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恩人
陈默一口蛋黄堵在喉咙里，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怎么了？噎着了？喝口豆浆！”宣归慌忙将其他东西扔进车筐里，挂在手腕上的塑料袋子装着豆浆，被滑下去递给她，“慢点。”
陈默闭着眼，足足缓了一分多钟，才感觉那口蛋黄从食道里滑下去。她翻着白眼问他：“搞那么多？”
“早餐啊，早餐要吃好吃饱！”宣归掏出纸巾给她擦嘴角，“怎么下来这么早？”
“昨晚睡得早。”所以起得也早。
还是揣了两个水煮蛋当早饭，就在车棚里碰着买早饭回来的宣归。这家伙手里提着挂着老大一堆，粗粗看去就有包子、馒头、烧饼、花卷、油条、打包好的几碗粥和豆浆她怀疑要不是时间久了会坨，米粉也要被他打包几碗回来。
她惊奇地数东西呢，没留意就被自己简陋寒酸的蛋黄噎着了。
宣归见她缓过气，松手让她自己端着豆浆，将车筐里的其他东西拿出来，尽量使每一样都被看见，摆出一幅任君挑选的样子，“喜欢吃什么的，随便拿。”
陈默嘴角抽抽，“你每天都吃的这么丰盛？”
“不是，我有时候起晚了还不吃。”宣归邀功似的甩着狐狸尾巴，“给你买的，吃不完的我再吃。”
“那倒不必，一起吃吧。”陈默伸手进口袋里掏了掏，摸出另一个还冒着热气儿的水煮蛋递给他，“吃这个吗？”
“吃！”宣归兴高采烈地接过去，剥了蛋壳，一口吞下，然后冲她竖起大拇指，含糊道：“好吃！”
太浮夸了，陈默本想吐槽，可她抬眼看见他真心实意的笑容和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话就全堵在喉咙里，于是伸手到车筐里，拿了个烧饼来吃。
“你等等我，我去开个锁。”
“难道你要每天送我吗？”自从凶杀案发生之后，城西至主城区的老路全线安上了太阳能路灯，巡街民警至少多了两倍，只要不挑太偏僻的地方走，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
“嗯，反正我去学校。”
你今天又不去。陈默欲言又止，还是改了话头，“先推着走，吃完再骑车。时间还早。”
“话说，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淡定？”宣归走在她右侧，啃着烧饼问她。
“哪里。”陈默以为在夸她，毫不谦虚地承认下来。
“你不记得了？初中的时候，歹徒持刀闯进校园那次。”宣归提醒她回忆，“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刀子就架脖子上，你眉毛都没皱一下。”
那是十四岁的陈默。十三岁的宣归伙同一众不良学生逃课溜进她所在的初中“赏鱼”，恰好见着那一幕。
小陈默不仅没哭没叫，还很不耐烦似的凶狠地仰头瞪歹徒，甚至在自己被英勇的警察叔叔救下之后，趁着乱糟糟的空当儿，寻着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踹了那个被摁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歹徒几脚。
他们骑在墙上，同伙儿龇牙咧嘴地捂着档，仿佛被踹的是自己一样。小宣归愣愣地看她被警察抱走交给老师，又被老师牵着消失在操场角落，从那之后，他就常常翻过现在骑着的这堵墙，穿着不同的校服，偷偷摸摸捕捉一切她的身影。
十四岁的小姑娘就像高举起义火把的勇士，英勇无畏地反抗着匪徒的暴行。
陈默回忆了下，“啊”道：“是有这回事，朋友和我说你初中就关注我了，看来是真的？”
宣归诚实点头。
“你去我的学校干什么？”
“赏鱼。”
陈默就读的初中坐落在县城边缘，拥有一个巨大的“小花园”，花园里修着池塘，里头养着睡莲，岸边栽着柳树和迎春花，数条金鱼被放生，后来发展成一个鱼群，成群结队出没在睡莲间，倒成了学校的风景。
“鱼啊，确实好看。”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她不知不觉间吃了一个鸡蛋、一个烧饼、一个酸豆角包、一个肉包，还喝了一杯豆浆，才发觉自己被撑到了，摆摆手摸着胸口顺气。
宣归见状就笑，伸手将车筐里剩下的东西都捞过去，“我包了。默默，那还记不记得，当时你不耐烦，竟然自己拿手捏着歹徒的手腕把刀从脖子上挪开一点，还仰头瞪他！”
歹徒应该是觉得自己抓的是个小孩，放松了警惕，这才叫小陈默“得了逞”，谁知道十四岁的小姑娘不仅胆子大，力气也大得不行？反正歹徒当即要动手，小陈默的脚还没踢出去，歹徒就被飞扑上来的警察叔叔给撂倒了。
陈默耸耸肩，“记得，当时我心情不好。”
