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随着曲调越发绵长幽远，沈衡之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指尖隐约沁出点点殷红，姜时当然知道是为什么，灵脉本身是夺天地造化自然形成的瑰宝，修真者再怎么厉害终究是个人，以一人之力想要牵动天地造化之物的共鸣，沈衡之只能以本源根基为代价，用神魂弹奏这支曲子。
但还不等沈衡之弹完一首曲子，木灵鸿突然开口道：“玉衡，不用弹了。”
沈衡之抬眼望去，等木灵鸿说出原因，手下却并没有停下来。
木灵鸿解释道：“刚刚瑶光剑尊传音于我，说那只灵兽本来就是他放养在瑶光峰的，却没想到被弟子捡了去，那只灵兽对他有重用，他已经解除了两人之间的契约，补偿的东西会稍后送到玉衡峰。”
他看了姜时一眼，“今天是我们的不是，我天枢峰也会给姜时一些补偿，到时候会直接送往玉衡峰。”
姜时闻言内视感应了一下跟小鹿的契约，明明刚才还在的，现在却不声不响的消失了。
她这人对身边事物向来没有多大的信任，普通的灵兽契约约束力并没有很强，有可能会被反噬或者被人斩断，而且也不能实时监测到小鹿的位置跟动向，所以她跟小鹿签的是极为霸道的双向契约，这种契约来自魔域，理论上没有任何解除的可能，强行解除不仅小鹿性命难保，她自己也会深受重伤修为大减。
但现在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只是完全感受不到契约的存在了。
而瑶光剑尊既然有这能耐，那小鹿大概也没什么事。
丢了一只灵兽事小，但她总以为自己站到了这世间的顶峰，除非合起伙来围攻她，不然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但此刻，她对瑶光剑尊的忌惮达到了顶峰。
木灵鸿继续道：“既然瑶光剑尊都说了灵兽是他放养的，自然就不可能是什么魔物，姜时的脏水洗清了。”
琴音戛然而止，沈衡之强行停下寻音嘴角溢出一丝殷红，但他毫不在意的伸手抹去，看向木灵鸿冷声道：“那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在污蔑我的徒儿了么？”
“当然可以。”木灵鸿点了点头看向最开始进来禀报这件事的长老，示意他说出是谁。
长老恭敬的朝众位峰主鞠了一躬，然后一脸为难的看向天玑道尊师元绯。
师元绯能修炼到这个境界自然是一点就通，她脸色难看的问道：“是我天玑峰的弟子？”
长老点了点头。
沈衡之跟她都是元婴后期，到了她们这个境界唯一的追求就是突破到化神，所以每一寸修为都至关重要，别说徒弟了，道侣同血脉至亲都不一定比得上，刚才沈衡之却毫不犹豫的愿意损耗修为就为了替他徒弟讨个公道，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多重视姜时。
师元绯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只能大义凛然的说，“李长老你直说吧，我倒要看看我天玑峰到底是谁在搬弄是非，我定严惩不贷。”
既然师元绯都这么说了，李长老直接开口道：“是——师幼菱。”
这话一说出口，师元绯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往日里各峰峰主们高高在上，不可能会知道每一个弟子的名字身份，也没必要记得。
但总有一些弟子不一样，比如木青行，他作为宗主的儿子，几乎在所有峰主面前混了个脸熟，而这个师幼菱跟木青行的情况类似，她虽不是师元绯的女儿，但她是师元绯的玄孙女，因为容貌同师元绯有几分相似且天赋出众，被师元绯从小就从家族接出来养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导，很得师元绯的宠爱。
姜时对师幼菱并没有什么印象，也就是木青行爱打听各种八卦并且告诉她，所以知道她是水灵根筑基后期修为，因为性格温柔和善很得各峰弟子的喜欢。
上辈子没见过，这辈子她倒是参加小比了，但是并没有抽到姜时，两个人连照面交道都没有打过，自然也没有什么仇怨。
不过现在也轮不到她来讨公道，姜时只管安静的待在一边做个受委屈的小徒弟等沈衡之开口就是。
沈衡之自然也是知道师幼菱的，并且他很明显并不是很想给师元绯面子，直接道：“做出这种污蔑同门的行径，天玑道尊说的严惩不贷可还算数？”
话是她刚刚自己说的，现在收回来也来不及了，师元绯骑虎难下的僵在原地。
周恒见状连忙上来打圆场，“这不就是弟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么？幼菱小姑娘脾性，有可能这次小比输了一时想不开才做出这种事，玉衡你也少说两句。”
沈衡之闻言嘲弄的笑了一声：“小姑娘？”
“我徒儿才十八岁，当得一句小姑娘，那师幼菱都快活了五十年了，也算小姑娘？”
