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东街闹市
夜央宫,历代深宫之首,今为皇太后陈氏所居住。陈氏是前朝公主,嫁与外戚高盛,几经战乱,深知民间疾苦,故宫中所用之物皆以朴素陈简为主,为人亦是亲和。
陈孝陵跟随何公公入得宫中,进门左转,便看到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和蔼的老人斜靠在床榻,虽是如此,气质上却有贵气,样貌与自己的祖母还有些相似。陈孝陵不敢多看,低头向前,行礼道:“孝陵,参见皇太后。”
皇太后正在犯盹,听得声音,睁眼看去。她上了年纪,眼睛有些浑浊,看的并不仔细,又上前走了几步,笑道:“是孝陵啊,呵呵,来这里坐。”
皇太后亲自去搬了一个椅子放在放在床榻边,孝陵有些胆怯,不敢上前,何公公在一旁提醒道:“还不快去。”
陈孝陵犹如吃了一剂定心丸,方才拂尘上前。
皇太后拉住陈孝陵,仔细端详了起来,左看右看,满心的欢喜,只是期间又眉头微皱,喃喃道:“真像啊”,随后又自言自语道:“像他……”
陈孝陵愣在旁,不知所以然。
“陈世子是南阳王之后,定然是他的风范了。”一旁的何公公和笑起来,上前打岔说道。
“就你嘴甜,掌嘴。”
皇太后被何公公这么一说,倒是失去了刚才的那股情怀,被他逗乐了。这两个老人就这样把那一瞬间的气氛带了回来。
这极其细微的情绪变化,也只有何公公才能看的出来,他跟随皇太后多年,也算是和她一起长大至今,皇太后的心思他如何不懂。
只是皇太后想起的那个人却是一种忌讳,容不得提起。
就在这时候,侍奉的丫鬟送来点心,放在了茶盏上。皇太后伸手拿去,递到陈孝陵的手边,慈爱的说道:“吃吧,孩子,这是外祖母亲自做的,还是热乎的。”
陈孝陵接过那块热乎的米酥,轻咬了一口,皇太后开心的笑了起来。陈孝陵吃着米酥就想起来了曾经每逢清明时节,父亲都会准备些米酥祭拜先祖,然后再分一些给自己吃。在平常时候,是吃不到的。
一口下肚,却还有些贪嘴,皇太后把一盘米酥端到面前,“吃吧,多吃些。”
看着陈孝陵,太后有些动容,指着米酥说道:“小时候,仲儿和季儿也是这般贪吃。”
“是啊,是啊,都四十多年了,老奴也记在心里呢,呵呵。”何公公感叹道,眼睛深情的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的眼睛有些湿润,见到何公公如此,转身擦了擦眼泪,又恢复了喜悦之色。
都是旧人,谈及往事,难免多些感伤。
陈孝陵在夜央宫待了多时,太后才放其回去。孝陵跟随何公公准备回府邸,这是皇上御赐的府邸,让他在此住的安心些。
时近黄昏,天气微寒,昼市时辰已过,街面有些冷清,两辆双辕马车哒哒的驶向东街。在一座庄严略带斑驳的府邸前停下。
两人下车,何公公向陈孝陵嘱托了几句闲话,回马车上回宫去了。
听得街上的马蹄声,府邸的大门早早的打开,从府邸走出来一人,一身素衣打扮,身材魁梧,眉宇之间略带英气,看的出是习武之人,见到陈孝陵转身,上前迎了上去,“世子您回来了。”
“嗯。”陈孝陵有些倦意,一天都没有停歇。
“对了,秦叔”,陈孝陵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问道:“我看这这府院已多时不曾住人,可曾清扫过?”
“世子上山之时,我就已着人打扫了。”
“那就好。”
陈孝陵满意的点点头,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当夜,睡得安稳,第二日清晨,却是早早的起来了。陈孝陵还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想想以后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总是会习惯的,也放宽了心。
府院不大又有些古朴,但环境看起来还是怡人的,昨夜回来,不曾细看,陈孝陵又在府院中多转几下,不妥当之处,还可以修改一番。
正值他在院中刚拨弄完些花草,下人过来,说是要换牌匾,他并未多问,转向后院而去。
后院山水环绕却也荒草杂生,已是多年不曾打理过。走在斑驳的走廊上,看着这些柱子上被蚕食的小孔,陈孝陵深感时代的变迁。
“也不知这曾是谁的府邸?”
