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三十九
孟佩声抓着车门的手悬在空中,顿了顿才收回去,低着头也不看何厌之,声音都是颤抖的,“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何厌之压根儿没搭理孟佩声的话,直接将对方抱出来,用脚关上车门,抱着人往电梯那边儿去。
何厌之用的手劲儿大,孟佩声挣扎了几下都没挣扎开,酒劲儿上来,他昏昏沉沉感觉用不上力气,进了电梯后干脆自暴自弃地把脑袋埋在何厌之肩头,暂时装起了鸵鸟。
回到家,黏黏和遂遂一块儿围了过来,绕着何厌之的脚步打转,他避开两只求摸的小祖宗,抱着孟佩声进了卧室,打开床头的灯,没说话,直接浴室放热水去了。
等他下楼烧了热水端上来,浴缸正好放满,他把玻璃杯塞到孟佩声手里,“喝水,喝完去泡澡。”
温热的玻璃杯塞在手里,妥帖的热意好像软化了孟佩声僵冷的血管,他几乎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乖喝光了水,然后慢吞吞走进浴室。
何厌之跟到门口,“衣服我放好了。”
他说完就离开了浴室,只留心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他坐在床边,孟黏黏跟上来,盘在他脚边,亲昵地蹭了蹭,矮脚遂遂走路依旧不太利索,打了个喷嚏,跌跌撞撞地一下摔在他脚面上。
他弯腰在孟黏黏翻出的肚皮上揉了揉,神情淡然,不起波澜。
二十几分钟后孟佩声还没出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何厌之就敲了敲门进去,热气氤氲间,孟佩声仰靠在浴缸里,眼神直愣愣地向上盯着。
他没说什么,给孟佩声擦洗了下,抱出来擦干身体,吹干头发,穿好睡袍抱回床上。
孟佩声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神情有些呆滞,看着像是在发呆。
何厌之把两只猫赶出去,一转身差点撞到孟佩声,对方悄无声息地走到跟前,眼睛里蓄着将落未落的水珠,眼睫湿漉漉的,面颊有些泛红。
他抬手擦了下孟佩声的眼睛,手指上沾了点濡湿,“去睡觉。”
孟佩声吸了吸鼻子,没动,只是喃喃道:“厌之……”
“嗯。”
“厌之。”
“嗯。”
“厌之。”
“嗯。”
“厌之。”
何厌之这次没有回,直接吻住了喋喋不休的人,孟佩声嘴里还带着淡淡的酒味,透着诱人的甘醇,让他想索取更多、更多。
他扣着对方的腰把人带进怀里,紧紧箍着,像是要把他遗失的肋骨重新嵌回身体里,直到忘了呼吸的人有些缺氧了他才放开。
孟佩声伏在他怀里,喘气声就贴在耳边,夹杂着些微酒气的烧灼气流扑在脖颈上,仿佛要烫穿他的皮肤。
何厌之低头,交颈相拥,他眯起眼睛,有些贪恋怀里人隐隐的依赖。
两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慢慢一步一步挪到床边,何厌之才松开手,让孟佩声坐在床上。
他握住对方光着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脚背上,轻声道:“你父亲的事不必往心里去,父母是给予生命的人,但不是最重要的人,你看重什么,什么就是最重要的。”
孟佩声盯着何厌之的眼睛,黑漆漆的两颗珠子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着温和却尖锐的光,看向他的时候总是带着言语无法企及的情绪,隐在眼底,不言不语却已经说尽了天下的情话。
他的嘴唇颤了颤,“我不知道……”
“你知道。”何厌之说得斩钉截铁,语气轻、却不容置疑,“不必囿于过去,想做就去做,你有似锦的前程,该放下的就放下。”
孟佩声抬手轻轻点着何厌之的面容,指尖是止不住的颤抖,如同他打颤的声音,“放不下,心心念念,怎么放得下。”
何厌之一时没有接话,孟佩声捧着他的脸颊吻下来,微烫的嘴唇落在眼角上,好像要灼伤他的泪腺。
他垂下眼,终究没再说什么。
孟佩声喝了不少酒,又泡了热水澡,很快就睡熟过去,留下何厌之一个人在床边枯坐到天亮。
孟佩声很少宿醉,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脑子几乎要炸了。
他支着身体坐起来,手下意识往床头柜上摸手机,碰到的却是一杯温水,他愣了愣,视线往窗边转,何厌之正坐在那儿,日光打在两层的厚重窗帘上,显出一种橘红色的暖光,像是胎儿在子宫里看到的颜色一般。
让人有些莫名的心悸。
孟佩声头疼得厉害,愣了半天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何厌之站起身拉开了窗帘。
九月底的阳光依旧明朗烧灼,带着不肯退场的热烈。
他下意识眯起眼,抬手去遮光,指缝里何厌之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背着光让他更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等他缓过这一阵刺眼,还没说什么,何厌之就重新坐了下来,不咸不淡道:“过来聊。”
