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陈辉
周一下午,顾千重果然亲自来接温有意。
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在公司里面加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告诉别人或是自己:他是忙得不能回去而不是如街头流浪汉一样无家可归。
一杯又一杯的咖啡都喝得胃部发痛,可全都不顶用,累得倦了,稍稍合眼,就能梦见温有意——初见时,胆怯含羞的就像是灰兔子的温有意;大学时,温柔清秀的温有意;毕业后,冷淡自持的温有意;还有结婚时,深情款款的温有意......
他总是想,倘若能够再早一点、早一点和温有意在一起,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顾千重掐了掐眉心,把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又给压回脑子里。他今日亲自开车,时不时的用后视镜悄悄去看坐在后头的温有意,就像是烟鬼见着香烟,被勾得魂不守舍。他见温有意神色淡淡一言不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让人去城东的天香阁买了你最喜欢的榴莲酥,就在后座,你要吃吗?”
温有意下意识的瞥了眼后车座的纸袋子,果然看见了袋子上面天香阁标志性的花朵图案。
顾千重以前最讨厌榴莲,讨厌在车里放这些榴莲味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如今的他竟然连这个也忍了。
她的确喜欢榴莲酥,天香阁的榴莲酥更是喜欢得不能再喜欢。只是,既然是顾千重买的,她就一点胃口也没有,一点也不想吃了。她坐在原处不动,不大想理会顾千重,干脆闭了眼睛靠在后车座上假眠起来。
犯贱一次是可笑,犯贱两次是愚蠢,犯贱三次那就是死不足惜。
温有意已经在车祸里死了一次,总不能再去死一次。
她见过顾千重无数次翻脸无情的模样,吃了许多的苦和亏。现在的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理顾千重远一点,不要再傻傻的贴上去。
顾千重难得放下自尊主动讨好却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最后只得闭了嘴安心开车。只是,车窗上映着他微微发沉的面容,显是因为温有意的行为而生了暗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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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重约的那位陈医生开的心理咨询室设在寸金寸土的金碧大厦十二楼。
单单只从这心理咨询室的地理位置和装潢,温有意大概就知道这位陈医生是个如何的能人了。当然,能叫顾千重找上,没点真本事自然是不行的。、
只是,等她和顾千重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见着起身来迎的陈医生,她还是忍不住显出几分诧异之色,睁大了眼睛:“是你!陈辉!”
陈辉想来已经提前做过功课,知道温有意会是今日的客人,他很是温和的点了点头,伸出手道:“是的,是我。很高兴又见面了,温小姐、顾总。”
顾千重一见着这场景,心里的警戒线马上就拉了起来,几乎想要立刻就换了个医生。可他到底城府极深,目光略带怀疑的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下,赶在温有意伸手前握住陈辉的手,用力捏了捏,沉声提醒道:“陈医生应该一句提前看过我给的资料吧?如果没问题的话,还请你叫有意‘顾太太’。否则,我怕我们要怀疑你的职业操守了。”
顾千重力气极大,虽然只是捏了捏,但边上的温有意都隐隐听到了骨头的“咯吱”声。
过了三十秒,陈辉收回被掐的有些发红的手,面色不改,依旧如春风一般温柔解意。他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位置,请两人坐下,然后才好似解释般的和顾千重说道:“抱歉,作为心理咨询师,我比较习惯用客人心理上能接受的称呼。这一点上,还望顾总您能够谅解。”
顾千重闻言,好似猛地受了重击,面上青白交加,咬着牙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冷冷的看了眼陈辉。
陈辉不受半点影响,顶着顾千重杀人似的目光,亲自起身给两人倒了杯温水,然后才看了眼温有意,问道:“如果没错的话,温小姐你就是我今天的咨询人吧?”
温有意有些局促,手放在膝盖上面,点了点头:“是的,就是我。”
见温有意点头,陈辉这才转头朝顾千重笑了笑,语调十分温和:“既然如此,顾总,可以请您在外面等一会吗?”
