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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一百零六、春寒之变


当年先祖定都于长安时,曾言此地“沃土千里,风水绝佳”。可近些年的灾荒频发,似乎一直在挑战着这个说辞。特别是这两年,气候诡异地让人心惊,明明时令已到寒食,却朔风骤至,一夜间仿佛又回到了冬日,冻伤了无数花木。春寒如此猝不及防,晗君直接就被冻病了,多日未曾出岁羽殿的门。

        听说大长公主也染了风寒,身边人建议她静养,故而也误了回城的归期,留在了建章宫中。天时虽不利,倒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三月初七夜,阴雨靡靡,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树影都摇曳出鬼魅的姿态,仿佛是随时要吞吃人的恶兽。忽有人夜扣宫门,浑身湿透,血污满面。然而他的求助也不过是石沉大海,未央长乐两宫卫尉已经派兵将宫禁各处团团围住,名曰保护天子,实为控制局面。

        皇帝今夜驾幸猗兰殿,窦氏尚未出月子,所以显得苍白虚弱。灯火剪出她的一抹侧影,鼻子那一处,和晗君相像万分。她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笑着看了眼皇帝,尽力做出温柔安宁的样子。刘铮一向喜欢她这个神态,好似一切的爱重皆是因为一个虚无的表象。窦氏觉得自己伪装的无聊又乏味,但是看着怀中的小人儿时,又有片刻的释怀。

        正欲安寝时,外面传出了一阵纷杂的声音,甲胄的钝响沉沉得敲响在风雨中,听上去很是可怖。

        “千秋,外面是什么声音?”皇帝惊坐而起,冲着外面道。

        然而进来的却是卫尉公羊贺,冷着一张脸,道:“今夜有盗贼闯入,臣奉命来护卫陛下,还请陛下恕臣死罪。”

        刘铮一脚踢翻了矮几,怒气横生:“奉命?奉了谁的命?大长公主这是要造反不成!”自从上次大长公主逼宫,囚禁了太皇太后,便将两宫卫尉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公羊贺的父亲曾是大司马周冲的副将,公羊家历来为周氏马首是瞻,所以理所应当他也为大长公主所用,护卫宫禁,权责甚重。

        然而他却拱了拱手,说出来了一句让人不可置信的话:“陛下切勿动怒,臣自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行事,陛下若有疑虑,还请明日见了她老人家再问也不迟。”

        “放肆!”这次出言斥责地却是那个平日里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窦美人。她的面容隐匿在光影的幽暗处,看着面容有几分扭曲狰狞,“陛下才是这未央宫之主,是天下之主,如今将军却要困陛下在此,行如此悖逆之举,难道是存了诛灭九族的不臣之心么?”

        公羊贺生得冷峻,平日不喜逢迎,听得这句话,非但没有心生恐惧,反而越发无情起来:“多谢窦美人提醒,只是如今行大逆之举的,却是你凉州窦氏。臣又如何敢擅专,到底是听命行事。”

        听到此言,窦氏怔愣在原地,脸上变换着各种色彩,直到最后慢慢退成了一片灰白。然而事态却不允许她思考,外面越发炽烈地火光,照的黑夜如同白昼,甲胄刀兵地声音向着西北方向直直而去,目的竟真的是窦慎所住的岁羽殿。

        晗君未能成眠,她亦知今夜有事发生,或者可以说,这件事里面本就有她的参与和筹谋。若得顺利,困大长公主,救太皇太后,擒拿丞相上官安世,逼令梁王窦慎返回凉州。身边的窦慎似有心事,饮了几杯酒后,独坐在窗边望着雨落丁香,芭蕉声慢。

        宫中的异动刚起时,他便起了身,匆匆招来鲜于秋嘱咐了几声后,换上了一身甲胄。作为一个常年征战于沙场的人,他自有敏锐的洞察力和戒备心。也不知是不是晗君多心,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再不复往日的温柔疼惜,而是冰凉凉地,像是一只闪着寒光的宝剑,剑气纵横,凌厉无比。

        她的心忽然就慌了那么一下,胸闷滞着一团气,搅扰地心绪凌乱,坐立难安。她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安定下来,她就算欺瞒了他,却也是为了他好,何况他欺瞒在先,是他怀揣着勃勃野心,分毫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和处境。

        可是变故来得那样快,快到她半点准备也没有。

        直到周筠带着兵重重包围了岁羽殿,直到士兵拿着刀对向了窦慎,直到窦慎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近在咫尺,耳语依旧,他温热的呼吸落在颈后耳边,说出口的话却不是枕边的温柔私语,而是冰冷又绝望的低声嘶吼:“我不信别人,偏偏信了你。阿罗,你为何要算计自己的夫主,为何要这般辜负我的情意!”

        “放开信陵公主!”不远处,周筠一身盔甲,寒光铁衣,灼的她双目刺痛。晗君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唯有一股冷意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底,让她禁不住微微发抖。脖颈上的桎梏因为她的颤抖,慢慢放了一些力道,却仍旧青筋凸起。

        “宣城侯夤夜带兵入禁中,无凭无据便说我谋逆,证据何来?”洪亮的声音如钟鼓震动,一出口就携着迫人的气势,晗君看到对面的许多人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他们人多势众,但是也分毫不敢对这个凉州而来的杀神有半丝小觑。何况城外凉州驻军无人可挡,不过就是存了擒贼先擒王的打算,只要窦慎一死,料着凉州军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窦慎见对方无言,俯下身来,仿佛是叹息:“阿罗,这便是你的主意么?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了,我何时推脱过,何必布下这样大的局!今日我若是命丧当场,你又能换得什么结局。若是我有幸脱身,你又该以什么面目来面对我们的夫妻之情。”

        晗君的喉口有些哽咽,不知是外在的疼,还是内心的伤,半晌才挤出了一句:“不是我……”

        看到窦慎越来越强硬的态度,周筠也乱了心神。晗君落在了窦慎的手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置之不理。眼见着她白皙的脸憋得通红,整个人都被窦慎控制着生机,他终于忍不住亮出了另一张底牌。

        “窦慎,她是你的妻子,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

        此言如惊雷,骤然乍响在大雨倾盆的夜晚,想要用所有人都料不到的方式解决这一场僵持。来时,太皇太后嘱托过周筠:“窦慎多年未有所出,他的软肋便是阿罗和孩子,老身刻意让御医连阿罗都瞒着,就是想看看关键时刻他怎么选……”

        “若是他舍弃了阿罗和孩子呢?”周筠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太皇太后幽幽地望着天际,用苍老又冷漠的声音叹气道:“咱们布局了这么久,绝不可以放虎归山。凉州若定,天下也就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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