“真厉害！”宣归竖起大拇指，“竞赛呢，胸有成竹？”
“没问题。”
陈默朝右比了个ok，转头过去，从大拇指和食指围成的圆圈里看见一辆女士摩托。
刘老师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和她对上视线，冲她露出和善的笑容。
陈默：“”
“你先去竞赛，完了等等我，三个人一起去吃顿饭。”刘老师摘下头盔，没看陈默，面无表情地对宣归道：“小伙子，你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吃饭的时候再来。”
“您忙，我去订吃饭的地方。”宣归捏着车把，一脸严肃。
刘老师勾起嘴角扯出自己经典的“皮笑肉不笑”表情，客气道：“第一次见面，没有让小辈忙这些的道理。行了，就当我刘阿姨，请你们二位的。”
她咬重“你们二位”四个字，听的陈默心里一阵抽抽。
陈默躲在她背后，朝宣归使了个“听话”的眼色，示意他快走。
多次荣获“灭绝师太”这个称号的刘老师为何人？她就像课上抓开小差的学生似的背后多长了几双眼睛，哼道：“你少在那儿教人家做事，进去候场！”
“是！”陈默幅度轻微地冲宣归耸耸肩，赶紧小跑步往最近的岔路口上冲。
又是这小子！早在小默初中的时候，她就几次三番看见这家伙偷偷摸摸去找小默，甚至有一次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小伙子，”刘老师收起脸上客套的笑意，“我知道你是谁，虽然不是在学校里，我没资格赶你走，但你也要明白，有的人——”
没等她说完，宣归直接插嘴：“刘老师，您是陈默最尊敬的人，所以我也会很尊敬您。”
刘老师挑挑眉，“所以？”
“陈默已经成年了，”宣归的态度依旧诚恳，“希望您能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刘老师收敛神色，诧异道：“看来你们相处没多久？”
她皱着眉摸摸下巴，“啧不应该啊？”
宣归：“怎么了吗？”
刘老师摆摆手，“小伙子，我不过是提个醒而已。看你这样儿，还不怎么了解小默吧？”
宣归：？
“相处得久了，自然就知道了。小默的性格么可没有人能干涉她的自由，更何况做什么决定”
刘老师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觉得小伙子长得确实周正，小小年纪，周身气势已然内敛，很有些不凡的风范。她点点头，“行了，不过想敲打你一番，倒叫你堵了嘴，我也没别的好说的，你好自为之。”她丢给宣归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径直走进校门。
宣归站得笔直，目送她离去。待人影完全消失在远处，绷直的背脊才略微放松下来，伸手一摸，大早上的，竟然从衣裳外面摸出了汗意。
门卫笑呵呵地探出头：“小伙子，是三中的不？”
宣归摇摇头。
门卫继续笑：“送女朋友来学校，给抓着了吧！啊？光天化日！”他伸手指指天空，又点点宣归，“明目张胆！以为刘老师调走了就这么放肆！没想到人家还得回来吧，这下惨喽！”
宣归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门卫调笑了一番，把头缩回窗口，远远的还能听见他纳闷的声音：“这回倒有些奇怪——刘老师竟然没直接开骂！我看她那眼神，倒像是丈母娘相女婿，还没相中似的！”
陈默一出校门，立刻看见了混在人群中的宣归。
刘老师在，她不敢提前太多交卷，实验又没什么可检查的，只好一步先想个十来遍，再精准无误地做出来，一番折腾，也磨磨蹭蹭到了竞赛结束。是以她走到校门口时，角落里的宣归也被前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包围了个彻底。
他伸手指指两人停放自行车的地方，示意自己先去那里等她。陈默会意，出校门前改了个方向，擦着边儿走，倒省了不少拥挤的功夫。
人行道这边绿树成荫，陈默没看见人，却被他突然拉进小巷子里，避开人流，抓着的手不放，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撒娇。
“默默，我紧张。”
“紧张什么？”
“紧张刘老师和我的关系。”他悄摸摸靠近一点点，走到伸手就可以将面前的人搂入怀中的距离，仍旧不放手，“我觉得她不喜欢我。”
“宣归，刘老师是我的恩人，但不是家人。”陈默转身，抬头直视着他，认真地说：“你得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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