顾千重冷笑了一声,直接就把手上的水杯给砸下去了。他今天已经忍得不能再忍——温有意给他气受,他也就只得忍了。可这个陈辉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在他面前摆这样的架子?
陈辉仍旧是端正的坐着,客气又斯文与顾千重讲事实摆道理:“顾先生,心理咨询是私人的行为,除了一些特殊疗法之外,一般来说是不能有第三人的。除非,温小姐自己点头。可是,”他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姿态,仍旧是温柔含笑的模样,“可是,温小姐的态度,我想我和您都是一目了然。还请您能尊重温小姐。”
温有意的确不大想要顾千重留在这里,她抿了抿唇,抬头去看顾千重,目中略带了点恳求之色。
顾千重有些狼狈的避开温有意的目光,恨不得立刻就把陈辉那张嘴给撕了!可他看着边上态度疏离、一心要赶自己出门的温有意,忽然又觉出几分从未有过的委屈——他今天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提醒:现在的温有意不爱他、不喜欢他、甚至厌恶的恨不得立刻就离开他。
可那是温有意啊。从小跟着他、从来也没离开过他、一直一直爱着他的温有意啊。
他们明明已经结了婚,已经对这上帝发誓,矢志不渝,生死不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千重只觉得好似有一支针就那样一点一点的插、进他的心口,又疼又麻又冷,偏偏却找不到诉苦和撒娇的人。他竭力忍住涌上眼睛的酸麻,“啪”的一声推开椅子,径直起身,用最后仅存的一点尊严,抬头挺胸的出了办公室。
等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陈辉方才把头转向温有意:“温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温有意点点头。
陈辉再次和她确认:“我再确认一遍,您是真的想要治疗好您的解离性人格障碍,没有问题吧?”
温有意再次点头。
陈辉笑了笑:“好的,我明白了。”他语声稍稍轻松了一点,“作为您的心理咨询师,我这里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坦诚。我想您应该能做到,对吗?”
温有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陈辉定定的打量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问道:“您还爱着顾先生吧?”
温有意一张脸涨的通红,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抬头去瞪陈辉。她一双明亮的杏眼里,盈盈的泪水似乎立刻就能涌出来。
陈辉递了一张纸巾给她,柔声道:“看过《洛丽塔》吗?”
温有意迟疑的接过纸巾,慢慢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细声念了一句洛丽塔里面最出名的台词:“......我的□□,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不是这句,”陈辉含笑看她,带着包容一切的温和,“是那句‘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
“咳嗽,贫穷和爱。”温有意接下他的话。
然后,她慢慢咬住唇,轻轻的、艰难的,就像是在说一个无法启齿、无比羞耻的秘密:“没错,我可能还爱着他。但是,他让我觉得非常可怕,我不敢也不想再爱下去......”
温有意乌黑的眼睫垂下去,遮住了复杂的目光,可眼角的波光却是无法掩饰的。
陈辉若有所思:“我必须要说,我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病例。很显然,双重人格出现的时间并不短,可是这么长的时间里,你周围的人却几乎没有发现这一点。这说明,两个人格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而两个人格间的最大的不同点就在顾先生身上。你在顾先生身上受过许多苦,见过他可怕的一面,所以你害怕他,厌恶他,不敢爱她;而另一个人格,她从未经历过你所经历的,她的爱情从未遇到困难,一直都坚定并且毫无怀疑的爱着顾先生,甚至与他结婚......”
陈辉的声音非常轻,就像是怕惊吓到温有意一般,轻轻的说出他的定论:“我想我们需要整理一下你对顾先生所有的记忆,从这里找出人格分裂的原因,解开你的心结,然后才算是真正的治愈。”他声调非常缓慢,一字一句的道,“就我个人而言,我建议你邀请顾先生一同回忆。因为,作为双重人格之一,你的记忆很可能并不完整。只有两人一同回忆,才能发现分歧点在哪里。”
温有意听得面色苍白。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青筋爆起,咬着唇许久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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