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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四十七、副作用


周涵的情况好转得很快,又做了一周mect后,他的病情有了更大的改善。

        这次做mect之前,在等待打麻药时我见他攥着手,便笑着问:“怕打针吗?”

        他摇摇头,对我笑了笑:“不是……就是不知道……那个治疗到底是怎样的,每次一进去就睡着了。”

        其实就是电击,一想到周涵的身体每周都要承受三次这样的治疗,我就会有些心疼,好在他在治疗过程中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种治疗对他肯定有损伤,只不过没有抑郁症给他造成的伤害大罢了。

        他打量着我的神情,忽然安慰道:“没事的……睡一觉就出来了……”

        我因为他的安慰而愣了愣,只觉得让他反过来安慰我让我过意不去,正想再鼓励他一句话时,医生已经拿着麻药走来。

        周涵进入治疗室后,我便只能在门口等待。

        每次做完mect,在周涵醒转过来后,神情都会有些茫然,大概是电击对他的记忆产生了影响,这是医生说过的副作用。我问过他刚醒来是什么感觉,他说那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过几秒之后记忆就会重新涌上来。

        这次他醒来后发懵的时间长了些,我见他望着天花板呆呆地眨眼,有些紧张地问:“没事吧?”

        他缓缓看向我,脱口而出叫了一声:“贺舒泽。”而后露出带着骄傲的笑,像是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又补上一句:“还记得呢。”

        我看着他嘴角淡淡的笑容,心中被一股暖意包裹,便随他笑起来,夸赞道:“了不起嘛。”

        刚做完mect后,周涵的心情是最好的,大概因为那些糟糕的记忆还没有占据他的脑海,这时候他笑得最为纯粹,几乎可以和高中时相比拟。

        我出神地望着周涵时,例行检查的护士走上前问他:“你叫什么?”

        每次她问的无外乎几个简单的问题,周涵毫不费力地答道:“周涵。”她又问:“这是哪?”周涵答:“医院。”她继续问:“五加八等于多少?”

        周涵又笑起来,温和地提醒道:“你上次问的就是五加八,等于十三啊。”

        护士也笑了笑:“记性不错嘛,那这次问难一点——八加十三等于多少?”

        “二十一。”周涵脱口而出。

        “挺好的。”护士往手中的本子上记了什么,然后叮嘱道:“好好休息吧。”

        见他还有心情主动和护士说话,我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他见我笑,起身问道:“怎么了?这么开心?”

        我扶起他,见他也勾起嘴角,我笑得更为愉悦:“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啊……很奇怪诶……”他笑了两声:“感觉咱们笑得莫名其妙,有点傻。”

        确实如此。我给他披了一件衣服,然后问:“中午吃什么?”

        “随便。”他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有些无奈地笑道:“今天天气挺好的,也不冷……我还没那么虚弱吧。”

        “还说没有呢,别人好歹还有一层脂肪护着,你拿什么保暖?还是多穿点吧。”我说着蹙了蹙眉。

        他“哦”了一声,听话地把衣服裹紧,我看着他乖巧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再开口声音变得更为温和:“不能总是随便啊,要说自己想吃的,喜欢吃才能多吃嘛。”

        他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摇摇头说:“想不出喜欢的。”又露出浅浅的笑意:“你做的都好吃。”

        我听到他这样称赞我,不由微微出神。在周涵的情况更为好转之后,我会抽出时间回家为他做饭,然后再带到医院。比起来医院的饭菜,似乎我做的饭更合他的口味,他每次都能基本吃完。听到他这么说,我自然高兴,只是不知为何,我也感到了一丝违和——按照常理来说,周涵不该这么轻松地笑着夸我,而应该愧疚地说“麻烦你了,不用做了”之类的话。

        我知道,这还是mect的作用。在刚做完治疗之后,他的记忆肯定有所缺失,只是由于大部分记忆还保存在他的脑海中,所以他意识不到一小部分记忆的缺失。而我看着他和我相处时毫无负担的笑意,大致能推断出他所缺失的是什么记忆。

        应该是不记得金诚研的存在了。因为他不再在我面前畏手畏脚,不再避嫌,我们之间的关系缺乏了一些隔阂。

        虽然这样相处起来他会比较轻松,但因为我已经熟悉了这几年来我们之间根深蒂固的生疏感,所以偶尔还是会觉得不适应。不过他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也很短,一般做完mect后的第二天,他在我面前就又变回了原来的拘束,应该是记起了更多的事。