这句话不仅把周恒堵了回去，还嘲讽了师幼菱天赋比起姜时来一文不值，姜时用余光瞥了一眼，果然师元绯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严格来说，师幼菱其实才四十三岁，比同辈的陆泽玄还小了三岁，修真界的老妖怪一抓一大把，四十三岁确实可以算个小姑娘，这世上也就出了一个沈衡之，她在这个年纪就到了筑基后期，在修真界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一个天才了。
可耐不住姜时就十八，直接把师幼菱衬得低到了尘埃里。
沈衡之还在说：“你要说是小姑娘就小姑娘吧，她现在不懂事能污蔑同门，后面不懂事是不是还要亲自去跟魔修交朋友，那她脾气倒真的挺大的。”
姜时侧了侧掩盖住自己微扬的唇角，她印象里沈衡之其实不大会说话，讨厌一个人更多的就是漠视对方，比方说上辈子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被沈衡之无视的，倒是没想到这一世的沈衡之也有这么牙尖嘴利讲话刻薄的时候。
师元绯自然也感受到了，话像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一阵子没见，玉衡道尊倒是比以前能言善辩多了。”
沈衡之坦然的跟她对视，“所以天玑道尊打算怎么严惩不贷，在场的诸位峰主可都看着呢。”
师元绯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维持了作为一峰之主的体面，她深深的看了沈衡之一眼，“既然说了，我自然说到做到，但总要给我时间让我问清楚吧，等我回去调查清楚到时候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沈衡之不依不饶，“不知天玑道尊要调查多久，问个话的功夫罢了总不至于要数日吧？”
师元绯双手握拳抖了抖，姜时甚至怀疑她下一秒就能一拳抡沈衡之脸上，不过到底是活了好几百年了，最后反倒整个人平静下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就派人来告知你结果。”
好在沈衡之没说什么修道之人天色晚不晚有什么关系这种话，不然今天大概是真的不能善了了。
见一切事情结束，沈衡之便也带着姜时准备回玉衡峰，他原本也是在外面等姜时一道回去的。
木灵鸿并没有挽留，只是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姜时一眼。
姜时自然知道他在指送信那件事，朝他微微颔首。
沈衡之其实看到了他们两个直接的交流，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出了天枢峰后，才欲言又止了半天对她说：“宗主虽看着和善，但人心隔肚皮，别太信任别人。”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你什么事情都可以讲给我听，你是我徒弟，我不会让你在天衍山受到任何委屈的。”
他说：“我希望你明白，我是可以信任的。”
沈衡之之前从来没有这么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又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但沈衡之明明已经猜到了不少，他见到了灭世，即便不确定她具体的身份，也肯定知道她远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现在却又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教导她，姜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说是可以信任的，但姜时不敢相信他，只要不相信，自然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
回到玉衡峰后，沈衡之就回峰顶疗伤去了，他脸色很差，即便那首曲子没弹完，他还是受到了不轻的内伤。
而姜时的院子里，倒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不少天材地宝，有天枢峰天玑峰送来的赔礼，瑶光峰送来的补偿，还有不少长老弟子送来祝她夺得小比第一的贺礼。
姜时不甚在意的将这些旁人羡慕不来的东西搁置在一旁，又去牵动体内同小鹿的双向契约，契约存在于天道规则之中，瑶光剑尊再厉害也还是一个修士，她不信能断的这么干净。
果然，天枢峰的时候太过仓促太察觉不到，现在再细细感应，她感觉到了藏于神魂深处的那一丝羁绊。
瑶光剑尊没办法斩断契约，只能尽量缩小契约的存在感，让她以为契约消失了。
她感受了一下，现在的小鹿已经不在瑶光峰了，它在……天玑峰。
刚好姜时也想去天玑峰看看那师幼菱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鹿也在那里，倒是省得她跑两个地方了。
姜时隐匿身形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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