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梦魇
叶满之落脚的地方，在一处碧瓦朱檐，及其气派的大宅子前。
朱门上方悬着篆有“朱府”遒劲二字的金色牌匾。
这不是做噩梦吗？怎么情形跟她想得不太一样啊？
叶满之本以为这里该是一副凶神恶煞厮杀的场面，万万没想到是这么奢华的朱府。
她踏上白玉砌的台阶，走到朱门前，握起暗金色的门环叩了叩门。
不过一会儿，里面有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下一瞬，门从里面打开。
朱婉梳着朝凤髻，头上别着两支成套的彩凤簪，身着一袭湖蓝色的柔绢曳地长裙，俨然一副精致尊贵的大小姐装扮。
叶满之亮了眼，惊叹一声，“哇，师姐，你穿这身真的超显气色，超美的！”
朱婉眉眼微挑，似乎对她的话有些不理解，“师姐？我跟姑娘未曾认识吧。”
“什么？你不认识我？”叶满之微微张口，用手指指自己。
朱婉笑着摇摇头，“不认识，姑娘是逃荒来的吧，不必假装与我相识，我亦会好好款待姑娘的。”
“逃……逃荒？”叶满之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她看看自己的一身白弟子服。
自己已经落魄到像逃荒的了？
“姐姐！快来吃饭，先别管他们了。”这时，从西庭院跑出来一娇俏女子，长得与朱婉有六七分像。
“知道了。”朱婉笑着回了她，随后又转向叶满之，“先进来吧，辛苦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过会儿自会有人来领你到住处。”
叶满之也笑着点点头，朱婉便跟着那女子走了。
她装模作样地在原地站到快要看不见朱婉背影时，才猫着腰跟上去。
朱婉和妹妹朱芷，还有朱父朱母一起，坐在一张铺着丝绸桌布的圆桌上用膳。
只见妹妹朱芷戳戳自己前面的白米饭，看向朱婉，“姐姐，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让这些逃荒的人进我们家了。”
朱婉夹着青菜正往嘴里送的手顿了顿，将青菜放在了碗里，“瑜国这些天灾人祸不断，为此遭殃的百姓不少，我们朱家既然富甲一方，有这个条件自然是要多多帮扶着。”
“是呀，你姐姐这样雪中送炭是为大义，我们呢，要支持她。”朱父笑眯眯地给朱芷夹了一块辣子鸡，“咱们芷儿是不是怕收留的人多了，就吃不上自己喜欢吃的菜了？”
“这菜式确实少了很多啊！”朱芷撇撇嘴。
看着桌面上八菜一汤的豪华四人餐，叶满之咽了口口水，这什么家庭啊？这么多菜还是少了很多之后？
等等，瑜国？这不是豹豹被赶走的国家吗？看来没了豹豹的照拂，此地竟然真的霉运连连。
等她醒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豹豹，它的心里定会平衡许多。
叶满之正这么想着，眼前的画面突然一转，自己又站在了朱门旁。
只不过这次，是在朱门里，朱婉旁。
“朱大小姐，救救我们吧，我们不远千里走到这里，就是听说朱大小姐人美心善，收留了许多逃荒之人。”
“是啊，我们慕名而来，求求朱大小姐了，让我们进去吧！”
“对啊对啊，求求朱大小姐了！”
“……”
此时朱门外已经聚集了百十来号逃荒人，个个衣衫褴褛风尘仆仆。
朱婉皱着柳眉，很为难的样子，“大家听我说，我知道各位都很困难，但现在朱府实在是容不下这么多人了。”
“怎么可能？江南朱家，天下第一富，容不下我们这几号人，说出去谁信？”这些看似是逃荒人头头的人又发话了。
朱婉扯着嗓子，尽自己最大的声音跟这些走投无路的人交谈，“你们放心，虽然朱府暂时不能容纳所有人，但我会命人每天给大家提供吃食，你们看这样可以吗？”
“我们走了那么久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这么敷衍我们的！”
“是啊，我们不同意！”
“不同意！”
“……”
眼见这些逃荒人情绪不对，事态发展有些失控，站在旁边的家卫们护着朱婉，不容分说关上了朱门。
朱婉看着朱门，叹口气，“你们这样直接把门关上，还不知道他们要闹到什么时候。”
家卫们都低着头，没人搭话。
叶满之一脸心疼地看着落魄的朱婉，她一直都知道朱婉是个拥有大善大义的人。
原著里，在飞仙宗众人都对着妖兽杀红了眼，只有朱婉会偷偷放走无辜的妖兽幼崽，半夜摸到像豹豹这种祥兽旁边，帮它们疗伤。
想到这里，叶满之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不是他们的救世主，不必自责。”