陈孝陵有感而发,在走廊的尽头的石柱上,看到一行字“国难忧我心,慷慨掷此身”。
这是一把刀划出来的字迹,即使经过岁月的腐蚀,字体依然清晰可见。
“男儿生当如此。”
面对先人,陈孝陵内心充满了敬意。父亲曾教育他说,身为臣子,要为国捐躯,为民谋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父亲时常提起的话。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前朝的覆灭,身为王贵,更有深层体会。
站在那石柱前,陈孝陵躬身一拜,以示敬意。
一阵风起,风中夹杂了一些烟熏之味,像是从花园的后山传来,莫不是什么烧着了?陈孝陵一路小跑赶往后山处。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身影,跪在地上烧纸。走近处看时,却是秦叔。陈孝陵茫然,此时并非是清明时节,秦叔为何烧纸祭奠。
“秦叔,你在这里烧纸作甚?”
听到喊声,秦叔愣在了地上,手中的纸停在空中。
“没,没什么,这里是旧宅,怨气冲天,我祭拜一下亡魂,莫要叨扰了世子。”
“秦叔倒是有心了,那我也随秦叔一起祭拜一下吧。”
陈孝陵跪下身来,向火堆里添了些纸,又撒了些浊酒,这才起身。
方欲要走,想起刚才石柱上的那些字,不禁又对那个人多了一份敬意,于是又多撒了一杯。
前朝虽然短暂,但也出现过诸如王献、刘良等爱国之将,只是这座府邸却不知是前朝哪位将军的?
“秦叔,可知这座府邸曾是谁居住的?”
秦叔正在收拾地上的杯壶,听到公子的问话,又顿了一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公子,昨日有些忙,还不曾问过”,他说完话摇了摇头,似有些欠妥,又道:“世子无需多虑,既然是皇上赐给公子的宅子,不会有差的。”
陈孝陵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不是多虑,只是随口问问。”
这宅子也是有些年头了,再加上金陵遭受过战乱,能保存下来也是万幸,更不用说知道这座宅子来历的人了。
既然是爱国将领,历史总会留下他的姓名的,作为后人应秉承其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此处,公子倒是看开了许多。
此时正值日出东方之时,朝霞布满了天边。
陈孝陵还不曾在金陵城中逛过,今日正好是个不错的日子,且去游玩一番,领略一下这物宝天华人杰地灵的金陵城。
想着,也已经到了房中,差人送来两套便装,换了衣裳,一副普通人穿着打扮,带着秦叔,从小门出了宅院。
金陵城,昼市商铺林立,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让第一次来金陵的陈孝陵眼花缭乱,比起南阳的商市,有过之无不及。
前朝太子太傅张弘老先生去南阳的时候,曾这样描绘金陵:“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毫奢”,今日见得,却是不假。
走在金陵城中,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秦叔跟在陈孝陵身旁,瞧着少爷左顾右盼的样子,只顾偷笑。陈孝陵问时,只是含糊其辞,弄得陈孝陵倒成了乡下野人。
在闹市的东街处,有一座万福酒楼,门前进进出出的人甚多,大多是达官显贵之人。陈孝陵二人行至此,听到酒楼里有人吟唱《临江仙》,便止住了脚步。
陈孝陵酷爱听曲,每听得有人吟唱,便想要去听上一回。秦叔投其所好,跟着公子进了酒楼。
这座万福楼的装饰不算奢华,却别具一格。酒楼有三层之高,中央有戏台,台下坐着诸多看客,或闲情自乐或饮茶品评,一片热闹之声。两人刚走进酒楼,就有酒家小二上前迎客,道:“二位公子爷,里面请”,小碎步一路引至戏台中央前排座位处,道:“二位爷,请坐。”
两人互看一下,坐下,要了一壶凌春红茶,若些驱寒干果,听的戏来。
且看戏台上那戏子,举步若如春风拂柳,抬手轻似蜻蜓点水;轻启银齿,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抬眼望去,一眸烟雨迷离三世。
风起时,衣袖翩翩,如临江畔,看穿江河,忘情默然。那份清愁,那份哀婉,一颦一簇,如身临其境。
“君去也,妾怎肯独活。”
话音刚落,女子自刎江畔。
台下掌声雷动,一阵叫好。唯有陈孝陵眉头微锁,自叹道:“一曲临江仙,再无古秦兰。”
这曲《临江仙》唱的是秦兰国君因痴迷戏子误国的事情。此曲意在讽刺,世人皆以为乐,却不知其中意味。陈孝陵作为前朝之后,深及痛恶,亡国之感,痛之体肤。
“世人愚钝,皆以为乐,可悲,可悲啊。”
前期铺垫开始,每一件小事每一个人物都可能都是日后剧情走向的关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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