重剑。尽管如此，他的剑意依旧将自己围剿到只剩最后一丝神力。
这期间的差距，不言而喻。
将死之际，栖莲玉并不害怕，只是有点难过。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最终，双膝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看着面前堆积的玉剑碎片一块块化为光影。
眼看着莲栖玉被“解决”，玄武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肚里。
幸好，关键时刻，神武大帝出现！
否则以姜姜现在的灵气，一打二，着实艰难！只要栖莲玉不能出手，就那位白衣男子，他不过是姜姜的手下败将罢了！
绕了一个大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而且玄武能感受到，姜姜体内的灵气逐渐变得旺盛，太阳女神羲和赠予她的明珠不是普通之物，而是圣域的灵物，一旦认主就绝不会丢失！
莲栖玉开口问道：“这把剑，它叫什么名字？”
至少，得知道自己死在了什么武器上。
墓渊：“三水。”
“三水……”栖莲玉默念这个名字，她觉得熟悉，稍稍一想便回过神来：“是三水镇。”
她记得三水镇。
柴风社，姜家。三百年前，由姜家出手将玄武镇压于三水的领域中，没想到，时过境迁，玄武如今竟然成了姜家现世代掌灵人的战灵。
如此说来，三水镇应该是姜掌灵与神武大帝相遇的地方。
莲栖玉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笑。
她的情阵，阻挡过很多虚情假意、装模作样的“道侣”。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不是道侣，而情真意切之人。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夫君，淡金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眷恋。
“夫君……”
最后的时刻，她想与蔡玄镜告别。
莲栖玉身后站着的白衣男子，微微低头，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似是在专注聆听。
女子断断续续道：“我要……先行一步了。栖玉神国，我已经交代好了一切，夫君只管过去便是。”
“玉娘的意思，是要我逃吗？”蔡玄镜轻喃。
姜姜全心全意的修行，可这会儿，觉得胃里一阵难受，大概是闻到了什么腐臭的气息？
她忍不住看向下方。
白衣男子伫立于莲栖玉身后，即使战损，她美貌依旧。
但，明明是道侣，姜姜却发现蔡玄镜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情愫。
他就仿佛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死之后，情阵会带你前往栖玉神国。如今的神武大帝没有神体，他到不了五星的地界。只是……夫君苦心经营的灵域，要暂时放弃了。”莲栖玉拖着最后一口气，在交代后事。
“唔。”白衣男子略微颔首：“玉娘也知道，我苦心经营了许久，两千年？还是三千年呢？”
“夫君……”
“我不能放弃我的灵域。”蔡玄镜说道。
莲栖玉微怔。
如果不逃离这里，任何一个灵域，都不可能逃得掉神武大帝的追踪。
夫君，是要选择与她一起赴死吗？
她眼眶逐渐泛红。
下一秒，莲栖玉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头顶。是夫君的气息……夫君，在温柔的抚摸她的头。
在众人看来，这是最后的温存。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是一对亡命鸳鸯，双双赴死。
唯独姜姜，眉心微蹙——不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蔡玄镜的眼睛那么冷漠，和他的道侣刚出场时完全不同！
蔡玄镜重复道：“我不能放弃44号灵域，所以……我只能放弃你了。只要我能活着，你会原谅我的，对吗？我的玉娘。”
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莲栖玉蓦地仰头痛吟，她额间的金色刻痕在一点点不知名的力气抹去。
夫君……？
她双瞳之中，充满了不解，但体内神力的迅速流逝，让她明白身后的男子究竟在做什么！
——他在吞噬自己的神力！
姜姜惊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男子的身体弥漫着一层浓郁的黑雾，他的五官逐渐扭曲变形，眼底布满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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