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凌碟

　　第十二章

　　当沿原路返回的时候，走到一半，捉到了那只在洞里扑腾着飞的大鸟，然后火把就熄了，姬谦只好摸索着走了出去，腿上便又擦伤了几道，出了熊洞姬谦便愕然了。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天光还在，只是暗淡的像是所有的景致都披上了一层灰雾，几颗明星已经在天上闪烁了，他这一觉竟睡了将近两个小时。

　　放飞了那只半途逮到的大鸟，捡起些许灌木放进熊洞，遮住了地道，看了看不易发现，这才急忙一路快步向着家中赶去。

　　穿过裂缝，封住入口，这时蓝月已经升了起来，抛洒着幽蓝的光辉。姬谦疾步而驱，月色悠悠，清风徐徐，少年在山水之间穿梭跳跃，踏过菌菌绿草，越过潺潺溪水，眼下月色如水，光波更似水波，竟似踏月而行。

　　一路心急如焚，无心赏景，缕缕破布片在空中飘飞，却不觉冷，只恨自己下午竟睡着了，如今为时已晚，却不知姬圣武该如何担心了。踏上官道，没走一会，便远远地看见了一辆马车，急忙追上，好话说尽，又塞了些银两，这才坐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之上姬谦看着前面不紧不慢的车夫，只想抢过鞭子，狠狠地抽这马屁股，催了好些次，车夫这才不大愿意的加起了速。他却是没有注意到自己急切的样子很是奇怪，若是真的抵触这段父子之情，他怎会这般的怕姬圣武担心，替他着想呢，人啊，总是个复杂的东西。

　　一路马蹄声咯哒咯哒，车轮滚滚卷起滚滚烟尘，临近平博城，就看见城门口排起了长队，一时之间显得乱糟糟的，人声鼎沸，各种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小孩子撒着欢的跑着，大人们则就地蹲着，议论着眼下的事，守城的城卫军呵斥着不守规矩的人，手里的皮鞭啪啪的抽着，受惊的马儿便不住地嘶鸣。人生的种种展现在城墙灵纹发出的七彩炫光中，显得有些

　　太真实。

　　姬谦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幕，跳下马车，走向了修者那边的通道，普通人总是占了多数，这边排队的人便也少了些，显得清净了许多。修者们个个或是冷冽淡然，或是怒火中烧，神色不茬，城卫军的语气也柔和了些许，没有呵斥声传来。

　　远远的还没走到，姬谦便看见了丫鬟小青的身影，满脸的急切，正不知所措的不住搓着手，跟着一群人围在那里，为首的是一名女子，身穿一件略显简单的淡紫色衣裙，可能是夜里冷了，外面便罩着一粉色的披风，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姬谦看了一眼，便有些愕然，这女子她认得，却是父亲的女儿，当然，是养女，名为夜凌碟。他虽想过自己回的晚了姬圣武会有些反应，却没想到竟到了堵着城门的地步，心下也就暖了一下。

　　围绕着女子身边的，有族里大老爷、二老爷的几个儿子，也有姬府里的下人和管家。那女子正与那些排队的修者们说着话，身材高挑，肤如凝脂，雪白里透着粉红，瓜子脸，一双朱唇，巧笑嫣然，一头青丝蹁垂芊腰间，头绾轻灵反绾髻，一对燕尾轻翘，盘凤云鬓里插着绿雪含芳簪，飞瀑而下的发丝用一根淡蓝色的丝纱轻挽着，与对面那人说笑着，右手轻抬挡在唇前，玉指芊芊，言笑晏晏。

　　小青似有所感，回过头来，便看见了姬谦的身影，立即惊喜万分，强忍着激动，拉了拉夜凌碟的衣角，悄悄说了起来，这时姬谦已经走进，那女子看见了姬谦，眉头微皱，然后闪过一丝审视的神情，与那人道了声歉，又侧头与身边一个管事低语几句，便走到了姬谦近前，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姬谦身上：“谦弟。”

　　这还是姬谦三个月来第一次与夜凌碟正式相见，之前仅仅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姐姐，她却是一直帮着父亲做着家里的事，看着眼前这个姐姐，姬谦稍有兴致的观察了一下。

　　之前一直在这边安抚着入城的修者们的情绪，她似乎很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言语之间便与对方熟络了起来，将一切做的面面俱到。夜凌碟也在悄悄地观察着姬谦，神色却是自然而然，自发的走到姬谦身边挽住了姬谦的手，皱了皱鼻头，悄声说道：“谦弟，你这是在哪里弄的啊，衣服都破了，也不怕夜里风大。”

　　随后这才转过头去向不耐烦地修者们行礼道：“劳烦各位哥哥们在这寒风里等着了，如今家兄弟回来了，哥哥们在白管事这登记一下，之后去我们姬家的店里，便是八折的价钱。”再转过身去，向着守城的卫兵们：“各位哥哥们也是一样的……”

　　夜凌碟比姬谦矮了一头，此刻挽着姬谦的胳膊说着这些话，脑袋便在姬谦的眼前晃悠着。姬谦的心理年龄却是比这丫头大了好几岁，如今看着她小大人的模样，忍住了在这小丫头头上揉一揉的冲动，笑着看着夜凌碟的表演。