朱婉慢慢抬起眼，清澈的双眸看着她，随后展开了笑颜，“是你啊，那个一见面就叫我师姐的人，确实比外面那些人聪明不少，谢谢你的安慰。”
叶满之看着笑得像个仙女的朱婉，嘴角也不自觉向上翘起，正当她想对她说不客气时，画面又是一转。
这次是在一处偏僻的林子深处，朱婉的对面站着一个衣着富贵的男子。
“这几天门外闹得很凶。”朱婉放下披在自己身上黑色斗篷的帽子，对着男人说道。
“有所耳闻，所以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为了他们？”男子目光紧紧追随着朱婉。
“没错，我想拜托你，帮帮我们家，帮我们招待一些逃荒的人，我实在应付不了他们，他们每天晚上都在撞门，芷儿也是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朱婉面露担忧之色。
男子思索片刻，两眼冒出期待的神色：“你说的，我也不是不能答应，这件事若是办妥，你能嫁给我吗？”
朱婉低下头：“周公子，嫁娶之事乃是大事，怎能如此随便做交易用，既如此，那我也不好劳烦周公子了。”
她说着便要离去。
周公子忙拉住她，神色慌张，“我只是说说而已，并无此意，我会帮你的。”
朱婉眼里流出欣喜：“此话当真？”
周公子点点头：“当真，我现在就可以跟着你去朱府。”
朱婉笑着点点头，两人坐上了马车。
叶满之正要抬脚跑着跟上去，一落地便又出现在了朱门前。
除了她，站在朱门前的还有朱婉和周公子。
此时，三人的神情一模一样——惊恐。
本来堵在朱门前的逃荒者已不知去向，大开的朱门里像是乱葬岗一样，躺了一地家卫。
白玉的台阶上蜿蜒着鲜红的血浆，红色的液体似乎像是流不完一样，直至三人脚下。
朱婉疯了一样跑进朱府，周公子顿了顿，喊着危险也跟了上去。
一股血腥味透过叶满之的鼻子，直接冲上她的大脑，她忍着恶心害怕，捂着鼻子，小心翼翼绕过门口的尸体，跟上两人。
朱府里没有一样完好的物件，歪七歪八的灯柱，碎了一地的上好瓷器，还有已经抢红了眼的逃荒者在互相扭打。
叶满之跟着朱婉跑进西庭院里的主卧房。
丫鬟侍从倒了一地，越往里走，叶满之心里越是忐忑，朱婉的梦魇，怕不是惨遭灭门。
果然，在主卧房的最里面，双双躺着朱父朱母。
此刻的朱婉已经哭成了泪人，她趴到在朱父朱母身上，“爹！娘！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醒醒啊……”
叶满之不忍心再看，好一个农夫与蛇，人心贪婪，如此大善的一家却被一群忘恩负义的逃荒者残害致死。
“啊——”就在此时，一声凄惨的尖叫从后院传来。
朱婉猛地抬起头，站起身朝外跑去，“妹妹！妹妹！芷儿……”
周公子和叶满之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来到后院朱芷的厢房，叶满之正好看见朱婉抬起一根棍子，大喊一声猛地朝正对朱芷上下其手的逃荒人脑袋上一敲。
逃荒者脑袋被敲出了个洞，缓缓转身想要看看身后的人，可还没完全转过身，便砰的一声倒地。
朱婉浑身颤抖着丢了棍子，慢慢蹲下来，抱住朱芷，“妹妹，对不起，姐姐来晚了，没事了，没事了……”
朱芷头发散乱，眼泪糊了一脸，半点没了昔日朱家二小姐的样子。
突然，她一发力，推开了朱婉，大喊大叫着：“啊啊——没事了，怎么会没事了！你去哪儿了？！你滚啊——滚……”
朱婉跌坐在地，低垂着头，双手捂住泪流不止的双眼，“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朱家两姐妹凄惨的样子，叶满之向前走到二人旁，正想抬手安慰两人，前方两人又突然消失，叶满之扑了个空。
这次，朱婉和周公子在一处较为破败的小宅子里，朱芷靠着窗子坐在屋里，双目无神。
朱婉对着周公子作了个揖，“多谢周公子还肯收留我们，给我们这样一处容身之所。”
周公子拖住朱婉的双手，“不必跟我客气，我已经向衙门打点过了，他们跟我保证，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这群逃荒者，你和芷儿就先放心在这里住着，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们。”
叶满之看着两人的交谈陷入了沉思，如果说这场噩梦是朱婉的父母双亡，为什么梦魇还在继续？
难道，对朱婉来说，这里还有比之更令人绝望的噩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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