孟佩声攥着薄被,突然觉得有些冷,下意识不想过去。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溜走,即便是他想逃避也没用,明明说了一周时间,但是作出决定根本用不了三秒钟。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孟佩声一步一步蹭到窗边,看到小圆桌桌面上摆在自己这边的那份文件,不由得有些眩晕,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何厌之抬起头,“签字,离婚。”
第二次听到这样组合的短句,孟佩声有些腿软,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
“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像是针尖一样刺进眼里,他不止头疼,眼睛疼,心里疼,身上哪儿哪儿都疼,疼得他有种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的错觉,可事实上他却无比清醒。
黑色签字笔静静躺在一边,孟佩声颤抖着手翻到最后,根本无心去看中间的条款,最后签字的地方何厌之已经签好了,一式两份——
只等他的签名。
何厌之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一双眼睛像是浸在冰湖水里,“签字,签完明天我们去办离婚手续。”
孟佩声耳朵里嗡嗡作响,白纸黑字刺在脑子里,疼得几乎要炸掉。
他拔掉笔帽放在一边,手里的笔仿佛千斤重,仅仅只是举着就耗光了他的全部力气。
何厌之看着,继续道:“我想跟你做朋友,距离产生美,话说得没错,我们不适合□□人。”
孟佩声的眼睛震了下,抬眼看着仿若置身事外的何厌之,心里酸涩得厉害,混着疼,是一种他说不上来的难受。
半晌,他才终于把笔落了下去。
何厌之直接拿起其中一份,起身道:“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走,遂遂我带走了,工作室里的东西稍后会有人来收拾。”
孟佩声已经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了,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何厌之走出卧室,关上门,背对着房门站了十几分钟才缓步下楼。
孟黏黏凑过来往他身上扒,他只是将猫咪拂开,捞起胖乎乎一团的遂遂塞进猫包,走到门口换好鞋,手搭在门把上了又停了下来。
孟黏黏追过来,喵喵叫着扒拉他的裤腿,又跳着去抓遂遂的猫包,呼噜呼噜大有撒泼打滚的意思。
何厌之扫视一圈,视线落到放在玄关处架子上的香珠手串,珠子上印着“顺心”二字,小篆的字体典雅精致,墨绿的玉质隔珠晶润透亮,同色的如意坠和圆珠也闪着些微光。
这是孟佩声前几天刚送给他的。
两串款式一样,一个“顺心”,一个“遂意”,一个墨绿,一个湖蓝,香味清雅带着凉意。
何厌之眼神闪了闪,拎起孟黏黏的后颈子把猫往里丢了丢,一步跨出去带上了门,然后转身就走。
楼下关山铭站在车边,看见他出来打开了后车门,从透气网瞥见猫包里的幼崽,无声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他从楼上也只拿下来一个行李箱而已。
徐丹鹤昨晚上十一点多才忙完,就没回家,直接睡在了工作室,收到消息的时候虽然诧异,但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太快了。
他稍微收拾了下赶过去,按了半天门铃对方才来开门。
看着孟佩声一脸宿醉后的倦容,瞧着人转身就走,徐丹鹤默默跟上去,瞥见阳台上趴在猫爬架最高层满脸怨念的孟黏黏,没瞧见另一只,大概猜到了。
他跟着上楼,把早午餐放在床边小桌上,看见离婚协议书只是愣了愣就拿起来搁到了一边,“来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一块儿。”
孟佩声去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这才走到桌边坐下,视线还盯着徐丹鹤背后架子上的协议书,神情木然,“除了遂遂,他基本什么都没带走。”
徐丹鹤一肚子的话这时候都说不出来,只能拆开餐具把筷子勺子递过去,“带没带走的,好多小东西你一眼也看不出来,赶紧吃饭,他们家的粥我排队就排了二十来分钟,就冲着我花的时间就不能辜负了啊。”
孟佩声接过勺子,根本没胃口。
他盯着香菇蔬菜粥里的香菇粒,看了半天,突然笑出声,在徐丹鹤惊疑的目光中,开口道:“要离婚的是我,他不过是给了我一个台阶下,我现在要死要活给谁看,都是自己作的,现在难过是装什么无辜。”
“话不能这么说……”
“他说做朋友,做哪门子朋友?”孟佩声呆滞的眼神转了下,满是自嘲,“我曾经想过不再辜负他,结果到头来我还是伤他最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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