        我回过神后对他笑了笑,点点头说:“知道了。”

        虽然周涵说不出他喜欢吃什么,但这段时间经我的观察,已经总结出他的喜好。他喜欢酸甜味的食物,我准备了些食材,打算中午给他做糖醋排骨。

        我见周涵把最后一块排骨也吃下去,笑眯眯地对他说:“很不错嘛,饭量已经比伊丽莎白大了。”

        他嚼着排骨,鼓起的嘴看起来颇为可爱,听到我夸他,他露出带着点傻气的笑。我不由随他笑起来,把自己碗里的排骨也夹给他:“下次我多做点。”

        “谢谢你。”他笑得更开心,不过他很快又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伊丽莎白是谁啊?”

        我的筷子顿了顿,眼前闪过他看着徐向屿叫伊丽莎白的名字时的场景——那时他嘴角带着满足的浅笑,伊丽莎白对他应该也很重要吧?可是经过治疗他还是把它忘了。

        我虽然觉得遗憾,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说:“就是一只猫。”

        他仍然一脸茫然:“猫?”

        伊丽莎白是他去年冬天收养的,医生说mect会造成近半年的记忆受损,他不记得也很正常。医生还叮嘱过我,如果他丧失了什么记忆,我不可以提醒他,要让他自然而然地靠自己想起来才好。我便没再接话,只笑着把汤推到他面前:“吃完就把这个喝了吧。”

        他尝了一口我煲的汤,颇为惊喜地说:“唔……好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饭也做得好吃,汤也做得好喝。”

        其实我原本也不会煲汤的,只是和金诚研交往之后学会了广东人煲汤的方法。至于厨艺的精进,也全是拜金诚研所赐,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做。我本人倒不习惯喝汤,本以为和金诚研分手之后这项技艺就没什么用了,没想到还有一天能让周涵尝尝我的手艺。

        想到金诚研让我有些失落,我对他说了句“好喝就好”,然后就把他没吃完的菜端到我面前吃起来。我刚吃了一口,周涵便突然叫住我说:“等一下……那是我的。”

        “嗯?”我停下筷子问:“你还要吃吗?”

        “不是……但是……”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都吃过了……”

        我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对他笑笑后说:“你不就夹了几筷子吗?没事的。”

        我说完便继续吃起来,吃了几口后抬头,才发现周涵小口抿着手里的汤,脸微微有些发红。我望着他这副青涩的样子,几乎有一种回到高中的错觉,嘴角不知不觉便晕出一抹笑。

        我看着他笑的时候,他也抬眼看向我,四目相对的一瞬,我蓦然产生一种心虚的感觉,便重新垂下眼睛。哪知道在我打算继续吃饭时,周涵忽然伸手戳了戳我的脸颊。

        我不禁愕然,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他不过触碰了我一下,便立即收回手,对我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这里,有酒窝。”

        午后的阳光很好,为他的笑容镀上一层蜜色。当他柔和眉眼中的笑意呈现在我面前时,我有一种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曾几何时,我无数次幻想能和周涵这样毫无阻碍地朝夕相处,然而当这件事真的在现实中发生时,我却只觉得惶恐。

        因为现在在我面前的周涵不是完整的周涵,他只是周涵的一部分。

        我忽然想起前天徐向屿打来的那个电话。

        那天我一如既往地向徐向屿汇报了周涵逐渐好转的病情,他听完后并未挂断电话,而是犹豫着问:“那……哥现在能跟我说话吗?”

        现在周涵和人交流已经不成问题,只是他之前一直很抗拒接徐向屿的电话,我便觉得有些为难。我看了一眼周涵,他正在看书,情绪看起来非常平和,于是我对徐向屿说:“我问问他。”

        我走到周涵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周涵,你要和徐向屿说话吗?”

        “嗯?”他从书页上抬眼,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次他不假思索道:“好啊。”

        我发愣的时候,他已经把手伸出来,看起来接电话这件事对他而言毫无负担。我把手机递给他,总觉得事情忽然变得过于顺利,让我都感到有点诡异。我坐到一旁盯着电脑屏幕,却一直留心周涵和徐向屿说了什么。

        一开始他笑着打招呼:“向屿。”

        徐向屿大概问候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他从容不迫地答道:“我很好,没什么不舒服的。”

        那边又说了什么,他笑了笑:“今天中午吃的米饭,晚上也是,吃得不少呢。好像这边只会吃米饭。”还主动扩展话题:“向屿能吃惯南方的口味吗?”

