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雨唐门

　　月光点点洒落在房中，姬谦闭上双眼，双手摩挲着挂在胸口处的一枚靛青素面玉佩，眼前又浮现出唐门内那刻骨铭心的一幕，想起了养父唐云那痛苦绝望的眼神，姬谦的内心被压抑了许久的痛苦，更像是历经时间酝酿的烈酒，要将他整个淹没，不留一丝空隙。

　　十九年前，自从他被唐门门主唐云从山腰处捡回唐门时开始，唐门就是他的家，唐云就是他的一切。

　　现在回想起来，幼时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恍若隔日。

　　唐云告诉他，捡到他的时候，正值寒冬，大雪覆盖了整个唐门山门，初见到他是时，唯独在他的四周却是不见丝毫雨雪，身上竟是连襁褓都没有，冻得通红一片，唯有这枚玉佩挂在胸前，唐云赶紧脱下衣衫将他裹在怀里抱回了唐门，根据玉佩上的姬字，给他起名姬谦，对外称为唐谦，便是愿他如谦谦君子，虚怀若谷。

　　自此之后唐云身后便跟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莽莽撞撞，不知闯下了多少祸事，唐云每次都得哭笑不得的给他擦屁股。

　　待得姬谦五岁之后，便被宗门分配到了外门学习，而江湖之中也是风云再起，之后便很少见到唐云了，唯有几次也是风尘仆仆，一脸疲惫，见到姬谦时，依然对着他强颜欢笑，当时幼小的姬谦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之后便拼命地学习唐门种种技巧功法，拼命地努力，只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帮到父亲，每天都能看到他，对，就只是想看看唐云的身影，看到他的笑。

　　最终，姬谦的天资逐渐显露，历经五年时光，他习尽唐门秘术，在巴蜀之地创下赫赫威名，成为了唐门最年轻的护法，在他为可以帮到父亲欣喜若狂之时，江湖上的风风雨雨还是吹进了唐门的宗门——变故终生，副门主唐习勾结外宗欲斩唐云进而一掌唐门生杀大权。

　　那日，风云涌动，整个巴蜀之地都在夜色之中为之颤抖，唐习率一众外宗之人与自己的直系下属里应外合趁着浓浓夜色攻破唐门山门，霎时间唐门内内外外一片厮杀之声，战火纷飞。

　　原本繁华的唐门，即便是夜间也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唐门弟子们说说笑笑，各种声音喧嚣一片，映着火盆之中的火光，还能看到广场之上打坐修行的弟子，不时响起咯哒咯哒的马蹄声，黝黑的马身在火光之间忽隐忽现，却是一众弟子做完任务归来，引得附近的其余弟子艳羡不已，向远处望去，星星点点的火光装饰着整个山门，远处大殿之前巨大雕像定定的站立在那里，似是在噼啪作响的火光里观望着这一片繁华之像。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人人便安逸陶醉在夜色之中，一般的声音很难引起注意，所以当发现山门被打开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当姬谦一路连杀数十人找到唐云之时，唐云已被一众叛贼围住，唐门弟子与外宗之人，叛徒与忠烈，在这一刻都混合在了一起，相互拼杀着，透过暗黄色的火焰可以看见唐云早已身受重伤，双目赤红，周身血红一片，眼看将要被叛贼所俘，姬谦一见，立即双眼发赤，怒发冲冠，怒喝一声，便要冲向唐云。

　　“咿呀——”

　　“叮叮叮~叮——”

　　呐喊声，金铁交击之声便混杂在了一起，化作一片推向四周，只见霎时之间，姬谦浑身上下飞出无数细若牛毛的剧毒细针，此针乃是用深海沉银的银母所打造，因在深海中却不被腐蚀而得名，宛若暴雨一般瞬时射出，针针致命，唐云的遭遇让一向稳重的姬谦乱了方寸，直接就使出了唐门绝学暴雨梨花针，这本是姬谦花费三年光阴所铸唐门失传之物，本是准备送给唐云的保命之物，如若今日不用，便再无用处。

　　翻舞的火盆，飞起的兵刃，激射而出的鲜血，呆滞的众人，赤红的炭火如绽放的烟花，还在空中便化作千万星火抛洒一片。霎时间姬谦面前便倒下一片，倒下之人周身血流不止，尸身竟以肉眼可及的速度迅速腐化，地上铺着的地毯被波及到，在滋滋声中化为一团乌黑。一众叛军个个面如死灰，目露惊色，似是看见阎罗一般，姬谦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踉跄后退数步。

　　姬谦无暇顾及其他，急速向唐云赶去，步伐挪动之间，身上数道寒光飞出，竟连穿数人方才停下，唐习回过神来，见状大喝一声冲上前来，身边无数叛贼也是跟着蜂拥而至，兵戈交击的声音又从新密集的响起，姬谦虽天资绝伦，习尽唐门秘术，可面对无数的叛军，也是力不从心，更被唐习牵制上不得上前。

