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第二百零二章：情愫
下午的日光沉闷闷拢成一团，周遭空气浮动，全是令人心烦意乱的炙热。
苏子奕受了刑身子本就虚弱，现下再被日光这么一晒，整个人顿时眼前一黑，若非有喜安在一旁扶着，只怕早倒在了地上。
“公子没事吧，奴才先扶你回屋去。贵妃娘娘安排了太医，一会儿便过来替你诊治。”
苏子奕捂着胸口低咳了两声，刚准备转身回自己住的屋子，面前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了开。
顾砚之瞧见他时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赶忙迎了过来。
“你怎么样？”
苏子奕避开他想扶自己的手，冷声：“死不了。”
喜安看出他们二人气氛不对，连忙开口：“顾公子，苏公子受刑失血过多，不能在外晒太阳，我们先进屋吧。”
顾砚之连忙点头，侧开身，由着喜安将苏子奕扶进了自己屋内。
屋内敞着窗，几缕太阳透过窗户照在案桌上，将顾砚之新写的经策，打出几块晕斑。
苏子奕坐进椅子里，目光不自觉看向桌上写满字的宣纸。
顾砚之的字就如同他这个人，端正大气，起落间又藏着几分缱倦温婉。
只可惜，那几分缱倦温婉跟他没什么关系。
苏子奕正略微失落的想着，顾砚之便端着一盏新沏好的茶搁到了他手边。
“喜安去找太医了，你先喝口茶吧。”
苏子奕抬眸看了他一眼，隐有些许怒气。
“顾砚之，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受这份罪。如今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只给我一盏茶喝？”
顾砚之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御膳房……”
“行了！我什么也不想吃。”
苏子奕满腔说不清的情绪，到了他这儿，更是人入死巷，半点机会也无。
顾砚之瞧着他发白的面容，突然转身走到一旁置着的架子边，抬手拿下一个挂了锁的盒子。
苏子奕目光不自觉随着他四处游走，如今见他拿了一个盒子，也有些好奇。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顾砚之闻声抬眸看了他一眼：“血气丹，早前我去荆州时，从一个老大夫手里买的。”
说罢，他就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递到苏子奕面前。
“你先吃两粒，撑一下。”
苏子奕：“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伸手将顾砚之手中的小瓷瓶接了过去。
顾砚之看着他吃下两粒血气丹，方才开口：“刚才我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本该抄斩的韩家众人，被越岂偷梁换柱藏去了荆州，眼下皇上已经命刘全将他们秘密押送入京了。”
苏子奕好不容易稍顺一些的气息，听了他这话又开始剧烈起伏。
“韩家人没死，你又有希望了是不是。”
顾砚之被他戳穿心事，面色有一瞬间的尴尬。
“当初若非韩长忠落罪，韩芷她……”
“她照样会嫁给越岂！”
苏子奕气得要死，恨不得直接将眼前这个小瓷瓶砸到顾砚之脑门上。
“越岂对韩芷势在必得，当初就算韩长忠没有落罪，难道以你的身份地位，还能与越岂一争高下？”
顾砚之目光有些冷：“当初我与韩芷定有婚约在身，越岂就是再有权势又如何，难道他还敢强抢民妻不成？”
“他不敢？他连皇嗣都敢绑，他还有什么不敢的。顾砚之你别告诉我，你在南平侯仰人鼻息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清权势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顾砚之冷着脸甩了下衣袖，背过身不愿理他。
苏子奕见状冷笑了两声，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失落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如今在你眼里，就只有韩芷最重要是不是？”
顾砚之攥紧手：“她本该是我的妻子，是越岂抢走了她。”
“所以你就非得从越岂手里将她抢回来，你才罢休？”
“你不懂。”
苏子奕苦笑一声：“我确实不懂，我也不想懂。”
说罢，他就起身艰难的朝房门走了去。
顾砚之看着他失望决绝的背影，忍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一把扶住了他的手。
“太医还没来，你腿上又有伤，别乱动。”
苏子奕就着他扶自己的姿势，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眼波忧郁，似有诉说不尽的哀思愁情，虽只有一瞬间，却还是叫顾砚之心头大震。
这种慌张的情绪让顾砚之有些无所适从，他心跳得有些快，整个人却陷入了无边的混沌中。
“顾砚之，你我相识多年，难道竟敌不过一个女子吗？”
苏子奕这句话说得很轻，好似自言自语。
顾砚之松开扶住他的手，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冒了出来。
“我、我……”
苏子奕眼露期待的看着他，却终究还是在他慌张无措的表情中，败下阵来。
“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食言。只要你助我拿到皇位，我就替你从越岂手中抢回韩芷。”
话音落下，房门闭合，屋子只余越岂一人，静静站在门后。
傍晚时分，最后几缕霞光被乌云吞噬，天际闭合，狂风大作，长安城街上无数酒幡被风吹得剧烈抖动，俨然一副暴雨来临之前的暴戾死寂。
金玉楼二楼雅间里，韩芷同段颜夕靠在扶栏边，任由狂风吹得她们鸦青色的发丝四下拂动。
段颜夕喝尽杯中清酒，如水的眸子有些冷：“太后死了，薛家反了。如今的大梁再没有往昔的平和，便是表象的平和也没了。”
韩芷远远瞧着天际的乌云，也喝了口清酒。
“乱世之下，我们依托身世还能有一寸安身之地，万民却是流离失所，求生艰难。”
段颜夕撑了下扶栏，苦中作乐：“好在还有你跟侯爷在，户部那些人也不敢克扣赈灾粮。”
“没有安身之地，再多的赈灾粮也只是杯水车薪。”
韩芷折身回到雅间里，一张小脸被风吹得有些发白。
段颜夕跟在她身后，替她合上门窗，将凉风隔绝在外。
“我听说侯爷将小皇子送回宫了。”
韩芷点了下头。
段颜夕有些担忧：“你们就这样把他送回去，岂非坐实了挟持皇嗣的罪名。”
“不管坐不坐实这个罪名，唐惯佑都不会放过我们，便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话虽如此，可终究还是不要让人直接抓到把柄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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