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爱恨
温有意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很疼,她睁开眼看见顾千重,头就更疼了,只觉得心头剧烈一跳,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惹人厌的脏东西似的,连忙又把眼睛闭上了。
她想起来了:自己去公司找顾千重,结果对方连面都没露,直接让秘书出面把她赶出了门。她又羞又恨,转身就跑,出门后没看路,一不小心就出了车祸......
还记得,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听到鲜血像是水一样的从自己身上流出去,心里忍不住骂自己:蠢货!做什么总是凑到顾千重边上?这下真是连命都赔上了。
混沌的记忆渐渐清晰,温有意渐渐醒过神来。她发现正躺在床上,真丝的被子和枕头都十分的松软温暖,身体并无想象中的疼痛反倒十分轻松舒服。她微有诧异,不觉又睁开眼,目光正好越过床前的顾千重,打量起四周来。
这是个光线充足、布置得十分仔细的卧室,地上铺着阿拉伯羊毛织出来的地毯,落日黄金一般的余晖从一侧被拉开了窗帘的落地窗照进来,把一整套、堪称古董的老红木家具照得微微有些光,另一边的墙上挂着一幅风景画,匆忙一瞥之间却是看不出是谁的真迹。
温有意不知不觉的喃喃出声:“这是哪里?”她声音里含了些许迟疑和惊惧,哪怕心中对着顾千重又恨又厌,她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道,“我不是出了车祸,怎么不在医院?妈妈和顾叔叔呢?”
听到她这杂乱无章、毫无头绪的话,顾千重的长眉也跟着拧了起来。他伸手抓住温有意的肩,动作十分轻柔,不动声色的抚慰,轻轻唤她:“有意?”言语之间竟是难掩关切之意。
顾千重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他长眉英挺,眸若寒星,五官俊美得毫无瑕疵。哪怕是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人们大概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般英俊的男人。那样的英俊,犹如璀璨而价值连城的珠宝,可望而不可即,高高在上的勾动着女人的欲、望。
可是温有意却知道,这样美好的背后,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此时,他墨黑的长眉微微拧着,目光关切,语调温温,若是换了其他女子大约是要面红心跳的。可是温有意先是被他抓着肩头的手吓了一跳,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又不敢,只能被迫仰起头去看他,眸中若有所思。
对上她的视线,哪怕是顾千重也怔住了——他从未见过温有意这般的目光和神色。
温有意是爱他的,这是他心中早已认定的事,就像是知道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一般——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一直以来都是温柔的、依恋的、充满了深深的爱意,从未如同今日这般,依稀带着憎恨和厌恶,犹如看着一个仇人一般。
顾千重不由的松开手,他垂头凝目看着温有意,漆黑的瞳仁里映着温有意的身影,以为她是睡得糊涂了,于是低声问道:“我们刚刚蜜月回来,你说很困,要补眠,让我晚饭前叫你。你忘了吗?”
蜜月?午觉?
温有意只觉得心头一跳,急声问道:“你说我们蜜月?”
“当然,”顾千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似是要从她的神态中看出什么,语调带着轻缓的力度,“我们几个月前已经结婚了,难道你连这也忘了?”
听到他的话,吓了一跳,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脏仿佛要跳出来。她顾不得什么架子,连忙撑着手从床上起来,声音都有些发抖:“顾千重,你开什么玩笑?!结婚?我们两个?不可能!”她脸色惨白,竭力自我安慰,小声自语道,“你这么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怎么可能结婚?”
顾千重神色微变,看了她一眼,往前几步打开床头柜,把里面的结婚证拿了出来:“当初你让我放到床头的。说是太高兴了,就怕是在做梦,要把证书放到床头柜里,在床上的时候一伸手就能够到。”他把两本证书摊开,指着上面的照片和名字,一字一句的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情,怎么不可能?”
哪怕是顾千重素来沉稳从容,现今见了温有意那样的目光,听到她说的“不可能”、“不喜欢”,心里亦是忍不住憋了一口气。只是,往日里他生气,温有意总是会上前来哄他,或是说笑话、或是逗他开口,中也气得不长。
可是如今,他自生了一会儿的闷气却仍旧没听见温有意的声音,只得压下脾气回头一看,却见着:温有意一脸惨白的盯着那两本证书,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般。
她似是察觉到了顾千重的目光,仰起头回望过来,乌黑的眸子里就像是被雨水洗过的黑珍珠,湿润却明亮:“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记得自己出了车祸,并不记得我们结过婚。”她咬着唇,似哀求又似自语,目光盈盈的望着顾千重,“要不然,我们还是离婚吧?顾千重,我是真的不喜欢你。”
啪。
她拿在手上的两本结婚证掉到了地上,摊了开来,露出里面的照片。
照片上,顾千重和温有意就像是天底下所有相爱到想要结婚的人一样,眉目带笑,甜蜜幸福。他们的面上仿佛还带着对婚姻与未来的无限遐想和期望。
可是,照片之外,顾千重和温有意站在床边,彼此对视,如两军对垒,神色皆是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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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推测,温小姐可能是解离性人格障碍患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开口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人格分裂。”
温有意和顾千重并肩坐在医生的跟前,她咬了咬唇,赶在顾千重之前出声问道:“是精神分裂的一种?”
医生摇摇头:“不一样。精神分裂并非是人格分裂,而是指患者在感知觉上受到损伤,产生幻觉。温小姐您意识清楚、感知觉上并无问题。”他见对面两人都凝神静听,于是又认真解释道,“根据顾先生的说法,你们彼此相爱,虽然经过一些挫折和误会但最后缔结婚约,婚后亦是十分恩爱;可据温小姐的说法,你们彼此厌恶甚至憎恨,毫无和解余地。”
顶着顾千重针刺一般的目光,医生咽了咽口水,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笔,在桌上的笔记本上画了一个点:“从你们的叙述中,都提到了‘车祸’,很明显,而温小姐的记忆很明显是从车祸这里断开的,这是一个交叉点。”他从点出发,分别在这一点的前后画了一条线,斟酌着道,“在车祸之前,顾先生因为一些原因,对温小姐的态度一直都不是非常友好;车祸之后,顾先生认清自己的内心,赔罪道歉,最后得到谅解从而开始交往甚至结婚......”
从医院走出去的时候,顾千重的脸色惨白一如温有意。医生的话一直就在他的耳边回响,就像是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他的心头,使他疼痛的几乎没了知觉——
“......据我推测,温小姐她是双重人格,这两个人格分别拥有不同的记忆,不同的性格。主人格因为不堪痛楚,于是把顾先生您对她所做的那些难以忍受的事情都转移给了副人格,从而达到心态上的平衡。因为车祸之后,顾先生您转变态度,两人重归于好,再无痛苦,主人格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从此不再需要副人格,所以副人格也因此陷入沉睡......”
顾千重还清楚的记得,结婚的那天的情景:他在湛蓝的天空下、满座的亲友前抱住温有意,充满虔诚和感激的替她戴上戒指,低声和她私语:“我知道自己很坏,对你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谢谢你能原谅我,谢谢你愿意给我们一个未来。”
那时候,温有意的目光是茫然的,她抬头看着顾千重然后又低头看着指上的戒指,手指转了转戒指,轻轻道:“你对我一直都很好啊。”在顾千重心生犹疑的时候,她回抱住他,附在他耳边笑着道,“过去的事,我都忘啦,你也不要记得......”
他曾以为那是爱,包容一切的深爱。此生能得,幸何如之。
可是如今方才恍若,那是因为他的爱人把所有的恨埋在无人知晓的心底。
现在,爱不知何去,恨却缓缓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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