        片刻后他说:“这边还不冷。你也要注意保暖啊。”

        “我在看书啊……嗯,马上就要睡了。”他提醒道:“你也是,不要熬夜哦。”

        徐向屿说了几句,他无奈一笑:“太用功啦……好不容易上了大学,要休息一下了。”

        “一个人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他温柔道。

        我听着周涵颇为轻巧的语气,心情却有些沉闷——我大致明白了他为什么忽然愿意接徐向屿的电话,大概还是因为记忆的缺失。他和徐向屿说话时的口吻就像哥哥对弟弟,其中再也没有他在车上死死抱住徐向屿时的不安,也没有他在酒店房间里呼唤徐向屿名字时的迫切,更没有徐向屿离开后他独自一人哭泣时的哀恸。哪怕是刚刚认识几分钟的人,周涵也会这么和他聊天。

        嘘寒问暖一阵后,周涵得体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关心我。”然后就和徐向屿道别,通话由此结束。

        谢谢你关心我。实在是礼貌而生疏的结束语。徐向屿对周涵的感情并非简单的“关心”可以概括的,作为曾经目睹他们之间那种暧昧朦胧的感情的人,当我听到周涵以这种不痛不痒的语气对徐向屿说话时,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徐向屿怎么想。我漫无目的地按着键盘,略微有些出神,是周涵递过来的手机让我回过神。

        他大概见我呆着不动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接过手机对他笑笑。

        我无法和周涵说什么,但我至少可以向徐向屿说明情况。于是在周涵睡着后,我又给他打过去电话,他的声音有些萎靡:“还有什么事?”

        “你和周涵是最近半年里才认识的?”我问。

        “不是,不过我们是最近半年才熟起来的。”他简短说完后询问:“怎么了?”

        我给他打起预防针:“呃……周涵不是做mect吗?副作用就是会失去一些近期的记忆……所以他大概……”

        “我知道,近记忆受损这个副作用不是之前医生也说过吗?我有心理准备。”他虽然这么说着,语气却难掩失落。在沉默少顷后,他叮嘱道:“你别在哥面前提我,不要让他想起来那些不好的事。”

        我不知道他要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顿时有些同情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他不带情绪地笑了两声:“我无所谓的,只要哥能好起来。”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忘掉我了。”

        我惊讶道:“什么?”

        他并未多言,只说:“就这样吧……反正关于我的事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哥忘了也没什么。”他豁达地笑笑:“大不了重新开始嘛。”

        我知道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肯定不好受,于是我安慰道:“医生也说了,在停止治疗之后记忆就会慢慢恢复的……”

        “真的无所谓,我要睡了,再见。”他匆忙地说出这句话后就挂断电话。

        我回忆着徐向屿说出最后那句话时有些颤抖的声音,筷子渐渐慢下来。脸颊上还残留着周涵手指的触感,我想起他对我露出的笑容,心里却莫名泛起一股惭愧感。

        徐向屿脸上也有酒窝,也许他本来应该对他做这个动作。

        我瞟了一眼正在喝汤的周涵,犹豫片刻后开口试探道:“周涵……你还记得徐向屿吗?”

        “嗯?”他抬头毫不思索地说道:“向屿啊,我当然记得,他是我邻居嘛。”

        他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喝起汤。我问:“还有呢?”

        “还有?”他放下勺子想了想,而后评价道:“他是很活泼的孩子,见了我总是会打招呼呢。”

        我陷入沉默,他想了一会儿后又补充道:“还会偶尔来问我题,他很乖的。问这个干什么?”

        “哦……没什么……”我含糊地笑笑,他却停下喝汤的动作,垂下眼睛有些忐忑地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见他的情绪低沉下去,连忙摇摇头说:“没有,我就是问问,看你知不知道。”

        他“嗯”了一声,但是那之后他一直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天也没喝进去几口汤。这样过了几分钟,他的神情忽然变得痛苦,我见他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立刻紧张地问道:“没事吧?”

        他紧攥着自己的头发,脸色十分难看,一时没有回话。我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想了,没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像从思维的泥沼里脱身,他揉着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地说:“好痛……总觉得忘了什么,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他苍白的脸色使我懊悔起自己刚才的多嘴。看来我真的应该谨遵医嘱,不能在周涵面前提起他缺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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