　　照顾完了别人的情绪，这才笑着对自家人说着话：“大哥、小七，谦弟如今回来了，我们便回吧，这般回去了，二哥便来我房里拿那水云剑吧，可别怪蝶儿我小气了哦。”

　　这丫头长得漂亮，柔柔弱弱的女子气息之中，也有着自己的坚韧强势，之前的作为，进退有序，与别人的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言辞之间一股独特的气质便延伸了开来。看来父亲近些年的颓唐与我的懦弱，却是将这丫头逼得不得不撑起这一脉的重担了。

　　夜里风大，姬谦上衣破烂的布缕便在空中飞舞，不时轻轻撩过夜凌碟红扑扑的脸蛋，走进了城里，夜凌碟自然地松开了双手，看着姬谦说到：“谦弟是去了哪里呢？这般时间了还不回来？”语气中略带着责怪，又道：“父亲急的不行，驱族里的人去城外寻你，还和城主府商量着封了城门找你，如今还在家里急的直跺脚呢，快与我回去吧……”

　　姬谦笑着看着小大人似的夜凌碟，听着她略带埋怨的语气，终于没忍住在她的头上揉了一下，少女便停下了话来，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在头上摸了摸，这才回过神来，脸红了一下，却是强忍下不知所措的样子，伸出芊指点了一下姬谦，笑着说道：“没大没小。”

　　姬谦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嘴里便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自顾自的走在了前面，只留下了爽朗的笑声，红着脸的夜凌碟便与小青连忙紧跟了上去，那二哥看着这一幕呆呆的愣在那里，过了半晌才喊了声：“等等。”急忙拽着小七跟了上去。

　　远远的就看见姬府外灯火通明，来到门外，两个小厮看见姬谦，急忙大喊着向里跑去，一时之间大少爷回来了声音便响彻了整个姬府，急急忙忙之中，竟险些绊倒。

　　跨过朱漆大门，一路碧瓦朱檐、雕廊画栋，不多时便来到了姬圣武所在的楼阁之前。

　　姬谦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便传来姬圣武的声音，进了房门，就看见姬圣武端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杯正在品茶，袖子挡着脸，看不清神色，身旁坐着一人，姬谦也没印象，与夜凌碟给父亲行了一礼，两人便低下头，不再乱看。

　　姬圣武放下手中的茶碗，忽地发出砰的一声：“去了哪里呢，怎么弄成这般模样？”

　　听了这话，等了一会见姬谦没有声响，夜凌碟便偷偷地拉了拉姬谦的衣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那少女，他这会却是想着那件事到底告不告诉姬圣武呢，被夜凌碟一拽便回过神来。

　　“我去祭拜了一下母亲，之后便在那边睡着了。”

　　姬圣武看了一眼姬谦，心底却是微微的被触动了一下，原本板着的脸，便有些柔和了。

　　“以后去了，回来早些。”语气生硬的说了一句。

　　姬谦低着头嗯了一声，姬圣武见姬谦没有动静，似乎觉得有些过了，一会儿又接着道：“最近肉身打磨的怎么样了，药浴可还跟得上吗？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喔，对了，那些银子尚且够吗？”

　　姬谦抬起头看了一眼姬圣武，这就揭过了？他还想着挨上半天批呢，嘴里却不含糊“够了，够了，药浴也能跟得上。”

　　姬圣武见状点了点头，然后右手引向身旁的那名身着青衣的老者，对着姬谦不容置疑的地说道：“这是你卫叔，以后，就负责你的安危了。”

　　姬谦连忙喊了声：“卫叔。”想来这便是之前说的那人了，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人，越五六十来岁，身穿藏青色长衫，瘦削脸面，有些黝黑，不苟言笑的样子，此刻正审视着姬谦，淡淡的点了点头，便算是应了。

　　姬圣武又问了夜凌碟一些族里最近的一些生意，叮嘱了几句，便准备让两人离去了。这时突然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夜凌碟上前开了房门，尚未进门那人便喧哗着：“大哥，听说我侄子出事了，如今却是怎样了？”说着便进了门，只见来人身穿墨绿直?流云长袍，腰间系着同色金丝犀角带，身形修长，眉目之间与姬圣武有几分相像。

　　看见了站在正前的姬谦，似是十分惊愕的说道：“喔，贤侄已经回来了啊，我就说城门口怎么放行了呢，你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回来早些，莫要让你父亲担心了。”语气之间十分关心姬谦的样子，但实则是在暗道姬圣武大惊小怪竟使人封了城门。

　　这样说着，姬谦虽有些疑惑，却是不能不答，当即点头称是。

　　姬圣武也笑着道：“孩子想他母亲了，就过去祭拜了一下，却不想睡着了，倒是让睿才你担心了。”

　　夜凌碟这才行礼道：“二叔。”姬谦立刻想起这人的身份来，原来是姬圣武的第二个兄弟，姬家的二老爷姬睿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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