　　姬谦的目光穿过密密麻麻的人头与唐云对在一起，唐云此时也是双目赤红，对着姬谦大喝道：“快走，我以掌门的身份命令你，快走！”姬谦却是决绝的挪开目光，再也不在看唐云一眼。唐习目露凶光，看着姬谦道：“想不到唐门之中还有你这般人物，失传多年的暴雨梨花针竟在你手中重现时事件，若非此时迫不得已，我非得留你性命不可，可今日，你必须得死！”说话间手中朴刀便砍向姬谦，姬谦总归是修炼时间尚短，不及此人内力雄厚，身后更是暗枪无数，数次交锋之后，便渐渐落了下风。

　　姬谦心中之急切，更是如潮汐激荡，愈发浓烈，躲过身后暗处递来的刀锋，姬谦与唐习硬拼一刀，只觉虎口发麻，却不管太多，起脚一踢，只见鞋间刺出一抹白光，滑过唐习腰际，对面却早有防备，揉身后闪，一招不得，姬谦趁势急追，唐习见状目露喜色，身体微微一侧，左手手甲钩接过姬谦的刀刃，虽觉刀上力道不对，但也顾不得太多，右手顺势便是一刀，姬谦像是止不住前突之势一般来不及闪躲，持刀的右臂便连根断掉，但见断处血如泉涌，唐习微微一愣，似是不太相信会这般容易。似是早知会如此，右臂断裂之时，姬谦已然急速后撤，而他的右臂却浮在空中，唐习一见，便知有诈，刚欲后退，却已然晚矣，只见姬谦右臂之上血光沉浮，轰然爆裂，竟不弱于暴雨梨花之势。

　　“轰隆”的一声在夜色中炸开了，周围反应过来的与未曾反应过来的，都在这时停了下来，双手捂着耳朵目露痛苦之色，鲜血便顺着刀柄滑落在脸颊之上，气氛一时诡异异常，大殿之中摆设本就密集，这时噼里啪啦倒成一片，朱红色的柱子像是遭遇重击一般轰然折断，几十米外，火焰倾倒，化作波浪的纹路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在空中。

　　血雾……弥漫了整个大厅。

　　嘴里微微一甜，一口鲜血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从口中喷涌而出，其余六窍之中也是渐渐渗出鲜血，姬谦再也撑不住了，跪在地上，目露疯狂之色，哈哈大笑，原来他早已悟透了唐门之术，刚刚所施展的便是唐门秘法血菩提之术，从进入这大殿开始便将一身功力融入血中，之后又催得血脉逆行聚于右臂之中，故意向唐习露出破绽，不成功，便成仁，幸得唐习果然中计斩下右臂。

　　看着前方浓厚的血色雾尘，姬谦只求父亲得意脱身，这血菩提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施展，如今便全看这唐门排名第二的暗器能否灭杀唐习等人了，成，他则能见父亲最后一面，死在父亲的怀中，败，则他与父亲共赴黄泉。

　　前方的血雾已经渐渐消散，姬谦的双眼却渐渐模糊，他极力的想要睁开双眼，眼前的血色人影不断的在他的视野里晃动、重叠，忽明忽暗，双耳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身边的喊杀声渐渐离他远去，只剩下砰砰……砰砰的心跳声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盘旋着上升，听的他心中烦躁不已，他还没有看清啊，在等一会，再等一会，就差一点了。

　　鲜血从崩裂的眼角里渗出，血丝在瞪得巨大的眼球中渐渐蔓延，与瞳孔里倒映出的景象相互交织、旋转，姬谦的世界缓缓模糊，血色的幕布成为了他与父亲最后的距离，直到，渐渐的失去了色彩。谢幕，这个世界的姬谦黯然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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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睁开双眼的的时候，就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石质的房屋、仿古的床、古旧的窗柩、桌椅板凳，虽然用料与做工都很讲究，但整个房屋总是让人无法协调，格格不入的感觉萦绕在姬谦心头，来不及细想，便被席卷而来的记忆碎片淹没，思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十几天后，在整理了脑海中的信息后，再加上身边那个小丫鬟所说的话，姬谦放弃了挣扎，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一个事实，他，穿越了，这里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世界了。

　　“唉——”

　　双手摸索着玉佩的羽状纹路，姬谦轻叹一声，当时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唯一熟悉的就是挂在脖子上的这个玉佩了，静静的落在床边，还险些被他遗失掉。

　　仔细的揣摩着这玉佩的不凡，但却没有个眉目，如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东西与他穿越的关系极大，质地柔润，纹路传神，但除此之外实在是普普通通，打眼一瞧便知是普通玉石“可能机缘未到吧。”安慰着说道，不再多想，掖了掖被子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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